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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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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打擾兩個爹爹睡覺,莫離輕手輕腳的出了門,縱身往山林之中飛去,在櫟陽城的道路上掠過一道道白色的殘影。

金凌此刻正在烤山雞。

在莫離離開之後,他一個人站那站了很久,突然沒有去村裡找吃的念頭了,肚子又實在太餓,隨手打了兩隻山雞,在河邊處理好,又摘了幾片荷葉帶回去,一隻做了叫花雞,一隻用來烤。

沒有人知道,金凌其實有一手很好的廚藝,就連他的舅舅江澄也不知,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跑到誰也找不著的地方待著,他沒有朋友,也沒有同伴,一個人待的久了,總是要想辦法吃飯,廚藝也就這麼練出來了。

大舅舅對他說過,孃親做的蓮藕排骨湯最好喝,金凌從來沒有喝到過,但是他想,能讓大舅舅過了這麼多年都念念不忘的湯,一定很好喝吧?

也許他的血液裡,傳承了孃親的好廚藝。

木架上的烤雞已經好了,聞起來特別香,金凌將它拿下來,聞了聞,突然想娘了。

以前只要想娘的時候,他就會控制不住發脾氣,還會不停的摔東西,自從大舅舅跟他說,說他的孃親是一個很溫柔的人,金凌再想娘的時候,就會忍不住去想象,孃親她到底是怎樣溫柔的人呢?如果她知道自己是一個暴躁又愛發脾氣的人,是不是不喜歡自己了?只要有這樣的念頭存在,金凌就沒有發脾氣的衝動了。

而且,就算他發脾氣,還有誰會心疼他?

最為金氏的宗主,以後他跟舅舅見面的機會變少了,而金氏唯一會心疼他的小叔叔也死了,剩下的長老和弟子門生們,他其實都不熟,如今的他,已經失去了任性的資格,失去了放縱的資格了。

飢腸轆轆的金凌,握著香噴噴的烤雞,卻沒有了動口的念頭。

他的心裡太難受了!

今晚的山林格外的寂靜,金凌的心也前所未有的寂靜,這些年他早習慣了這種孤寂,此刻卻覺得難以承受。

金凌的腦海中刻畫著孃親的形象,眼淚突然湧了出來,將要掉落的時候,他仰起頭,強忍著不流淚,望著皎潔的月光,神情黯然。

娘,我好想你啊!

如果你還活著,那該有多好!

如果孃親還活著,是不是自己就能天天喝到蓮藕排骨湯了?

是不是,她會對自己很溫柔很溫柔?

是不是,只要有她在,舅舅和大舅舅就不會鬧得不愉快?

是不是,金氏的長老們就不會對自己說那些要去討好大舅舅一家不能惹他們生氣的話?

是不是,自己就再也不用孤零零的跑在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孤零零的吃著自己烤的山雞?

金凌靜靜地仰著頭,眼淚終於落了下來,他牽起嘴角,告訴自己要笑,要笑的開心,要同舅舅一樣一肩挑起家族,讓娘,讓爹,讓小叔叔,讓他們的在天之靈能欣慰。

莫離就在這個時候飄然而至,猝不及防的出現在金凌面前。

他一身修為高深莫測,穩穩落地時,其實是沒有一絲聲音的,但是金凌的心裡在他落地那一剎那,彷彿綻放了無數的煙花,什麼寂靜,什麼黯然,什麼心傷,全都不見了,只餘下滿心的歡喜,歡喜在他心裡不停的蔓延,溫暖又熾熱。

金凌沒有意識到,看到莫離的瞬間,自己臉上的笑容綻放的有多明亮。

莫離見金陵蹲在地上,自己也蹲了下來,微笑的看著他。

金凌第一次打心眼裡認同了百家的觀點,認同了百家對藍莫離的評價,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美好的人呢?

就連蹲地這麼不雅的動作,在藍莫離這裡,依然是說不盡的雅正出塵,說不盡的仙氣飄飄。

金凌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將一直拿在手裡沒有吃一口的山雞遞給了莫離,道:“莫離,你嚐嚐我烤的山雞,味道應該還可以。”

莫離沒有接,金光瑤給他下毒的事,到底在他心裡留了些陰影,他不敢亂吃東西了!

但是好香,他又有些忍不住,特別想吃!眼睛戀戀不捨的盯著金凌手裡的烤雞。

金凌不解,問他:“為什麼不吃?”

四千多條家規下的藍莫離不說謊話,此刻醉酒了,就更加只會說實話了,他用那溫潤淺笑讓人移不開眼的表情,說出了與之截然不同的話:“我怕你下毒。”

金凌表情一僵,好吧,他早知道藍莫離就是一個人才!那種表情卻淡定的說出這種話,不稀奇不稀奇啊!

而且,他自然知道莫離為何說這句話,想到莫離中毒遭的那些罪,金凌忽然很心疼,真想給自己一巴掌,不知道之前為何抽風了,竟然還因為莫離中毒幸災樂禍,還大言不慚的奚落他!

金凌要後悔死了,他默默的扯了一塊雞肉,放在嘴巴裡嚼了嚼,嚥下,證明道:“你看,沒有毒,我自己都吃了!”

莫離還是不接,這次比較乖覺,不等金凌問直接回答了:“萬一你往上面吐口水呢?你又不喜歡我!整我怎麼辦?”

金凌有些哭笑不得,我吐什麼口水,我都不知道你要來,再說我怎麼可能會對你做這種事!

他終於發現了,藍莫離喝醉了酒,大面上看不出問題,舉止基本正常,但是他的智商,已經跌到三歲去了!

