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放學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林森淼和趙瑞一起出了校門，就意外的看到章宓芳等在大門外。
“媽？你怎麼在這？”林森淼皺眉走過去。
“我來接你。”章宓芳看著羅列在校門外的豪車，緩緩垂下眼簾，遮住目中隱隱的感慨。她不長來林森淼的學校，每一次家長會，林森淼都沒有通知過她。
從前章宓芳一直以為是林森淼嫌家裡太寒酸，現在她才知道，她的兒子是不想讓她遇到林潛淵。
即使當初年少的林森淼充滿了對父親的崇敬，他也是敏感的察覺到自己的母親不想提起父親，所以林森淼從來沒有告訴章宓芳，自己考進臨城一中的目的。
今天，章宓芳也是因為太過不放心，這才過來看看。
林森淼拉著章宓芳走到遠離人群的地方，他下意識的以為自己的母親看到周圍那些非富即貴的家長會感到不適應。卻沒有發現章宓芳的眼神中，只有感慨和愧疚，並沒有一個貧窮婦人面對金錢和權勢的忐忑。
“阿姨……你們聊，我先回家了？”趙瑞看著自己發小略顯凝重的臉色，弱弱的出了聲。自從林森淼搬家之後，他們兩家雖然還是頻繁聯絡，但卻並不住在一起了。
“哎，小瑞別走。”章宓芳叫住了趙瑞，說道，“你媽在我那兒呢，你今晚也別回家了，到我家住一晚吧！”
趙瑞一聽這句話，愣了一下，而後便略顯沉默的跟了上去。
章宓芳和趙瑞的媽媽雲r是多年的好友，到對方家裡住更是常事。外人看了只覺得是兩家關係好，但云r和趙瑞頻繁的住到章宓芳家裡的真正原因，也只有兩家人才知道。
趙瑞落後章宓芳幾步，走到林森淼身邊，湊過去聲音低落而顫抖的說：“我爸肯定又打我媽了。”
林森淼沉默了，他想起來，趙瑞的父親有家暴的習慣。趙瑞的媽媽雲r不堪其擾，報警解決不了問題，而因為趙瑞，雲r又不想離婚，只能在忍受不住的時候到他家裡小住幾天。
記得在林森淼穿越前，正是是趙瑞的媽媽借錢給他，讓他給母親辦了葬禮。而在章宓芳的葬禮之前，雲r再次被丈夫打得重傷，那一次，趙瑞忍無可忍的殺了自己的父親。
“有時候，我恨不得殺死他。” 趙瑞壓低了聲音說道，尚還稚嫩的聲音裡埋藏著極致的痛苦。
這話沒頭沒腦，但林森淼懂，因為他跟趙瑞有著同樣的心情。
如果是在異界，林森淼會讓趙瑞放手去做，說不定他還會幫忙。
但是這裡，不行。
“不要做傻事。”林森淼不會讓趙瑞和她母親陷入上一輩子的處境。這一次他回來，不僅是為了懲罰仇人，更是要讓愛他助他的人得到應有的回報。
趙瑞沉默不語，像是在考慮什麼。
幾人回到家，一開門就看到趙瑞的母親雲r坐在桌邊包著餛飩。
趙瑞立刻就松了口氣，看來他母親這次傷得不重。
“喲，你們兩個小子回來了？上完晚自習餓了吧？剛包好的餛飩馬上就出鍋。”雲r笑容開朗，要不是微腫的嘴角和佈滿陳舊傷痕的手臂，完全看不出她心中的困擾。
章宓芳笑著走了過去：“不是說等我來了一起包嗎，怎麼先動起手來了？”
“嗨，等你回來不知道啥時候了。”雲r看了章宓芳一眼，調笑道，“就跟你說淼淼這小子沒事，你不放心偏要去看看。我可跟你說啊，大晚上的我們女人出去，可是比他們這兩個半大小子危險多了……”
兩個女人說笑著已經坐下包起了明天早上的份，林森淼則領著趙瑞回到房裡寫了會兒作業。
章宓芳看了眼林森淼的房門，突然手上動作頓了一下，對雲r說：“那個……從前小瑞都是跟淼淼一起睡的，要不……今天把沙發拉開鋪一張床吧？”
聽到這話，雲r“噗”的一聲就笑了出來：“你想的可真多，這倆小子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你擔心什麼？再說了，就你家淼淼的樣子，我可不擔心我們家趙瑞被佔便宜。”
雲r顯然也知道了林森淼學校鬧出的事，她也算看著林森淼長大的，這會兒反而勸起了章宓芳：“我跟你講啊，我在醫院工作，可是聽說同性戀這種事可是天生的，不是病也不是精神不正常，你可別幹什麼傻事啊？”
“是是是，你說得對，與其操心淼淼的事，還是趕緊把自己身上的傷治治。”章宓芳嘆了口氣，她在早就對這件事沒了感覺，生活磨平了她的稜角，她現在只求自己兒子能夠好好的。
