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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八.秉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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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諸修法中,其便意味著,施術者能在一定時間內大幅扭曲特定區域的現實,篡改“真相”:

“流暢”,會變成“卡頓”;“堅固”,會變成“脆弱”;“聰慧”,會變成“愚鈍”;“執著”,會變成“無謂”……

就連格林的防禦術式中,理應存在著的自我修復與反擊機能,也在曲筆術的影響下,暫時陷入了凝滯。被斧鑿術所傷及、撕裂的缺口處,短時間內,竟都未能再有力量生髮,填補防禦圈的空缺!

一招得手,呂方明精神大振,足下身法變化,繞著格林連奔了大小長短數十個圈子,蓄勢良久的雙掌神通齊展,篤篤篤的又是七八下連劈砍帶填塗,誓要在格林從攻擊中反應過來,針對性調整防禦術式以前,取得戰果!

而直至此時,那無形的守護,才在法術碰撞激引形成的,道道擴散開來的漣漪中,顯露了真容。

——卻是個身披甲冑、手拄長劍、儀態翩翩、神情愁苦的,典型歐式英俊男子形象。

他的甲冑上,佈滿著坑坑窪窪,瞧形狀,並非是為攻擊所破壞,倒像是被誰,生生撕去了結綴在鱗片上的箔葉;

他的劍柄上,空缺了老大一塊,彷彿在先前時候,被裝飾在上面的塊狀物,也被誰生生敲了下來;

甚至連他的眼眶內,也是空空如也,既沒有厲電、也沒有明星,只是駭人的,兩窩凹陷。

這“神像”,竟是盲的。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儀態也是高貴、不容褻瀆的。那些口含金湯匙、出生於世家,接受著種種“高等教育”,用無謂之行彰顯自身“氣質”的所謂貴族,在他腳下,便如是沐猴而冠的小丑,跳得越高、動作越大,越能讓人觀瞻見自身的醜陋與滑稽!

對上那面龐的同時,殺性、傲慢、自滿,所有的一切,都彷彿要從腦海中不翼而飛,能夠餘下來的,僅僅是自慚形穢!

斧鑿術與曲筆術的攻勢,劈破了他的甲葉、損傷了他的肉體,在他的胸前,留下了觸目驚心的刻痕。但他充滿神性的俊逸臉孔上,卻全然未曾流露出憤恨、仇視等情緒,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同情與悲苦,宛然俯瞰人間的聖子……

傳教士嘴裡那種版本的。

饒是閱讀量豐富的呂方明,也在愣神一瞬以後,才強行掙脫了精神層面的震懾與束縛,想清楚這個形象的來歷。

它並非是取自現實,由任何一個宗派與教會塑造出的偶像,而是源於童話故事——王爾德知名黑童話,《快樂王子》的故事。

富貴堂皇的王子塑像,撕下了體表的金箔、挖去了眼中的寶石,竭盡所能地,去幫助那些身處於困窘的人們,衷心期盼著身為塑像的自己,也能為他們帶去一線光明、改變那吃人的世道。而最終,卻由於形象受損,而被作為顏值生物的官員所拆除,與自始至終陪伴他度過凜冬的燕子一起,化為了全無意義的“屍體”。

顯然,格林的護身術式,源於快樂王子的種種善行。

即便面對著深入人性底層的惡質攻擊,“王子”也會秉承善意,割肉飼鷹。

只不過,與童話那現實又殘酷的結尾不同,少女賦予這形象的力量,要更加理想,且趨於法家思維——善惡應有償、因果當有報!

當善意得到了褒獎時,自然會有人心生欽慕,效法善行,最終演變成雙份、乃至更多份的善意;

當惡意被高壓制裁後,理當有惡徒為之膽寒,暫時、或永久性地,蟄伏了心存的惡念,消弭去惡行。

所以“王子”的付出越多、越珍貴,所能得到的回饋,也就越豐富——付出善良,收穫友誼;付出同情,收穫尊敬……

相反,那些在一次次的“施捨”中,被“解離”出去的肉體,卻不會像童話故事中的那樣,再也回不到過去。而是能藉助“善業”的力量,反覆再生,趨於更甚過往!

——武穆廟中的秦檜跪像受損,或者無人問津,人民英雄紀念碑受損,難道還會得不到修繕嗎?

原本距離“神眷”之盡善盡美,尚有一定距離的防禦圈,也會在經歷過這樣的重複過程後,無休無止成長下去,越變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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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分得了施捨,卻依舊貪得無厭,以惡意回報善意的敵人,則必然要承受自身良心——或者更準確的說,是他們所理解的,公眾道德價值觀——的心靈拷問!

就好像最初時以“流言蜚”試探、破損神像,得到了自責與惶惑的呂方明一般。

倘或沒有一顆無法動搖的強大心臟,則確實是很難在舉世皆敵的情況下,維持初衷。

尤其……是在你還“不得不”明確,自己就是謬誤,而與你為敵的“舉世”,才是正確的一方時!

尚未涉足煉神境界的修士,到這個環節幾乎是全無還手餘力;即便是煉神返虛的強者,在如此反擊下,神念的施展也會受到強烈干擾,難以流暢進行。

然而透徹了這些訊息的呂方明,臉上卻不禁泛起了一絲勝券在握的笑意。

任何法術,都不可能是盡善盡美的。只要知其跟腳,總能夠想到破解的辦法!

的確,想要損毀一座身居神異的“神像”,會是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螻蟻尚且貪生,寄宿在“神像”上的真靈,自然也會用盡畢生力量,來阻止自身被毀滅。而它所擁有的,更趨近於神祇的超我面,則更能讓它永無畏懼、毫不退縮。

但神像,終歸也僅僅是神像罷了——哪怕它的材質極端堅硬也一樣。

它不能移動、不能反擊,僅僅在構成存在的基礎,“金身”被鑿破,內容物四下飛濺、或朝下崩塌的時候,還算有點能傷人的意思。正常情況下,只能呆板地僵立一處,與敵人對峙,表演個大眼瞪小眼!

若施術者本人,未曾在對峙過程中採取有效的配合行動,則所有的一切“堅不可摧”,實際上,都不是永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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