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子還在奇怪為什麼自己一句話說出來, 亓官旭和林森淼竟然都沉默起來。
原本他以為, 自己透露這個資訊以後, 從異界前來的亓官旭一定會對這個天罡封行陣有興趣，但看現在兩人的臉色, 似乎並不像他想的這樣。
亓官旭在聽到乾清子說到這個陣法能夠連通兩個世界的時候, 僅僅是皺了皺眉, 眼眸中並沒有出現類似驚訝的情緒。
而林森淼倒是緩緩挑高了眉毛先是凝視著乾清子, 隨後轉頭看向了亓官旭, 貓瞳中出現了些許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他想到, 亓官旭似乎從很早之前就對從秘境中發現的那幾個子陣很感興趣。
難不成這個男人, 早揹著他找好了回去的路？
不知為何，林森淼心中驟然升起一股不悅。
乾清子沒得到回覆還想再問一句，但是他身後的鍾會長眼看著林森淼表情越來越差，伸手麻利的拉住自己師父, 朝著林森淼和亓官旭告辭：“交流會的事，兩位好好商量, 好好商量, 過些日子再給我們答覆也不遲。”
過些日子？交流大會馬上就要到了……
乾清子還想再說兩句, 卻被鍾會長給拉走了。
待這兩人離開之後，林森淼轉頭看向亓官旭，直截了當的問道：“你知道那個陣法能夠連通異界？”
這話一出口，林森淼才想到他一口一個異界的叫著，而對這個男人而言，他所處的地方才是異界, 想回去自然是正常的。
從前林森淼一直以為自己能夠理解亓官旭的心情，但是現在知道他一直暗中謀劃著怎麼回去之後，心裡還是冒出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火氣。
原本……他以為亓官旭回去的時間，至少還是他能控制的。
“是。”亓官旭朝著林森淼頷首，見這人氣得轉身離開之後，眼中反而閃現出星星點點的笑意。
林森淼站起身來就朝客廳走去，心裡把亓官旭罵了百八十遍。
說好了求著他開啟通道才能回去的呢？合著這個男人早就找好了退路。
一想到這一點，林森淼就覺得受傷之後還特地拿著此事來調侃亓官旭的自己，簡直傻爆了。
亓官旭跟在林森淼身後，在他即將踏入客廳的時候，長臂一攬直接將人撈進懷裡帶回了院子。
“放開。”林森淼眯眼，一手肘捅到男人的肚子上。
亓官旭完全不痛不癢，連悶哼一聲都沒有，反而低頭蹭到林森淼的耳邊輕聲笑了起來。
男人的笑聲低沉又悅耳，胸腔些微的震動也毫無保留的傳達到林森淼的身上。
“現在……還說沒有想挽留我？”
溫熱的氣息噴灑到林森淼耳邊，亓官旭極為寬闊的胸膛可以將稍顯瘦弱的林森淼，完完整整的包裹在懷裡，絲毫不給他逃離的可能。
即使兩人之前是對手的關係，但是亓官旭對待林森淼一向溫柔。
不過，這種溫柔卻不能掩蓋這個男人霸道的本質。他追求林森淼，無孔不入的融入這人的生活，一步步的讓林森淼習慣他的存在，直到現在失去他會覺得不適應的地步。
兩人一開始在一起時，林森淼還抱著亓官旭不想回還不正常的想法，現在卻是僅僅知道亓官旭會提前離開，就無法抑制的生氣起來。
這種潛移默化的改變，足可以看出亓官旭對林森淼瘋狂的佔有慾。
他笑著凝視自己懷裡氣得冷笑的少年，絕對，絕對不會讓你再離開。
亓官旭灰眸閃現出回憶的色彩，他永遠忘不了這人從他生命裡離開的場面。
那個時候，蟾月樓消停了好長一段時間，亓官旭只覺得天空都變得清澈了些許，清澈得讓他無聊。
他百無聊賴的待在乾陽宮，想要閉關又沒有心思，不閉關又無事可做。
若是讓乾陽宮的屬下知道自己老大是這個想法，估計會氣得當場吐血身亡。因為乾陽宮那段時間可算不上清閒，由於乾陽宮的特殊地位，大陸上各種大大小小的事件都會捅到乾陽宮。
只不過因為沒有蟾月樓搞出來的事情，而被封印的亓官令又老老實實，所以他們老大一向不怎麼感興趣。
就在亓官旭無聊到想搞出點什麼事來引林森淼出來的時候，林森淼的氣息肆無忌憚的出現在了乾陽宮的勢力範圍內。
沒有人知道，在察覺到林森淼氣息的那一刻，亓官旭是以怎樣的速度撕裂空間前往的。
老對頭擅自闖進了自己的地盤，不過去看看實在不是人，亓官旭如是想道。
他跟林森淼作對太久，久到大陸上每一個人都知道蟾月樓樓主和這一屆的乾陽宮宮主有著生死之仇，一見面必定鬧個天翻地覆。
甚至連乾陽宮裡剛入宮的成員，以及蟾月樓裡地上爬的孩子，都知道不要在這兩位面前提起對方的名字。
千年的時間，足以將這個固有的印象刻在任何一人心底。
包括亓官旭和林森淼。
長久的對立中，或許連這兩人都忘了他們並沒有什麼生死大仇，而對立的起始，僅僅是一個掩藏了不可說心思的小小調戲。
一個小小的調戲啊……
亓官旭跟林森淼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一個小小的散修夾雜在一眾大門派的子弟中，清絕的容貌十足的扎眼，就連那些門派裡帶隊的長老，都忍不住多看林森淼幾眼。
而林森淼臉色難看的要死，似乎想裝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可惜卻更引人注目。
