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田山花袋沒有家務料理的能力——這一條情報, 江戶川亂步是知道的。
雖然指名了要對方照顧奈奈子一，其中自然包括“準備午餐”這一必然事項，但在他的預料中, 不會做飯的花袋七成的可能性會掏電叫外賣，兩成的可能呼叫場外援助國木田，一成的可能性會泡泡面，但是有國木田在, 最後的這“一成可能性”絕對不會真的被施，最終必然會轉化成“國木田做飯”的結局。
是說, “叫外賣”和“國木田做飯”的可能性應該是7：3, 不管哪一個都在亂步的接受範圍之內, 畢竟他自己是個不會做飯、每帶著奈奈子到處蹭飯或是叫外賣的人。
——但是那個棉被新人竟然真的讓奈奈子吃泡麵國木田竟然沒有阻止？？？！
作為一個合格的好爸爸，江戶川亂步決不允許自己的笨蛋兒竟然把泡麵這種東西當做是午飯——夜宵的倒是沒問題——因此他憤然地說道：“奈奈子！讓棉被——不！讓國木田接電！”
一陣巨大的爆炸聲蓋過了他的聲音, 即使安安全全地躲在了一處掩體後, 警察和非法組織成員們的火力衝突是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他，爆炸的衝擊波轟飛了集裝箱, 破爛的殘塊散飛落, 一塊尖銳的鋼板落在了離他幾步遠的水泥地上, 足以把人體破開的尖角插進了地裡。
要不是因為想要快點解決完事情回橫濱去, 他才不會來這種又髒又亂的抓捕現場。福岡的警察和橫濱相比，在是遜色太多了, 雖然在他的裡同樣都是大猩猩, 但橫濱的警察丟在福岡的，起碼能當個猩猩王。
不過這正常, 畢竟和混亂的橫濱相比，福岡算得上是個“安詳和平”的地方了，在這種環境裡, 警察被養惰了是理所當然。
亂步撇了撇嘴，從掩體後探了腦袋，朝著外手提柴刀、對著敵人一刀一個的與謝野喊道：“與謝野小姐——麻煩聲音小點！”
乾脆利落地一腳踢翻了身後想要偷襲的人，泛著寒光的柴刀哐當一聲靠在了地上，與謝野將一縷發別到了耳後，沾滿汙血的臉上露了一個淺淡的微笑。
“好的~亂步先生。”她回答道，手裡的柴刀毫不停頓向著腳下踩著的男人砍了下去。
一聲慘叫。
像是沒看見這副兇殺案現場般血|腥的場景，亂步縮回了腦袋，繼續和奈奈子打電：“奈奈子，把電給國木田。”
“噢。”電另一的奈奈子應了一聲，拿著她的兒童手機跑了醫務室，在辦公區找到了勤勤懇懇工作的國木田，把手機遞給了他。
“亂步先生？”
停下了手的工作，國木田接起了手機，身下坐著的辦公椅稍稍轉過了一個不大的角度，留給了奈奈子半個椅背。
抬手掩住了兒童手機的筒，他壓低了嗓音，只用簡短的語句低聲回答著電對面的人的，奈奈子聽不太清楚他在說什麼，仰著小腦袋，只能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從嚴陣以待，到肅然，再到緊張，突然又變成了瞭然，最終停在了“松了一口氣”的神情上。
“是，我明白了。”他最後應了一聲，合上了手機，把沒有他巴掌大的小手機給了奈奈子。
他起身帶著奈奈子回了醫務室裡，看見花袋和果戈裡兩個人一起趴在筆記電腦前，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身下墊著的是他有些熟的一條被褥。
“……花、袋！”
怒吼一聲，國木田步作兩步，大步上前，伸手一扯，將花袋身下趴著的那床被褥拽到了手裡。
“你這傢伙——照顧小孩子不是讓你自己又去窩在被窩裡盯著電腦！是因為這樣你才總是沒法找到工作的！”
