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長久的沉默過後，加爾多古打破了沉寂：“外神，終歸是要妥善處理的……好在這次入侵的，只是一位外神意識投影的分身，並非完整個體，只繼承了極少部分力量，所以我們才贏得這麼輕鬆。”
希留瞥了光球一眼，淡笑道：“另一個好消息是，這次也算虛驚一場，只是萬年之前那場戰爭的遺留問題，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正是差點與狄葉忒融合的外神，並非有其他外神找打了侵蝕現實的辦法。”
此言一出，墨黛絲三人目光齊齊射向站在一旁。
這件事倒是頭一次聽說，三人原本還擔心又有其他外神入侵，卻沒想到竟然是萬年之前的同一人。
可……那個外神當時不是已經被“封聖”斬除了嗎？
希留表面淡定，眼眸深處卻浮現出一絲複雜之色。
他想到了萬年之前曾經與自己有過一些交集的那個年輕人，難道當時他沒有順利解決掉外神的隱患？
或者說……難道他真的不是眼下這個時代裡的遲小厲？
在回到虛無之境後，希留就曾不止一次懷疑過，那個寄生在威爾·利普身上的承劍者，是否真是那個時代的強者？
畢竟上古大戰剛過不久，整個大陸環境早已千瘡百孔，神位填滿更是封絕了通往更上層的路徑，大陸上能夠湧現出一批至聖強者就已經殊為不易，更遑談實力達到偽神境界。
然而威爾·利普給他的感受，雖然真實實力層面上還未達到偽神境，需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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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供一些“幫助”，可天賦與領悟力，同樣也是世所罕見，連普拉姆最強大的空間與時間之力，都能在極短時間內掌握。
不，更確切來說，或許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初步掌握了一些技巧，然而在那段時光中，或許是透過生死大戰的感悟，又或者透過其他方法獲取力量，總之在短短時間內竟然使得自己對兩種規則之力的領悟，與之前有了天壤之別。
最直觀的證明，便是狄葉忒神降完成後，施展出自己的絕技“萬物一劍”，當時連希留都下意識想要出手，以為威爾·利普必輸無疑，卻沒想到他竟然能夠在最後關頭，再次有了突破，並且結合時間與空間的力量，釋放出一道全新魔法，成功抵消掉“萬物一劍”的威力。
而這個魔法，卻又與普拉姆當年曾經展現過的時空魔法有所不同，或者兩者可能同出本源，但在細微方面大相徑庭。
在此後萬年時光中，希留再也沒遇到過類似的魔法，甚至連能夠單一掌握時間或者空間魔法的天才都寥寥無幾。
偶爾橫空出世幾個，便會立刻被“不滅信仰”列為重點關注物件，想盡一切辦法拉攏勸誘，有時甚至還要神使親自出馬，如果能夠拉攏自然最好，一旦對方態度堅決，那就必須將其扼殺在搖籃之中。
希留也一直在默默觀察，想要印證自己曾經的那個猜測。
如果那個佔據威爾·利普靈魂的傢伙，真的是烏托邦時代的人，有如此天賦者本就世所罕見，即便想要韜光養晦，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金子總會發光，而以“威爾·利普”當時表現出的性格，也絕不像是一個看淡世間的高人。
如果那個承劍者並非出生於烏托邦時代，就有可能是——來自過去或者未來之人！
如果將這個想法說出來，絕對會遭到狄葉忒四人在內所有人的嗤之以鼻。
從古至今，時間就是一條摸不著看不見，卻又明確存在的“線”，只會永不停息地向前，卻絕不能回頭或者停下。
這可以看作是這個世界的規則之一，任何人似乎都不能違背。
可這個世界上，畢竟還存在超脫常理的存在。
外神，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們的生命悠遠到可能要追溯整個宇宙誕生之初，時間或者空間，對於他們而言，可能不具任何意義。