後來亓官旭才知道，這人一直用來掩藏容貌的法術失效了。
但是當時的亓官旭還是這個大陸上首屈一指的紈絝，他囂張無比的坐在乾陽宮的陣營中，睜開眼看到容貌出色的林森淼，當即出口調戲了一句。
那時他說的是什麼，亓官旭早就不記得了，反正就是些紈絝堆裡練出來的渾話，亓官旭閉著眼都能說上一百來句不帶重樣的。
但是，亓官旭清晰地記得，他那句話話音剛落，一雙漂亮又鋒利的貓眼就朝著他刮了過來。
明明處於最低的地位，卻連看他這個乾陽宮少主時，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睥睨。
一開始看到林森淼容貌時，亓官旭並沒有多在意，但是被這雙貓眼冷冷地刮過一遍後，亓官旭卻奇異的記住了這雙眼睛的主人。
至於之後……
之後就因為這一句亓官旭已經記不清的調戲，他在秘境中遭遇了自己有史以來最為難堪的情境。
堂堂乾陽宮少主，在秘境中竟然被一個漂亮的跟小姑娘似的散修暴打了一頓！
不僅如此他還被剃光了頭髮，扒光了衣服。
最後亓官旭是光著頭，穿著褲衩走出來的。
亓官旭該感謝林森淼好歹還給他留下條褲衩嗎？
自此之後，兩人的樑子就結大了。哦，而亓官旭也是從那個時候起，養成了儲物戒指裡總要帶很多衣服的好習慣。
但是，每次有林森淼訊息的時候，亓官旭便會穿的異常華麗。
因為……他發現這個小散修似乎有點缺錢呢。
從兩人初見的記憶力回過神，亓官旭捏了捏手指，盤算著這次要怎麼把這個囂張又狡詐的傢伙打的落花流水，很快他便看到了出現在自己領地的老對頭。
跟兩人初見之時相比，林森淼變了很多。
現在的他，即使不可以掩藏容貌，也沒有人敢於冒著被灼傷雙眼的風險來直視他。
當然，除了亓官旭。
亓官旭很謹慎，不過林森淼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對付他，就算在周圍設定了禁制，也只是用作防禦，沒有任何攻擊的作用。
這個時候，亓官旭看到這人眼中的執念已經達到了頂峰，他能輕而易舉的從林森淼眼中看出那抹希望的光亮。
亓官旭問他的目的。
這個看著就讓人討厭的傢伙挑眉尾，語氣輕佻的說：“我想幹什麼？你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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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接著又說：“罷了，我就要走了，今日也算與你道別。”
他還說：“以後在沒有人變著法子坑你了，怎麼樣是不是很開心？”
亓官旭雖然面色依舊嚴肅，但是心裡卻是慌得一匹，他不知道這人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要走？要去哪裡？
他們還沒徹底分出勝負，他怎麼能走？
亓官旭甚至想著，林森淼不止一次囂張的扒了他的衣服，他還沒有……還回來……
所以，林森淼憑什麼走？
但是這個狡詐又謹慎的傢伙，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周圍佈下了密密麻麻的防禦禁制。亓官旭過不去，攔不住，只能看著他一步踏進那個通往未知之地的空間通道。
掙脫了林森淼的禁制，亓官旭想都沒想就要踏入通道追過去。
但是那一瞬間，亓官旭卻察覺到，這個通道只能容納一人。
如果他進去，通道會坍塌。
轉瞬之後，乾陽宮的責任，以及亓官家的各種爛攤子在亓官旭腦海裡閃過。
他不能再像以往一樣追著這人打過去，一直追到天涯海角。
亓官旭只能看著那個通道在他面前緩緩的縮小，直至消失。
亓官令沒有逃走，亓官旭也沒有追上去，只能眼睜睜看著林森淼在他的世界消失的無影無蹤。
林森淼將此稱之為告別，但是後來亓官旭才知道這人敷衍的厲害。什麼離開那個世界之前的告別，分明就是因為空間通道的座標就在他的地盤，林森淼沒有辦法才跑過來一趟。
如果這個座標出現在其他的地方，亓官旭敢說，林森淼根本不會特地跑過來跟他告別，可能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這人早就乾脆利落的離開。
但那個時候的亓官旭還想著日後總會再見面。
他還不知道，因為他這一瞬的猶豫，他跟囂張狡詐又討人厭的傢伙永遠隔在了兩個世界。
他也不知道，往後餘生，他有漫長而孤獨的時間，來回想兩人的初見，回想這人漂亮至極的眼睛，回想他囂張又輕慢的語氣。
他可以回想兩人每一次的見面，每一次的打鬥，還有這一次的道別。
但是，也只是回想。
就因為這一瞬間的猶豫，他再也沒有辦法，去好好懲罰這個膽大包天的扒了他衣服的小散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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