“咦咦咦！”像是被欺負了的良家婦一樣，花袋緊緊地抱著他身上蓋著的那床花棉被，半趴在了醫務室冰涼的地面上，“我只是在照顧他們的時候稍微看看電腦而已……”
沒有理會花袋的嚶嚶嚶，國木田兩下利落地把被褥折了起來，在“收回櫃子”和“洗一洗拿去曬”之間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後，抱著一床被褥，擰起眉對他說道：“我知道你是‘家裡蹲’，所以才會想介紹你來偵探社工作。社長的胸懷寬廣、有容才之賢，不會介意你帶著被窩來上班，所以你才更應該好好表現，以此回饋社長的包容，而不是單純只是換了個地方當家裡蹲！”
他說著，伸手把身後的奈奈子又拎到了花袋的面前，然後怒氣衝衝地扛著一床被褥走了，腦袋後束著的小辮子似乎都被怒氣衝的飛了起來。
花袋：“嗚嗚……國木田總是這麼嚴格……”
裹著棉被縮在凳子邊的花袋看起來像是路邊的流浪狗一樣可憐，頂上好像都飄著一團陰沉沉的烏雲，悽風苦雨。
“很煩人嗎~？”果戈裡彎著眸，臉上帶著真無邪的笑容，用詠唱一樣奇怪的調子問道。
“煩人？不不，非要說的，‘煩人’的那一個應該是我才對。”小心地抱著懷裡的電腦，花袋連連搖，“像我這種社會的大型垃圾，只有國木田會願意和我相交了，即使我像是舊棉被裡的蝨子一樣骯髒又令人嫌惡，他會想要把這床腐臭的破爛棉被好好清洗消毒一遍，然後拿到太陽底下曬上。”
【……】
雖然大概能聽懂花袋想要表達的意思，但是奈奈子是感覺這個比喻好像用的哪裡有問題。
果戈裡歪了歪腦袋，“唔”了一聲，纖細稚嫩的小手抵著下巴，臉上露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唉……雖然只是社會不需要的蛀蟲，但是蛀蟲是有著微薄的‘蛀蟲之力’的，儘管只是杯水車薪……”花袋吸了吸鼻子，把身上的棉被往上拖了拖，左顧右盼了一下，看見了奈奈子手裡的手機。
“這個可以給俺用一下嗎？”
他指著奈奈子的手機問道。
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是奈奈子的兒童手機裡沒什麼重要的東西，連電號碼都只有那麼寥寥幾個而已，因此奈奈子只短暫地考慮了一小下，把手機放到了他的手裡。
從棉被裡掏了掏，花袋掏了一條數據線，把奈奈子兒童手機接上了他的電腦。
然後開始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腦的螢幕上的預設桌面。
奈奈子：？
果戈裡：？
花袋：………………？
奈奈子很困惑——他為什麼不動？
花袋困惑——他的電腦為什麼不動？
【難道說是因為被國木田進行了一番人生育後，俺的內心跌宕起伏心潮澎湃難以平靜，以至於算有芳子溫暖的懷抱，無法安心下來嗎？】
——花袋在心裡想到，然後從棉被裡伸了爪子，開始噠噠噠地敲鍵盤。
電腦上彈了幾個視窗，手機的小螢幕裡多了一串不停增加的程式碼，奈奈子探探腦地看著電腦上的東西，以她薄弱的電腦知識，連花袋用的是c++是java都看不來——可能他壓根不是在搞什麼語言程式設計。
明明花袋的手指戳鍵盤的動作慢慢悠悠的，但是螢幕上是以刷屏一樣的速度飛快地現新的字元，眨間是幾十行的程式碼，可能是什麼快捷鍵套餐之類的東西，奈奈子看不懂，她只是抬起小腦袋，又認真地看了看花袋的髮際線。
很濃密，沒有禿的跡象。
不到兩分鍾，手機螢幕上的程式碼變成了一個【安裝中...】的卡通提示圖示，進度條很快從0%爬到了100%，然後彈了一個【安裝成功】的小視窗。