“哎，你說瑞子要是能像你們家淼淼那麼爭氣就好了，成績好，學費上也不用花錢。要是這樣，我就……”
雲r的話戛然而止，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在房內，趙瑞定不下心來，絞盡腦汁的趴在門縫聽自己母親談話。
林森淼早就設了個小陣法，隔絕了外面的聲音，只急得趙瑞抓耳撓腮的。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家的門隔音效果那麼好？”趙瑞嘟囔一句。
林森淼正在擺弄手裡的筆芯，嘗試著把這些東西做成最簡單的陣旗。
他儲物戒指裡也有些材料，雖然在林森淼的眼中根本不算什麼，但使用起來都需要靈氣驅動。
林森淼現在對於靈氣可是足夠吝嗇，在他沒有找到好的解決辦法之前，他體內的靈氣，還有儲物戒指裡為數不多的靈石，還是少用為妙。
趙瑞在門邊轉了幾圈，又轉過頭問林森淼，“林子，你能聽到我媽跟你媽在說什麼嗎？”
他晃來晃去的看得心煩，一句話懟了過去。“說怕我晚上佔你便宜。”
“這還真有可能！”趙瑞佯作驚恐的捂住了自己的胸。
他媽和芳姨只以為他跟林森淼經常睡在一起，卻不知道林森淼這小子可會佔地盤了，每天晚上都跟個炸毛的貓一樣守著自己的床。從七八歲的時候趙瑞就被這小子逼著偷偷打了地鋪。
小時候他跟他媽哭訴，他媽完全不信。
因為林森淼這貨天生長了張秀氣的臉，人前又跟個小姑娘一樣乖乖巧巧的，特別是那雙眼睛抬起來望著人的時候，簡直讓人恨不得把手裡的好東西全送上去。
他媽就是被這張臉迷惑了。
每當趙瑞告狀的時候，雲r看看林森淼抿著唇莫名顯得委屈的小臉，再看看自己相比之下五大三粗的兒子，當即一巴掌就扇趙瑞腦門上。
叫你撒謊！
撒謊個屁！趙瑞現在想起來還是憤憤不平：“今天我就抱著枕頭跑沙發上去睡，就告訴我媽和芳姨，你對我欲行不軌！”
他媽總是要為了兒子的貞潔考慮的吧？
“去你的吧！”林森淼理都沒理趙瑞的胡言亂語，抬手扔了個枕頭過去。
兩人笑鬧一會兒，趙瑞慢慢平靜下來，臉色略顯凝重的開口：“林子，你知道我爸為什麼敢肆無忌憚的打我媽嗎？因為我爸認識的人多，三教九流，什麼都認識。他還是個律師，所以不管是我媽報警，還是告上法庭，我爸都能安然無恙的回來。”
林森淼的視線終於從書本上轉移過去，他問：“你決定了什麼？”
兩人一起長大，林森淼一看趙瑞的表情，就能猜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趙瑞深吸了口氣，說：“我打不過我爸，但有人能打得過。既然我媽走投無路，沒人能替她出頭，就只有我替她出頭。以後只要我爸打我媽，我就找人把他打一頓！”
他低下頭，猶豫了一會兒才對林森淼說：“我昨天去找街上的王哥了，我班裡的一個同學在他手底下混，我說不定也能加入。”
加入小混混？
林森淼緊緊鎖住了眉頭，下意識就想把趙瑞罵醒。但他很快意識到，趙瑞並不是在異界活了幾百年的他，趙瑞只是個無法反抗走投無路的少年。
大概，他的生活經歷只能讓他想到這一個辦法。
“我知道你看不慣這些，我……”看著沉默的林森淼，趙瑞略顯急切的抓了抓頭髮，林森淼卻打斷了他的話。
“你什麼時候去，叫上我。”
這是林森淼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什麼？你也去？”趙瑞愣了一下才接受這個資訊，轉而就因為同伴的接受開心的跳了起來，“我去，我還以為你會嫌棄我，沒想到你也打這個注意呢！”
說著他體諒的拍了拍林森淼的肩膀：“是不是被你同學欺負的？相信我，等我加入了王哥，我們一起揍死那群癟三！”
“滾吧。”林森淼嫌棄的撩開趙瑞的手。
“是是是，林喵喵你說什麼都對！”對這個年紀的少年最大的鼓舞，就是同伴的認同。趙瑞這會兒又恢復了蠢萌的本性，轉著圈的暢想光明的未來，連林森淼幼兒園時的綽號都叫了出來。
聽見這個久違的稱呼，林森淼的臉立刻黑了起來：“信不信我告訴你媽？”
“別別別！我錯了，大佬我錯了！”趙瑞立刻想起當年林森淼為了這一個稱呼，揍哭一個班的小朋友的場景。自那以後，再沒有人敢假借叫“淼淼”的時候學貓叫。