常人眼中所深信不疑的“規則”，於這些怪物而言，可能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有了這麼一些“特例”，上古時期的首領們，才會想要追尋更強大的力量，一方面也是為了獲得永恆的權力和地位，另一方面……未嘗不是想要跟外神一樣打破規則，徹底脫離束縛，進而有一天甚至可以與外神平齊，擺脫他們的威脅。
而在所有首領之中，普拉姆，無疑是距離那個高度最近的存在。
他的力量無人能敵，他的領悟也凌駕於整個時代之上。
他在神境中的研究與探索，甚至已經隱約觸碰到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天花板，好像再朝前一步……就能與外神產生聯絡。
這是很可怕的事情。
當年希留之所以答應狄葉忒的聯盟請求，種族存續是一方面，也是被其他人所接受的理由。
然而實際上，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希留感受到了恐懼。
他從這位昔日的好友身上，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衝擊神境，本就是一件遊走於鋼索之上的事情，一切前行摸索都得小心翼翼，稍不留神就可能墜入深淵，永劫不復。
然而……普拉姆卻好像全不在意危險，在別人戰戰兢兢度過繩索時，他已經在繩索上一路飛奔。
所以他才能獲得比別人更多的感悟，擁有比別人更強大的力量。
卻也在同時，會比別人距離瘋狂和崩潰更近。
在五神聯手之前，普拉姆甚至已經膽大妄為地探索到了禁區——他想要真正觸及那些外神的高度，嘗試打破規則！
希留在那個年代，同樣也是驚才絕豔、一騎絕塵的絕對天才，否則也不會在後世位列五神之一。
然而在當時，意氣風發的希留，在最能冒險的年紀，還是被普拉姆的“瘋狂”行為所深深震撼到，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普拉姆並非真的瘋狂到要與外神建立聯系，加速這個世界的毀滅，之所以會一再
挑戰規則，是因為他相信自己能夠在那層摸不著的界限前火中取栗，既保持冷靜與清醒，同時又無限汲取接近外神層次的隱秘和力量！
當時普拉姆曾經說過一句話，希留至今記憶猶新。
“只有無限接近瘋狂，才能明白那些外神力量強大的根源所在。”
普拉姆的膽量和氣魄，甚至已經超越了這顆星球所有種族的上限。
希留承認，只有這樣的人，有這樣不懼一切、勇往直前的心態，才有資格成為真正的王者。
可他、以及其他所有人，都承受不起失敗的代價。
希留最終沒有膽量陪普拉姆瘋狂下去。
尤其在普拉姆無意間顯露出他似乎已經能夠影響、改變甚至回溯時間的能力時，希留知道——
不能再等了。
所以兩人最終分道揚鑣，希留與狄葉忒和諸族聯手，在普拉姆還未將事態搞到無法收場之前，將他圍殺。
至此，這位本該千古留名的巨人王隕落，一代傳奇宣告結束。
原本事情到此就該結束。
卻沒想到，普拉姆竟然留下了後手，運用自己掌握的時間與空間力量，創造出一個能夠隔絕一切規則的奇異空間。
當五神察覺到中計時，他們已經被關入這個“虛無之境”中，就像是折斷翅膀關入籠中的鳥兒，再也沒有自由翱翔的機會。
最初那段時光，狄葉忒四人無一不感到憤怒、恐慌乃至絕望。
然而希留卻沒有太多悲觀情緒，只是在探索“虛無之境”，發現連通的另一個異空間後，希留才真正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普拉姆，竟然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於現實世界之外，構築了另一個同樣廣闊無比的空間！
在被關入“虛無之境”之前，無論是希留，還是其他四神，竟然都不知曉這個空間的存在！
這處空間內，有著與現實迥乎不同的規則，只不過或許還處在建立初期階段，除了一百零八個不同環境的小空間以外，其中並未有太多生命，基本以植物為主，動物昆蟲極為罕見。