“唔唔、”花袋搓了搓鼻子，拔了數據線，把手機給了奈奈子，“現在你的手機已和特務科的軍|用|衛星連線上了，時位，誤差範圍不超過米，同時可以隨時調取周邊最近的有外部連線的市區監控，附帶了自動報警和同步錄音功能，遇到危險時監護人可以第一時間收到訊息了。”
他朝奈奈子比了個大拇指，不知道是在誇誰。
奈奈子開啟她的小手機看了看，多了一個可愛的卡通蘑菇圖示，點進去之後是橫濱的市區地圖，可以選擇檢視附近監控或是進行導航。
【……x度地圖？】
她迷茫地撓了撓自己的小腦袋。
有些生疏地用軟乎乎的手指在手機的按鍵上點了幾下，奈奈子試了試地圖的導航功能，發點是當前位置，目的地是偵探社的宿舍，輸入好之後選擇步行，地圖上立馬規劃了一條路線，最底下是一條引路提示：【穿過馬路，到達馬路對面草木饅屋，面對店門，沿右手邊道路前行】
大概是受限於手機自身的硬體配置，不能自動判使用當前的朝向，但是有文字說明補足，簡單明瞭到只要認字不會走錯的程度。
奈奈子盯著手機陷入了沉思。
——她想給她的笨蛋爸爸整一個。
******
晚上八點半，臨近偵探社熄燈閉門的時候，差去了的亂步和與謝野踩著點回到了偵探社。
一趟該持續的差，因為有亂步在，硬生生壓縮到了一個白解決了大部分的問題，後續的掃尾工作那都是警方的事情了，瀟灑利落地寫好了一份賬單丟下，亂步和與謝野趕著最近的一班飛機直接從福岡的機場飛回了橫濱，然後打車回了偵探社。
“我回來了——！”
嘭的一聲推開了偵探社的大門，亂步一進門大聲抱怨了起來。
“真是的、這麼一點小事要勞煩我跑大老遠去給他們解決，日的警察真是不行了啊。一整跑來跑去的真是累死我了！國木田、麻煩給我倒一杯果汁，沒有果汁的茶湊合——奈奈子、爸爸回來了！”
他開啟了辦公區的側門，朝裡醫務室的方向喊道，不一會兒，醫務室的大門從裡開啟了，先從門縫裡探來的是奈奈子毛茸茸的小腦袋，她的個比起剛來偵探社的時候長高了一些，但是很矮，大約只是從“幼稚園中班”變成了“幼稚園大班”的這種程度而已。
她咚咚咚地跑到了亂步的面前停下，仰起一張呆呆的、看不什麼表情的小臉，朝亂步伸了雙手，黑黝黝的睛眨不眨地盯著他。
亂步立馬把奈奈子抱起來，來了個舉高高。
“嘿咻！”
抱著奈奈子轉了一圈，亂步放下了轉得有點暈乎乎的奈奈子，要不是因為奈奈子長胖了一點點，他現在抱起來有點吃力的，江戶川亂步心裡想再轉上個十幾圈。
畢竟舉高高這種事情是很好玩的，尤其是被社長禁止之後（理由是怕亂步把奈奈子丟飛去），來只是“一般好玩”的事情，頓時變成了“特別好玩”，大概算是某種奇特的“青春期逆反心理”。
搖搖晃晃地在瓷磚地面上站穩了，奈奈子又一次朝亂步伸了手，同時說了那句她剛剛沒來得及說的：
“爸爸，手機。”
江戶川亂步不以為意地摸了摸口袋，掏了他的手機給奈奈子。
拿到了比她的小手要大一圈的翻蓋手機，奈奈子抱著手機，轉身又咚咚咚地跑回了醫務室裡。
亂步跟在她後，走到了醫務室的門口，看見果戈裡正和一團“棉被”背對著醫務室的大門，坐在屋裡乾淨的瓷磚地面上，棉被的邊緣露了一塊筆記電腦的螢幕。
奈奈子跑到了“棉被”的邊上，把他的手機遞了去：“這個，爸爸的手機。”
“好嘞！”一個少年的聲音回答道，“棉被”裡伸了一隻手，麻利地把亂步的手機和筆記電腦用數據線連線了起來。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監護人系統裝在這臺手機上嗎”
“棉被”問道。
奈奈子搖了搖小腦袋，然後摸摸索索了了半，從口袋裡掏了她的兒童手機，遞了過去。
“……這臺。”
她慢吞吞地說道。
“好嘞~”
江戶川亂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