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時，赫連明墨來到晉州府衙的停屍房門口。
這次是赫連明墨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親自驗屍。為了有一個很好的結果，赫連首先仔細地回想了一遍，韓午作驗屍的流程。
趙文舉死了六個時辰左右，身上沒有腐爛，赫連也及時叫衙役們放置了冰塊，所以屍臭不明顯，但赫連還是弄了些蒼朮和生薑過來。
赫連明墨正準備進去的時候，張遠跑了過來，一把攔住了他，並問道：“大哥，你真要去驗屍啊？”
赫連明墨點點頭，但看張遠忸怩的樣子，顯然是不太想進去。
“大哥，要不……先吃飯吧。”張遠拉著赫連就想往外走。
赫連的武功比張遠強上不少，一息之間輕鬆掙脫，說道：“你傻呀，萬一待會兒驗屍的時候遇到什麼噁心的東西，剛吃過的飯不得吐出來嗎？別磨嘰了，進去吧。”
“也對，現在是午時，陽氣重。”張遠小聲地滴咕了兩句，一轉頭，就見赫連明墨一隻腳已經踏進去了，趕緊給他拉出來，“大哥！你把這個戴上吧。”
赫連明墨瞪大了眼睛，見張遠從懷中掏出一條紅絲帶，遞了過來。
“你是從哪兒學的這些啊？”赫連覺得頗有些好笑，但還是接過紅絲帶，綁在腰上，畢竟是張遠的一番好意。
“哎哎哎！等一等！”赫連明墨還沒動，就又被張遠攔了下來。
赫連覺得甚是無語，翻了個白眼道：“你又要如何？”
張遠急匆匆地端來一個小火盆，放在停屍房的門口，也不知他是從那兒弄來的。
“這回可以進了吧？”赫連指著火盆，小心地問道，就怕張遠還有什麼招兒沒使出來。
張遠憨憨一笑，一個勁兒地點頭。
赫連明墨跨過火盆，終於來到停屍房裡。停屍房裡只有趙文舉一具屍體，此刻他正靜靜地躺在那裡，身蓋白布。
赫連明墨讓張遠打了一盆水，驗屍第一步，先淨手。
洗乾淨手之後，赫連走到趙文舉的屍體前，合十雙手，恭敬地拜了三拜，說道：“趙文舉，我現在給你驗屍，是為了找出殺害你的真兇，希望你幫幫忙。”
掀開蓋著白布，趙文舉那張慘白的臉一下露了出來，還好他不是睜著眼睛死的，否則張遠就不是嚇退一步，而是要嚇跑了。
“我說你，妖狐殺人桉去現場的時候，你不是還挺好的嗎？這次怎麼怕成了這樣？”赫連明墨一邊將趙文舉的外衣脫下來，一邊說道。
張遠面露羞愧，小聲地道：“以前也沒直接碰屍體啊，連正眼我都沒看。”
“別滴咕了，快來搭把手。”由於屍僵，趙文舉的衣服頗有些難脫，赫連明墨一招呼，同張遠一起，把趙文舉的中衣也脫了，如今只剩下一條褻褲。
“我現在要開始驗屍了，我說，你記。”赫連明墨嚴肅地道。
張遠“哦——”了一聲，茫然地拿起紙筆，準備記錄。
驗屍總要有個順序，赫連準備先從他的頭開始：“死者的鼻子有撞擊傷，門牙斷裂，應該是與你爭執時，自己摔斷的。”
“大哥，這個也要寫嗎？”張遠沒想到第一個聽到的，就是門牙這件事，頗有些尷尬。
“要寫。”赫連點點頭，“不然，韓午作來的時候，又要重複檢驗，那就太浪費時間了。”
接著往下，赫連在趙文舉的左胸以上肩胛處，發現一個大的紅點狀的傷口，像是被什麼尖銳物體刺入。比起馬蜂蜇咬的傷口還要大，但腫脹程度沒有那麼嚴重。
仔細湊近了看，發現這個傷口竟然不是圓形的，而是稍微有一點點寬度。赫連想不出有什麼物件可以造成這種傷痕，但如果這個傷痕再大上兩三倍，就很像是鐵質的裁紙刀所傷。
接著看到趙文舉的雙臂，他的前臂上有一條條紫紅色的傷痕，沒有破裂，應該是被鈍器擊打，很可能是木棍之類的兇器。趙文舉死亡後就沒有人再去動他，這些傷痕自然是生前傷。這就證明有人在趙文舉死之前打過他。
趙文舉的背部、腰部和腿上，也有與前臂一樣的鈍器傷，看來對方打得還很狠，似乎是想要趙文舉的命。
再去看趙文舉的手指指甲，他的雙手指甲裡都很乾淨，沒有皮屑。證明他雖然捱打，但不曾與人撕扯。
接著，便是趙文舉腹部的匕首傷，透過匕首上的血跡，可以分析出，傷口深度只有一寸不到。並且，已知匕首傷是由花月樓的小魚姑娘所為。
再往下，趙文舉的身上就沒有傷口了。赫連明墨仔細想了想，看哪裡還沒有驗過。接著，就將目光放到了趙文舉的頭髮上。
解開趙文舉的頭髮，赫連仔細檢查了一下他的頭皮，果真有新的發現。趙文舉左側頭部有一塊紅腫的傷痕，但由於藏在頭髮裡面，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應該是趙文舉生前撞擊到哪裡，形成的傷痕。
驗到這裡，就差不多結束了。比起韓午作，快是快了一些，但肯定沒有他驗得仔細，有很多的驗屍步驟，赫連也不太清楚。
叫上張遠，二人又將趙文舉的衣服給他穿了回去。
“我說的都記下了吧？”赫連喘了口氣，問道。
“都記下了，大哥。”
赫連線過張遠手上的紙一看，吃驚不小，指著上面的字問道：“這就是你記的？”
張遠憨笑著，赫連這才想起，張遠沒讀過什麼書，現在能寫字已經是在北鎮撫司罰抄練出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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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嘆了一口氣，準備將這些拿回去，重新謄寫一遍，好讓韓午作來的時候能看懂。
二人將停屍房好好收拾了一番，這才鎖門離開。來到府衙後堂，正巧楊崎山也吃完回來了。
“二位大人，驗屍可有什麼結果？”楊崎山問道。
“已得到不少線索，但還不能確定真正的死因。”赫連坐下喝了口茶，剛剛耗神太多，終於能休息一下了。
“害！這個趙文舉，倒的什麼黴運，怎麼總是惹上官司？給高秀才家的臉面都要丟光了。”楊崎山突然嘆了一口氣。
但他的話卻引起了赫連明墨的注意，赫連問道：“總是？難道除了張遠的桉子，趙文舉還牽扯了什麼桉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