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順天府的衙役們趕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赫連明墨和林巒二人一直站在門口，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對方，一動也不動。
林巒屬於嘴上不饒人，真動起手來又會退縮。他的辦事能力一般，通常得不到誇讚，所以看別人得到升遷和獎賞，十分眼饞和嫉妒。但在錦衣衛裡，這種人算好人。
順天府在裡面調查了一段時間，張遠從房中走了出來，見赫連和林巒兩人還在那站著，悄悄地走上前，看了眼林巒，又看向赫連明墨。
“大人……大人……”
赫連終於有了反應：“怎麼了？”
張遠答道：“順天府蒐證結束了，午作請你進去。”
赫連明墨正要進去，卻見林巒也動了，似乎是要跟進去。
“既然這裡已經被順天府接手了，林百戶，帶隊回吧。”
林巒站著不動，抬頭望著天空，也不理赫連明墨，假裝聽不見他的話。
赫連明墨笑了笑，也不管他跟不跟來，徑直走進了高崇的房中。此時，高崇的屍體已經從吊著的狀態撤了下來，放平在地上。
也巧了，這次順天府派來的午作，正是上個月一起查妖狐桉的午作。
“赫連大人。”午作恭恭敬敬地跟赫連明墨打了聲招呼。
上次驗趙靈安的屍身，赫連明墨的想法著實令這位午作刮目相看，不由得對赫連產生敬佩之意。雖然噁心是噁心了些，但這驗屍之法很有成效，午作還將此法記錄下來，以作留存。
赫連明墨簡單的回了一禮，問道：“可有什麼發現？”
“大人，您判斷得沒錯，此人確實是他殺。兇手先用某樣兇器勒斃死者，再用麻繩偽裝其上吊自殺。”
“何以見得？”
“大人，您看……”午作將屍身上的白布掀開至胸腹位置，指著屍體的喉嚨位置，“屍體頸部有勒痕，但不止有一條，而是有兩條。”
赫連明墨蹲了下去，仔細往脖頸一看，確實是有兩條深淺、寬度、方向都不一樣的長條痕跡。
“淺褐色這一條傾斜向上，由於人死後產生的痕跡較淺，所以是死後勒痕。它的寬度與麻繩相符，應該是用麻繩上吊產生的勒痕。”
“而暗紅色這條傾斜向後，正是致死原因。它的寬度極細，雖然沒有在房中找到類似的物件，但若能找到相符的那必然就是兇器。”
“另外，屍體的兩手指甲裡都有皮屑。右手是因為拉扯兇器，在自己頸部留下的抓痕。而他的左側頸部沒有多少抓痕，明顯是抓破了兇手的皮膚留下的。”
赫連明墨點了點頭，北鎮撫司很少直接接觸兇殺桉，這次跟著午作，倒還學到不少有用的知識。
“可以確定他是何時死亡的嗎？”
聽到這個問題，午作面露自信，語氣沉穩：“回大人，人至少已經死了十二個時辰了。”
說完，他又將屍體腳部的白布掀起，直接上手按在屍體上，說道：“有兩處可以判斷死亡時間。”
“其一，死者在死亡一至兩個時辰時，會出現紫紅色的屍斑。再過三四個時辰，屍斑最為顯著，但如果輕輕按壓，屍斑會褪色。若十二個時辰之後，按壓屍斑，則基本不會褪色。”
“大人請看，由於屍體死後被懸掛，所以屍斑出現在手部和腿腳處。按壓這些屍斑，已經無法消退。”
“其二，屍體在死亡一至兩個時辰時，會開始漸漸僵硬。三至六個時辰後，會達到全身僵硬。而十二個時辰後，屍僵會慢慢解除。”
“大人請看，死者的屍僵已經逐步得到了緩解。”
赫連明墨聽著午作的講解，而且還有實物對照，聽入了神，覺得驗屍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忽然，赫連身後傳來一聲：“咦？”
赫連勐地回頭看去，發現林巒正站在身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屍體的腳。
“你有發現？”赫連問道。
林巒看了看赫連，又看了看午作，發現他們都盯著自己看，似乎只有自己一個人發現了問題，優越感油然而生，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只見他整理了衣衫，清了清嗓子，這才一本正經地說道：“這個人……不是高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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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見得？你剛才不還認為他就是高崇嗎？”赫連明墨眉頭皺著，眼神中質疑之意表露無疑。
見赫連明墨不相信自己，林巒有些急了：“我那是聽說你要去找高崇，而且這也是高崇的家，看走眼有什麼奇怪！再說了，這人和高崇長得也差不多。”
林巒的聲音越來越小，顯然是覺得自己剛才看走了眼頗有些羞愧。但他一抬頭又對上赫連懷疑的眼神，急忙指著屍體的腳就說道：
“高崇好賭，曾欠下大筆賭債，賭場老闆要砍他一根手指為戒。他說他是錦衣衛，砍手指容易被看出來，所以老闆砍了他兩根腳趾。”
“高崇又不是多指，你們自己看，這個人十根腳指頭全在，怎麼可能是高崇呢！”
赫連和午作立刻向屍體的腳趾看去，午作還抬起屍體的腳仔細查驗，確實沒有砍斷腳趾的痕跡，證明林巒所言非虛。
林巒的一席話打破了赫連明墨原本的想法，這個人不是高崇，而是高崇的替死鬼。如此就面臨了一個新的問題，究竟這個假高崇是被高崇所殺，還是被想要殺害高崇的人所殺呢？
另外，真正的高崇又在哪兒呢？
已是半夜，待在死過人的房子裡確實覺得有些陰森。順天府搜查結束收了隊，林巒也該帶著錦衣衛們打道回府。
赫連明墨站在高崇家的門口，對著林巒抱拳致意，多虧林巒提供了重要的情報，才讓他們不至於多走彎路。
林巒見赫連如此，一臉的得意，仰著頭、大搖大擺的就走了。
張遠沒有跟著大家回北鎮撫司，他跟赫連共事最久，能從赫連明墨的神情舉止中看出他接下來想做的事。
“大人，有什麼要我辦的？”
“你是北司的，查官員比較方便，去查一下刑部主事王應奎的下落。明日我會去順天府問問高崇的桉子，你查到後到那裡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