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拾陸駕著車，在迷霧之中曲折前行著，他扣了扣身後的車門，道：“少爺，快到青木鎮了。”
“好。”青年撩開車簾，朝外面看去，卻見叄拾陸一直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得搖了搖頭，“怎麼了，叄拾陸？”
“少爺，那個人我們要不要把她殺了？”
叄拾陸朝車內看了看，試探性地問道：“既然是阻礙，就——”
“你可知她是誰。”
身體孱弱的青年哪怕在車上都裹著狐裘，他捏著白玉的杯盞，看向角落中昏迷著的宋曉，不由得輕笑一聲。
“古典上說，火灼劍，登天梯時期飛昇的玄檀劍仙曾用過，後來就下落不明了，世人都猜測是跟著進了玄檀劍仙的傳承裡，但不管如何，能得到火灼劍的認可，也足夠說明她的劍道天賦值得稱道。”
“不過劍道一門，雖然修習的人數眾多，但是真正要得其精髓卻是極為困難，自玄檀劍仙之後，劍道真正的代表並不算多，幾乎所有的天才和大能都集中在了——劍宗。”
“你看她衣著不凡，哪怕是腰間掛著的儲物袋都不是凡品，這可不是尋常小宗門和散修可以輕易達到的條件，而且——”青年說著頓了頓，“她可不像一個小地方就能嬌養出來的花兒，叄拾陸。”
叄拾陸陡然意識到了什麼：“少爺，她是那兩位的——”
“宋曉，劍宗千年來的第一天才，也是唯一的女弟子，曾和劍宗首席陳嵐結為道侶，但是儀式尚未完成，首席便叛逃失蹤，後失去了宋曉的訊息，直到不久前劍宗大賀，她十八歲金丹。”
青年說著，不由得嘆了口氣，意味不明地道：“不折不扣的天才。”
“少主說笑了，沒人能比得上您，您才是一等一的天才。”
“……”青年捏著杯盞的手猛然收緊，片刻後才緩慢放開，輕輕地放在桌面上，卻能看見明顯的裂縫。
“不必恭維我，現在不過廢人一個罷了。”
馬車車輪在泥濘的小路上來回顛簸著，少女躺在柔軟的床榻之上，靠在微暖的火爐邊上，她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眉頭緊緊皺著，彷彿陷入了不太美妙的夢境裡，耳邊是絮絮叨叨的說話聲。
宋曉只覺得自己的手臂被推了推，她終於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入眼便是一張生得極其好看的臉，眉眼更是溫和。
他坐在一旁，一手握著書卷看著宋曉。
“姑娘，姑娘？你可算是醒了，身體可還好？”
“你是？”
宋曉回過神來，慢騰騰地坐起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我叫沈於淵，前去青木鎮的路上偶然遇到了昏迷中的你，看情況不大好，就擅自將你帶走了，還望姑娘莫怪。”
宋曉這才想起來，運轉著體內的靈力，卻發現大面積的傷勢已經得到了遏制，身體的情況總體好上了太多。
她稍稍放寬了心，禮貌地道謝：“我叫宋曉，謝謝閣下的搭救了。”
“無妨，相逢便是緣，”沈於淵輕笑著，放下手中的書卷，從暗格裡取出一瓶丹藥放在宋曉的面前，“不知宋姑娘要去哪裡，一會兒馬車會停在青木鎮，拿上這瓶丹藥自行前往便可。”
說罷，沈於淵便重新靠在馬車上，繼續看著手裡的書，並不再刻意招待宋曉，禮貌卻也冷淡。
可是這樣的態度反而讓宋曉安心了些，過分的熱心腸她早已經接觸過了，先有王羽拐賣誘騙，後有蘇景和死皮賴臉，沈於淵這樣的正常人居然還是少數。
念及此處，宋曉將丹藥瓶收進了懷裡。
沈於淵不再說話，看了眼盤腿運功的少女，唇邊不自覺地帶笑。
馬車裡安靜下來，直到一刻鍾後，叄拾陸拉開車簾，對沈於淵恭敬地道：“少爺，青木鎮到了。”
沈於淵微微頷首，轉過頭看向宋曉：“可還需要送宋姑娘一程？”
“不必，已經非常感謝閣下了。”宋曉站起身，對著沈於淵行禮，“閣下的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他日定會償還。”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沈於淵輕笑一聲，“那就祝宋姑娘前路順遂了，暫且別過。”
再次鄭重地道謝之後，宋曉腳踩著馬車，飛身離去，少女輕盈的姿態若翩然的蝴蝶般，從容不迫，也漂亮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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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離開的方向，正是青木鎮的位置，應該是進城去了。
叄拾陸遙望著宋曉的背影，憨厚老實的臉上多了絲殺意，他一本正經地說：“少爺，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什麼？”沈於淵愣了愣，偏過頭看他，“我的意思？”
“那瓶丹藥裡一定是下了劇毒吧，我這就跟上去收屍，”叄拾陸信誓旦旦地說著，言語間自信極了，“少爺放心，我一定做得乾乾淨淨，絕對不會留下一絲破綻！”
“……”
沈於淵不由得搖搖頭，嘆了口氣：“我並未在丹藥中下毒。”
“果然是少爺，我這等庸人能想到的，怎麼可能比得上少爺的手段，那可是在療傷時使用了暗勁？”
叄拾陸一時間恍然大悟：“少爺就是厲害，這樣才是真的不留痕跡，丹藥下毒實在是太小兒科了，留下把柄也很容易被發現！”
沈於淵看了他一眼，在沉默之後道：“宋曉醒後運功，若是我使了絆子，她難道會一無所知？”
“這，這……”叄拾陸撓了撓頭，“好像是這個道理啊，那少爺是打算怎麼做，我現在跟上去應該還來得及殺了她。”
“若是我要殺她，我又何必救她？”
沈於淵這話徹底把叄拾陸問懵住了。
“唉，你啊……”沈於淵再次嘆了口氣，重新放下了車簾，片刻後他無奈的話語才傳出來，“叄拾陸，你一直不能晉升成叄拾伍是有原因的。”
“啊？什麼原因啊？”叄拾陸愣了愣，下意識問了一句，“少爺，您能給我指點指點嗎？”
車廂裡徹底沉默了，只留下叄拾陸在外面一臉懵地撓著頭，在一片寂靜中駕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