金凌不得不對三歲離耐心解釋道:“沒有口水,我都已經吃了呀!你方才不是看到了?而且我哪有不喜歡你,我很喜歡你啊!”

莫離臉上依然是溫溫淺淺的笑意,柔和的目光卻帶著一絲看破真相的小驕傲,水亮亮的眼見看著金凌道:“可是,那是你自己吐的口水啊,你吃就吃了嘛,你又不會嫌棄自己的口水髒。”

金凌無語了,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更絕的是,他竟然莫名覺得莫離這句話有道理,人怎麼會嫌棄自己的口水呢?

呸!什麼口水,他根本就沒有吐口水好嗎!

怎麼就被三歲離帶到坑裡去了!

金凌簡直黑線,深覺大舅舅養這個兒子養的不易!

莫離見他不說話,以為他被自己說服了,兩隻眼睛笑成了彎月形狀,溫潤的表情透著些許機靈,雙手伸到胸前,使勁拍了拍巴掌,表揚自己道:“藍·名偵探·美少年·莫離,你真的是太聰明了!”

金凌噗嗤一聲笑了。

他發誓,如果早知道藍莫離這麼可愛,他以前絕對不會處處和藍莫離作對,更不會指揮仙子嚇唬他!

當下笑著哄道:“是是是!藍,那名什麼美少年,莫離,你最聰明了!我現在不給你吃這個了,給你換一個絕對沒有問題的。”

莫離親眼看見他從火堆下面刨出一個黑乎乎的泥巴團,親眼看見他開啟,剝出一個香噴噴的叫花雞,因為這是他親眼確認沒有問題的,終於放心大膽的接過來,歡歡喜喜的開吃了!

莫離曾經跟爹爹說過,吃東西他最在行了,這其實不是吹牛,而是一個事實,收養她的爺爺慘死之後,她一個未成年人,小小的年紀再次孤身一人,在那些昏暗又走投無路的日子裡,吃播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謀生手段,作為一個吃播,後來又成為吃播界的槓把子,他吃東西的香甜程度無人能及,甚至治癒了許多個厭食症的人。

金凌自己顧不上吃,眼睛一直盯著他看,默默的想到,原來看人吃飯也可以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情。

他很小就知道,討厭一個人的時候能有多討厭,但是現在他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到底能有多喜歡!

見莫離吃的如此認真,如此香甜,他突然有些後悔,方才做叫花雞的時候,不應該隨手糊弄,應該更用心才是,要是味道更好一些,莫離一定吃的更開心。

莫離吃東西很賞心悅目,但是速度也很快,吃完他掏出帕子,認真的擦了擦手,擦了擦嘴巴。

金凌笑著問他:“吃飽了嗎?”

莫離溫潤一笑,回道:“吃飽了。”

金凌見他這般一笑,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揚,這種發自內心的笑容,讓他跟平日恍若渾身帶刺的樣子判若兩人,當真是好看極了。

莫離被他額間的守宮砂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伸手去摸。

金凌沒有防備,被摸個正著,瞬間呆傻掉,全身酥酥麻麻,腦袋快要失去了知覺,待他終於反應過來,使勁打掉藍莫離的手,氣急敗壞地問道:“你幹什麼!”

莫離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不就額間有個紅點,那麼好看摸一下怎麼了?有什麼好生氣的嘛,他小時候也點過紅點的好不好,還貼過花瓣呢,還不是一樣給人摸了!

被金凌一打,他還挺委屈的,不開心道:“我又沒幹什麼,就想看看你頭上的紅點能不能扣掉,是真的是假的嘛,你怎麼點進去的?幹什麼用的?”

金凌的表情慌亂且無措,還很生氣,這人摸了守宮砂也就算了,還用手去扣,太過分了!

他氣呼呼的說道:“不管幹什麼用的,那也不能讓外人觸控了!你額上的抹額可以讓別人摸嗎?”他說著就去扯莫離的抹額。

莫離哪裡會給他扯,眨眼便站起瞬移,躲過了金凌的偷襲。

他又突然有些心虛,摸了人家的紅點點,又不讓人家摸他的抹額,好像是有點不公平,但是抹額哪裡能給外人摸,他也是沒辦法嘛!

也許是金凌的目光控訴的太徹底,也許是吃人嘴短,莫離對金凌討好一笑,哄道:“你不要生氣了嘛!”

金凌怎麼會不生氣!

可是他又不忍心對藍莫離發火,自己把自己給氣哭了。

他哭的很委屈,莫離愁得皺眉頭,不知道怎麼哄他,既然不知道,那就問唄:“你怎麼樣才能不哭?”

金凌抽泣道:“那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醉酒的莫離格外的乖巧貼心,就連方才金凌說讓他瞞著爹爹他都同意了,何況是現在理虧的情況下,毫不猶豫的回道:“好的,是什麼要求?”

金凌破涕為笑,對他說道:“我現在還沒想好,等我想好的時候再同你說吧。”

藍莫離就像拒絕他摸自己抹額一樣,拒絕了他這個打斷,說道:“不行,你現在說,過期我要作廢。”

金凌給他一會好一會歹的弄糊塗了:“為什麼?”

藍莫離老實答道:“我才不當張無忌。”

張無忌是誰?

金凌壓根就沒聽過!

莫離既然說要過期作廢,以他的性子絕對是說到做到,只能現在提要求了。

可是,他又哪有什麼要求可提?

想到剛才的傷心之處,一點也不報希望,悶悶地說道:“我就想將我娘救回來,你能做到嗎?”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嘛!

莫離的氣質還是那樣的溫潤,神情卻變得很嚴肅,思考良久道:“我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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