諾瑞城內。
兩道身影從虛空中顯現。
仍舊是一個在皎潔的月光籠罩下，一個則周身陷入陰影之中，好似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然而對峙雙方的身上，卻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缺損。
遲小厲半條胳膊上的衣服全部撕裂，皮膚表面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黑色血痕，而奧丁腹部則多出一道十字傷口，此刻正向外溢位少量金色血液。
遲小厲盯著手臂上的傷口，缺損的血肉正在以一種緩慢而詭異的速度癒合，傷口附近不斷生出肉芽，卻隨即像是缺乏養料的禾苗很快枯萎，然後馬上又再次萌發，繼而再次枯萎。
“這是什麼毒？”
嘗試了一陣，依舊沒能找到解決傷口癒合的方法，遲小厲乾脆一掌劈在肩頸處，將整條手臂整齊切下。
奇怪的是，斷口處卻沒有流出一滴血液，很快生成一個肉鼓包，慢慢蠕動，不斷變長變大，最終化為一條稚嫩的手臂，看上去與整個身體略有些不協調，與其說是成年人的手臂，反倒更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不等遲小厲適應一下“全新”的胳膊，一道道黑色血痕再次出現，並很快變回之前那種樣子。
遲小厲神情瞬間凝重了許多，默默放下手臂，一言不語地看著對面。
身後不遠處，坦坦圖奇和莫雷依舊在進行精神層面的交流，雙方好像只隔了不到十米的距離。
然而這看似觸手可及的距離，卻隔著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
奧丁嘴角上揚，微笑道：“就算你真的是這顆星球上的土著生命，也絕對是最無恥卑鄙的一個。”
遲小厲面帶疑惑，抱著手臂，搖頭道：“我不懂你什麼意思。”
“別裝了，區區一點小手段，你早就有解決辦法了，還在這裡裝傻……難道覺得我會信以為真？”
奧丁語氣中帶上了一絲不屑。
遲小厲撇了撇嘴，一副惡作劇被發現的失落表情，左手手腕快速散開一道光輝，手臂上的黑色痕跡瞬間褪去無蹤。
骨朵看在眼裡，心中卻是不由有些忌憚。
雖然他早就料到這個魔法對遲小厲構不成威脅，可也不是一個能夠輕鬆解開的難題。
這個魔法是結合了作為外神所擁有的一部分隱秘學識，輔以這顆星球上的魔法力量創造而成，尋常方法根本無法逆推。
而如果被魔法長時間侵蝕，整個身體機能就會快速枯萎，而這一過程又是不可逆的狀態。
當然，這是對這顆星球的其他土著生命而言。
骨朵沒有天真到認為僅憑這種魔法就可以擊殺遲小厲，哪怕是在偷襲或者提前佈局的清風況下，可能性也基本為零。
他只是想要干擾遲小厲的能力和判斷，從而爭取更多短期優勢。
可結果卻有些出人預料，骨朵怎麼都沒想到，遲小厲真的輕而易舉解除掉延遲毒素，並且不是用的針對性方法，而是藉助了“規則”之力。
這就代表他對這個世界的規則之力理解之深，已經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
換句話說，只要在這顆星球上戰鬥，無論自己藉助何等淵博的隱秘學識，也幾乎無法對遲小厲造成致命傷。
因為這些“外來”的隱秘，終歸只是一位被阻斷了神格的外神意識投影所創，與這個世界的規則比起來，還是差距巨大。
就像先前他解決黑痕的時候，運用的就是時間魔法，雖然骨朵不能完全理解，但也能推測一個大概，無非就是將當前時間點的“手臂”，回溯到中毒之前，或者乾脆從某段過去的時間中擷取，拼湊到現實。
這個方法具備極其強大的公用性，一切身體上的殘缺，或者精神、意識狀態的損耗，遲小厲都可以故技重施，透過時間魔法修復損傷。
除此之外，遲小厲同樣擅長空間規則的運用，整個人跟泥鰍一樣滑溜，哪怕之前在神格完整的時候，骨朵都很難捕捉到遲小厲的確切位置，更遑談鎖定和擊殺。