直到這一刻，希留才深刻意識到普拉姆對於時空規則的掌握，還要在自己想象之上，他竟然“憑空”創造出一個具備獨特規則的空間，而且空間內的諸多小空間，還具有不同的生態環境！
這種能力，甚至已經超脫空間規則的範疇，達到了“創世主”的地步！
當然，用“創世主”來形容還是太過誇張，畢竟這裡只是一個雛形，許多小空間還不完善，隨時都有崩壞的可能。
但不能否定的是，這裡已經開始獨自運轉，透過設定好的規則，煥發出一個全新世界的生機。
希留一開始沒有想通，普拉姆將這處空間展現在他們五個眼前的目的，如果普拉姆不想讓自己看到，是完全可以隔絕“虛無之境”與淵域之間的聯絡。
五神為此展開了一場耗時許久的討論，最終得出了一個令人不知該如何接受的結論——
普拉姆可能才是這個世界上對外神瞭解最深入的人，他自然知曉自己所做的行為，可能冒著多大風險，一旦被外神察覺又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何種災難。
所以在強大自己的同時，普拉姆嘗試著改變規則，既是為了更加靠近神使，獲得他們的力量，同時也是為了創造這樣一個與現實截然不同的異空間。
一旦有一天他真的失敗，被那些外神察覺，並且因此成功侵入現實，這個異空間，就會成為最後的避難所。
因為淵域與現實的規則不同，所以哪怕外神能夠適應現實中的規則，短時間內也沒辦法再適應淵域。
這就能給倖存者尋找自救方法的時間，或許能多撐幾千年，或許只能撐幾百年……總之無論如何，還是給了這顆星球上的生命活下去的機會。
所以普拉姆並非真的失了智，而是在看似瘋狂的外表下，早已為其他人考慮好了退路。
只可惜……這處異空間還未完成，他就遭到了五神以及其他種族首領聯合討伐，最終只能遺憾隕落。
想通了所有事情，希留不禁有些悵然，內心深處，更有一絲微微的後悔。
如果……如果自己給予這位友人更多的信任，普拉姆會不會真的完成夢想？
而如果普拉姆更加“自私”一點，不為其他人留這麼一條“退路”，將耗損在構築異空間的時間和力量，用於自身提升，在面對五神圍剿時，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萬般感慨流過心頭，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時間也終歸無法倒流。
不——
某個人連規則都能打破，說不定真的能夠逆流時間呢？
威爾·利普的出現，重新喚醒了希留的這份猜測。
尤其當他發揮出巔峰“封聖”都未必能及的力量時，希留那一刻甚至有些懷疑——那張面孔之下，隱藏的其實是自己那位老朋友。
可惜烏托邦之後，世間再也沒出現此等天縱之才。
萬年時間好似彈指過，一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希留，卻覺得有些煎熬。
因為他一直沒能再見到那個黑白頭髮的年輕人。
一直到遲小厲的出現，重新喚醒了這段漸漸被遺忘的“期待”。
然而就當希留即將確定心中的那份猜測時，骨朵的再一次出現，讓希留不由產生了動搖。
如果……遲小厲真繼承了普拉姆的遺志，並且回到上古時代解決外神隱患，肯定會準備充分，杜絕後患。
可最終的事實卻是，那一劍沒能真正斬殺骨朵。
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希留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另一邊，狄葉忒看了希留一眼，眉頭微蹙了一下，沉吟道：“當時我確實和他融合過，但程度很低，也正因如此最後才能成功分離。”
冥咧了咧嘴角，晃動手指道：“我們沒懷疑你有問題，否則這萬年時間裡，我們幾個也不可能安然無恙。我只是想知道……既然出現的是你曾經的‘老夥計’，你們又融合過那麼一段時間，你總該知曉一些關於他的弱點吧？”
“就算有弱點，也不是我們可以觸及的。”
冥有些意外地望向旁邊，希留直直看著光球，目光深邃道：“要想徹底解決他，歸根究底，還要看大陸那邊的本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