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突兀、去得匆忙。
看似不過是在彈指之間，發生的小小“插曲”，最終卻在時間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痕。
回過神來時，本該是兇器雲集，能令密集恐懼症患者發自內心戰慄的整片戰場中，就已經只剩下了滿地狼藉。
三觀不合的金屬彈丸們，彼此間決出勝負高下的戰爭，倒並不是以零和結局收場——
一來，呂教授在法術的控制層面上，還沒能精確到那般地步；二來，狹路相逢勇者勝，在近距離的遭遇戰中，永遠是性格更果敢、動手更狠辣者，更容易取得最終的勝利……
來不及發揮性格特長，將“城府”轉換為種種陰損佈局的“深思熟慮分子”，就這麼憋屈地倒在了“熱血分子”們毫無徵兆地豬突猛進下。
然而，勝利者的結局，也未能好到哪裡去。
——完成“安內”的動作以後，剩餘下來的力量，已然不足讓它們繼續實施“攘外”的進攻了。
原本就不過是因緣際會，獲得了一次左右自身行為權利的無機物，能藉助老教授殿陛術的力量，扭曲現實世界的力學定律，完成初次的轉向，可第二次、第三次呢？
先天就存在著不少缺陷，直到蛻變為魔門酒色財氣四奇術後，才逐漸得以彌補、臻至完善的古殿陛術，哪裡管得了那麼遠！
即使在受術物中，的確存在部分天賦異稟之輩，能違背常識，主動做到這些，又能如何？
它們的理智，畢竟不過是曇花一現！
主導了這場混亂的呂教授，只需在金屬彈丸們正式開始內訌後，及時收回被自己散佈出去的靈性理智，所有一切曾蒙恩惠的無機物，就都只能乖乖變回它們“應有”的模樣。
不能看、不能聽、不能想，更不能“說”。
唯一能做的，不過是遵從著慣性定律，在初始加速度的推動下，筆直朝前飛去。
直至，掠過那段顯然已經是空無一物的距離，將自己嵌入到最為臨近的金屬牆壁中去……
十面埋伏、草木皆兵之局，至此告破。
戰場中央，僅剩下“好整以暇”的幕後操盤者呂方明教授，帶著滿臉沉著（沉重）之色，靜靜地，擦拭起了掌中劍刃。
一輪轟轟烈烈的攻擊，卻拉上了如此無稽的帷幕，著實，有幾分黑色幽默般，叫人骨鯁在喉、笑不出聲的韻味！
同為考生、對儒教知識體系並不乏基本瞭解的曹少卿，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但另一邊，不得不在一無所知前提下，究明這法術真相的主考官們，卻不由自主地，陷入到了新一輪的迷茫與混亂中。
要說之前，曹少卿那手借力打力、沾衣十八跌的功夫，還屬於可以用收集、積累大量實戰資料，來分析出個中本質的技巧之範疇，必須在實戰中，使用種種手法掩飾，將金屬傀儡們導向錯誤判斷、不讓它們拿出水磨石笨功夫來建模分析的話。
那呂教授現在拿出來的這手，對於檢測裝置不夠齊全、資料庫不夠龐大、演算法不夠智慧的中低級AI而言，就真是完全無法理解了。
左邊搖搖手、右頭扭扭腰，無論從什麼角度去解讀，都不過是與技擊動作絕緣的行為藝術而已，為什麼卻能導致遠比正牌技擊更可怕許多倍的後果？
失卻了後臺技術人員實時支援的它們，是真的計算不出結果來！
但即使無法理解，它們也不會停止行動。
——戰爭傀儡們的通用資料庫中，並不存在所謂“因敵人行為捉摸不定而選擇放棄”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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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刻在控制中樞裡的最高位指令，已決定了它們即使是面對著如此令人絕望的對手，也有義務要耿直地衝鋒、迎敵，直到將對手那種種堪稱在噁心人的招數，都通通嘗試一遍，秉承公正客觀的立場打好分！
所以，即便作為受測試人的呂教授，已經表現得相當硌牙，判斷他“尚未發揮出全部本領，無從計分”的主考官們，也不過是再度調整了作戰方針：
既然肉搏戰並非其對手，飽和式的中遠端打擊，也必然會被對方反過來加以利用的話……
那就用，場能攻擊吧。
雖說所謂的重力、時空，也不過就是積聚質量後引發的褶皺，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或足夠精準的控制能力後，就可以輕易地加以干涉。
但顯然，停留在煉神返虛境界多年的呂教授，並沒有如許能為！
——或者說，直到目前為止，都還尚未表現出如許能為。
方針既定，不得不捲起袖子、赤膊上陣的主考官們，當然也不會學人類玩拖延。隨即便抓緊時間，再度鼓動軍事打擊，向呂方明傾瀉了部分火力。
而在“人群”深處，十二臺並未參與進此次打擊中來的傀儡，卻透過一陣流暢自然、教任何工業神教信徒都難免要歎為觀止的旋轉錯位，改變了自身形態。
千百枚齒輪軋軋，偏偏是未曾有發出丁點轟響。
不經意間，這些個金屬傀儡，已經從類人形態，轉變成了方方正正的十二口正多面體鐵墩墩。
緊隨其後，象徵著機械過載的藍白色電弧啪啪閃耀，以一種幾近涸澤而漁的恐怖氣勢，毫不留情地，將“體內”能源壓榨乾淨，將能源核心中蓄積的化學能、內能，盡數轉換為重力勢能，向著被圍困在陣法中心的老教授，沉沉壓下！
沒有什麼所謂的關竅、意境，就是純粹而純淨、卻又無與倫比的磅礴重力。
——正好像青藏高原，根本無需如五嶽之流般，在遍體傷痕上種植盎然青綠來引人眼球一樣。百倍重力的壓迫，也根本無需依賴花裡胡哨的形容詞修飾，只要在大庭廣眾下，展露出自身無與倫比的廣大、雄渾，凡俗之物，便唯能仰視！
雖然在擊潰上一輪攻勢的同時，老教授便已經提高警惕、擺出了防禦態勢，然而，金屬傀儡們在大範圍內施展出來的誇張的大手筆，還是超越了他的想象。
面對如此這般的防不勝防，又有誰頂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