不過眼下他也不再追求短時間內決出勝負。
當遲小厲限制他出入的同時，不也代表遲小厲自己，同樣也被關進這個結界之中嗎？
骨朵很快想通了這一點，所以當那兩個土著劍士出現在結界外側時，便第一時間出手。
並非想要擊殺兩人，畢竟遲小厲已經提前設好了結界，突破結界的難度很大，最後關頭他更是可以直接用空間魔法將兩人送走。
骨朵想做的，其實是反過來限制遲小厲的行動。
你不是想和我在這裡單打獨鬥嗎？那就公平競爭，你設結界讓我出不去，我也設下結界，讓你無法接應那些所謂的“援手”進來！
只要限制住遲小厲的行動，不讓他主動開啟結界，那結界外就算集結了再多幫手，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根本無法提供任何實際幫助。
他們想要進入，就只能等遲小厲擺脫糾纏，或者乾脆強行突破結界。
而這些人，又有哪個具備這種實力？
退一步講，就算真有辦法強行開啟結界封鎖，也就代表遲小厲對骨朵的封鎖被打破了，骨朵完全可以衝出去隨意殺戮，再也沒有任何顧忌。
正是想通了這一點，在經過最初的慍怒後，骨朵變得冷靜下來，並且運用自己所掌握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規則，構建了一個簡易的魔法陣。
如果給遲小厲足夠的時間，自然可以破解魔法，可問題是……骨朵又怎麼會老老實實等他解決難題？
遲小厲很快洞察了“陰謀”，可惜為時已晚，等他想要脫身時，骨朵的魔法陣已經完成。
而這一迥異於現實規則的魔法陣，不但能夠封印遲小厲的本體，就連意識、精神這些虛無縹緲的能量，也能一併封印，杜絕了他利用時間魔法的分身對外通風報信，或者乾脆在結界外裡應外合。
遲小厲當然不可能束手待斃，即便明知不可能輕鬆破解，還是選擇嘗試一下。
結果自然遭到了骨朵的反擊，手臂上的傷，便是在最初一輪攻防時留下的。
雖然看上去輕鬆解決了骨朵的魔法，但遲小厲的心底，卻遠遠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
失算了！
沒想到在被切斷神格之後，骨朵竟然還能使用儲存在體內的隱秘力量！
這個魔法陣，就擁有明顯不符合這個世界規則的力量，尤其對遲小厲而言，那種無時無刻不在排斥周圍空間的感應，更加強烈。
外來規則的介入，就像衝入狼群的猛虎，雖然最終還是要被群狼咬死，逃不了滅亡的下場，但絕對能夠撐持一段時間。
骨朵的目的顯露無疑，就是要將自己封印起來，沒法開啟結界讓坦坦圖奇他們進入。
這一點確實是始料未及的意外，遲小厲現在甚至有些擔心，骨朵會不會還擁有足以讓人瘋狂的隱秘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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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轉念一想，這種可能性又微乎其微。
如果真能做到這一點，骨朵就完全沒必要採取這種消極的戰法，大可以佯裝被動，讓坦坦圖奇他們進來，然後關鍵時刻給予痛擊。
那時候即便遲小厲自己事先會有所提防，也很難面面俱到，最終避免不了大量折損。
所以遲小厲猜測，骨朵所剩不多的隱秘力量，多半都是與自身實力相關的，主攻精神意識、讓人陷入瘋狂和沉浸的力量，基本都放在了那個前往“虛無之境”的分身上。
現在五神沒事，那個分身多半已經伏誅，只要五神沒有蠢到放虎歸山，再讓那個分身逃掉，骨朵就很難危害到其他人。
所以現在的問題，反倒是如何讓坦坦圖奇和莫雷進入結界。
如果不能突破骨朵的封鎖，就算坦坦圖奇召集了再多幫手，也沒法直接提供援助。
而之前為了防止骨朵逃跑，外層結界遲小厲幾乎算是手段盡出，用的是強大的時空力量，單論效果層面，或許也只遜色於曾經接下狄葉忒巔峰一劍的“時空破碎”和普拉姆創造的“虛無之境”。