章宓芳和雲r聽到兩個孩子的笑鬧聲，不由相視一笑，卻不知道兩個孩子已經打了什麼危險的主意。
晚上，趙瑞還是抱著被子枕頭趴到了客廳的沙發上抹眼淚。別看他沒心沒肺，但今天林森淼的認同和理解還是讓他異常感動。
加入街頭的混混，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雖然他知道這個方法很極端，甚至是低階。在跟林森淼說之前，他已經做好了這個發小要跟他決裂的準備，卻沒想到林森淼會說出那樣的話。
趙瑞哪能看不出林森淼是擔心他？他這個發小成績好，老師又都護著，在班裡就算處境艱難，但總歸到不了找混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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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瑞已經決定，去的時候不會告訴林森淼的。那群混混都不是好人，他才不捨得自己這個長得跟小姑娘似的發小受他們欺負呢。
趙瑞一邊壓低了聲音抽泣，一邊想著自己不是怕丟臉跑到才這邊睡的，他這是為了他發小的貞潔！萬一打了個地鋪導致他發小嫁不出去了怎麼辦？
然而，日後趙瑞回想起自己的這個想法，卻只覺得自己傻逼。什麼為了林森淼的貞潔？他這是無意中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好不好？
幾日後。
夜已深了，但在遠離臨城的首都，一個古老的巷子裡，卻是莫名的躁動。
首都李家老宅的大門洞開，一輛黑色的賓利悄無聲息的駛來。接著車子停下，車門緩緩開啟，一隻修長有力的腿邁了出來。
從車裡下來的男人很高，也很強悍，他整個人的身體比例都好似被精心測量過，保證軀體的每一部分都是極端的完美無瑕。
危險如擇人而噬的兇獸，偏偏又帶著一種骨子裡帶出來的高貴和優雅，這就是讓林森淼恨得牙癢癢的亓官旭。
不過，就算是林森淼在場，也很難認出自己的老對頭來。
因為此時的亓官旭，長髮已化作短髮，更是換掉了一身法袍。他穿的是精心定製的西裝，這種服飾極大地削減了亓官旭身上散發出的那絲蒼莽，也讓不少人低估了他的危險性。
但是，今晚勞他費心出去一次，怕是沒有人會再有其他不切實際的想法。
“先生，幾大世家均表示願意歸順先生，已經拿出了自己家族所收集的歷史典籍，我已經讓人放到您房間裡了。至於……那些極為隱蔽的老牌世家，我們輕易找不到他們的地方。”先前在臨城郊區出現過的李文佑，此刻早拋棄了自己李家長子的架子，畢恭畢敬的跟在亓官旭身邊。
“嗯，我知道了。你告訴他們，我能給出的功法對體質限制極大，一個不慎更是容易傷亡。他們用不用，由他們自己選擇。”
是否真正的歸順亓官旭並不在乎。修煉到武帝，像這種突然換了個地圖的事情亓官旭遇到過無數次，早就習慣了。
亓官旭為了收集資訊，習慣性的收服周邊的勢力，同時，這也是刻在他骨子裡的本能。
李文佑交代完事情後，看著亓官旭，心思突然活絡了點。透過這些日子他跟亓官旭的相處，李文佑意外的發現，這個似乎來自臨城那座遺蹟的男人，並沒有他父親想的那樣難以相處。
他想想當初自己父親憋屈的把靈石交給張家的模樣，不由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先生，我們幾大家族沒落已久，資源更是少見。但是前些日子您出現的那個遺蹟外，倒是有一塊質量頗好的靈石。只是讓張家拿去了，應該還在臨城，要不要……”
“不需要。”
亓官旭的反應平平。
這個世界靈氣稀少，的確讓亓官旭不適應，但卻沒有給他造成困擾。亓官旭的血脈和功法，能讓他最大限度的吸收周圍所有的能量，不論是駁雜還是精純的，甚至是毒都能化為他肉體的一部分。
像靈石這種東西，恐怕只有林森淼那種麻煩又難養的功法才需要。
想到這，亓官旭頓了頓，轉頭對李文佑說：“算了，去張家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