這種力量，不是遲小厲自負，來一位完全狀態的真神，或許還有辦法解開，可換做其他任何人，哪怕是是巔峰至聖，甚至偽神境，都絕無突破的可能。
遲小厲也曾想過動用“無數個我”，與留在外界的那些分身建立聯系，可骨朵明顯有所提防，封印的其中一個效果，便是能夠阻隔精神和意識傳播，算是徹頭徹尾地進行針對。
兩人畢竟交手這麼多次，無論是萬年前還是現在，身份也換了好幾個，絕對算是知根知底了，互相有什麼手段基本門清兒。
“你我先分出勝負，然後再考慮外面那些低等生命的問題。”
奧丁神色反而比之前從容了許多，一步步走過來，如同一位高傲的帝王睥睨眾生。
“要不這樣，我改變主意了，咱們各退一步，你我都撤開結界如何？”遲小厲攤了攤手，試著勸說道。
“我也改變主意了，現在這個樣子很不錯，不需要其他人打擾。”
“別嘛，通融一下下~”
“呵呵。”
“你別後悔啊！”
骨朵乾脆閉口不語，掌心浮現的魔法波動，卻給人一種致命的危機感。
“再給你一次機會，真不後悔？我可要動用絕招了啊——”
這句話終於起到了一點效果，骨朵前進的步伐出現了一瞬停頓。
他本能想到的，便是帶給他數次屈辱的“封聖”，也是遲小厲身上最讓他忌憚的殺手鐧。
但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萬年之前能夠斬斷一個大陸的神器，現如今卻好似出現了殘缺，威力大不如從前，甚至只能斬斷自己這一個意識投影的神格。
不論原因如何，這個結果對骨朵自然是件好事，而之前斬斷神格應該就是“封聖”當前力量的上限，只要稍加注意，根本無法給他構成致命威脅。
那遲小厲還有什麼其他底牌？
骨朵想來想去，也沒找到答案。
不是他自負，而是一種理智的判斷。
透過潛伏在奧丁體內休養生息的這麼多年，骨朵已經收斂了不少傲氣，看待問題更加全面客觀。
也正因如此，他確信這顆星球上，只有神器能夠真正重創自己。
即便是在眼下神格被剝離的時刻，單從層級上講，遲小厲強行將自己拉至跟他一個層面上，魔法攻擊確實能夠造成傷害，可只要他不具備完全碾壓的實力，自己同樣也能憑藉各種方法快速恢復。
畢竟這副軀殼實力再弱，放在這顆星球上，也絕對是最頂尖的戰力，哪怕給有史以來的所有強者排名，奧丁多半也能位列前茅。
之前遲小厲就只能與奧丁打一個平手，甚至稍遜一籌，現在自然不可能碾壓自己。
就算遲小厲狡詐如狐，計策無雙，在眼下這種局面……也沒有任何突破的捷徑。
所以骨朵很快斷定——
他只是在虛張聲勢！
如果還有“封聖”之外的殺手鐧，又怎麼可能等到這種時候再用？
然而就在這種想法剛剛落下的瞬間。
一絲奇異的能量波動，突然在整個空間中滌盪。
骨朵神情一滯，這種氣息……怎麼如此熟悉？
記憶猛然跳躍到“萬年”之前，在那個同樣變成廢墟的烏托邦首都，遲小厲與狄葉忒，展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交鋒。
最終結果，卻是遲小厲破除了狄葉忒的劍技，自身雖然“重傷瀕死”，但也確確實實扛下了一位降臨現世的神明的全力一擊。
而奧丁當時就在旁邊全程目睹，那一劍的威力，以及遲小厲破除劍技的瀟灑一幕，全部深深烙印在奧丁記憶深處。
即便現在作為奧丁的意識已經徹底消失，在感受到那縷氣息的剎那，仍然不由自主泛起了一些回憶。
骨朵終於變了臉色，他這才驚覺自己還是犯了一個大錯——
這份集合了時間與空間的規則力量，放在以前對他造不成太多威脅，可現在……毫無疑問會有死亡威脅！
因為他已經降格與這個世界的生靈同一層級！
“你還想玉石俱焚？！”
骨朵驚怒尖叫的同時，遲小厲左右手中浮現的光環，也重疊到一起。
“算是故技重施吧——感受一下絕望。”
時空破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