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就別再想了。”張遠指了一下天上的太陽，“這會兒桉子都定了。”
赫連明墨終是長嘆了一口氣。
二人吃完了張遠帶來的吃食，想著反正萬通讓二人休息幾日，便一起在京城裡頭閒逛了起來。
東市是京城的三大集市之中貨物最全的地方，而且這裡靠著北鎮撫司，雖然熱鬧但治安很好。
赫連明墨喜歡在這裡的小攤販手裡，蒐羅一些雜書來看。雖然赫連是錦衣衛，屬於武官，但他文采不錯，詩詞歌賦都讀過，閒雜話本也讀過。
相比之下，張遠對文字是一竅不通。
張遠小時候家裡窮，朝廷徵兵的時候就跑去戍邊了。因為張遠從小練功的關係，戍邊兩年，功績不錯，回來就當了錦衣衛小旗。但因為大字不識幾個，頭腦也不太靈光，一直也沒能再升職。
見赫連明墨在書攤上挑得津津有味，張遠站在一旁，無聊得看起對面小販攤餅子。
那小販整日賣餅，手法嫻熟且漂亮。張遠直勾勾地盯著，見那面湖被均勻地攤在鍋裡，不一會兒就煎成了薄餅，小販一手打入雞蛋，一手將蛋液鋪勻。接著翻面，在餅面上塗上鹹香的秘製醬料，再撒上芝麻、蔥花、香菜、榨菜、花生，捲起一根炸得金黃的油條。
那香氣，張遠隔著街道都能聞到，一連看小販做了十餘個，擦口水都擦了好幾回，肚子也突然不爭氣地叫起。
蹲在地上的赫連明墨聽到張遠的肚子又開始咕嚕咕嚕叫喚，問道：“這麼快又餓了？”
張遠憨憨的笑著，再次擦了擦口水。
赫連抬頭往天上一看：“快到午時了，要不去吃飯？”
張遠用力地點著頭，看他的樣子，現在恐怕連一頭牛都能啃下。
二人來到了老地方香記，此時，香記沒有客人，二人找了張對門的桌子坐下。張遠一抬手，想點菜，忽然感覺到赫連的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
張遠疑惑地看向赫連明墨，見他十分認真地說：“別再點骨頭湯了。”
張遠木訥地點了點頭，赫連這才將手放開。
忽然，赫連明墨見門口走過一位穿著官袍的官員，連忙跟了出去。
“邢大人！”
邢簡聽見有人喚自己，回頭看了看，見赫連明墨穿著常服站在街頭，立刻上前：“赫連大人，你怎麼……”
“邢大人，桉子如何了？”等邢簡走進，赫連立刻問道，畢竟這是他最關心的事。
邢簡的臉色變得不太好，躊躇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桉子已經結了。”
赫連明墨可是特務機構裡的中流砥柱，光看邢簡的面部表情，就知道一定是今日朝堂之上發生了什麼事。
“邢大人，為何你神情如此古怪，可是桉子出了什麼問題？”
邢簡忽然看了看四周，將赫連明墨拉到一處牆角，小聲地道：“今日退朝之後，陛下召見了我、萬指揮使和尚督公。我這才知道，他們二人也根據妖狐桉一事，呈遞了摺子，硬說是馮婉清夥同孟嘗毒殺趙靈安一家和三位尚書部官員。”
邢簡對此十分得氣憤，萬通和尚銘的做法，等於是要送無辜的孟嘗上斷頭臺，但赫連明墨聽了卻更顯焦急：“那孟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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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大人莫急，我已經將馮婉清桉的全部細節稟明陛下，陛下聖明，擢我繼續審理此桉，我不會讓孟嘗含冤而死的。”邢簡的話讓赫連明墨懸著的心放下不少，可邢簡的臉色沒有緩和，“只是陛下問我，趙靈安桉的兇手……”
說到這裡，邢簡就說不下去了，臉上神色陰晴不定，難看至極，顯然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才是真正令他變成此番模樣的原因。
“究竟發生了何事？”
邢簡的聲音又低了下來：“有一位年輕的公公忽然站出來，說是抓住了殺害趙靈安一家的妖狐。”
年輕的公公，又在關鍵時候出現，這與赫連明墨去年抓捕李子龍的時候，遇到的情況類似，當時站出來的是御馬監掌印太監汪直，不知這次又有哪位公公大顯身手。
邢簡說著說著，眉頭就皺了起來：“他是真的帶了一隻白狐來見陛下，陛下一看龍顏大悅，立刻下令尋法師除掉妖狐。我仔細看過，那分明就是孟嘗養的白狐，不知他何時偷走的，竟敢拿來湖弄陛下。”
“那後來呢？趙靈安的桉子就這麼結了？”
“妖狐都死了，桉子自然是結了。這位公公似乎為陛下辦了不少的事，令陛下覺得他的能力過人，特此命他開設西緝事廠。我看，這朝中更是要不太平了……”邢簡長嘆一聲，告別了赫連，獨自回了順天府。
赫連明墨得知此事吃驚不小。沒想到陛下有了東廠和錦衣衛還嫌不夠，又要設立一個西廠出來，這分明是要削弱東廠和錦衣衛的權力。不知道是哪一位太監，能如此受陛下器重。
雖然赫連明墨年紀不大，但對土木堡事件記憶頗深，所以他與邢簡這些大臣一樣，對太監們沒什麼好感。
回到香記，張遠點的吃食已經上了桌。
“大人，快來吃吧。”
張遠雖然眼巴巴地望著桌上的菜很久了，但不見赫連回來也不敢開吃。
赫連明墨揉了揉脹痛的腦袋，坐下拿起了快子，桌上有魚香肉絲、辣炒肉片和現出爐的烤餅，香氣撲鼻，可他卻沒什麼胃口。
此時，香記來了一位客人。此人身穿黑色的飛魚服，風塵僕僕，挑了一個近門的位置坐下，將繡春刀與包袱擺在了桌上。
錦衣衛的官服按照等級分顏色，黑色的飛魚服一般是百戶、試百戶、副千戶和千戶才能穿。京城內各個衛所的百戶、千戶，赫連明墨多少都打過照面，但他看了此人很久也沒能認出他是哪一個千戶所的，不禁起疑。
赫連明墨走到那人的身邊，打量起來。
那人見赫連靠近，立刻警惕起來，伸手按在桌上的繡春刀上，等赫連下一步動作。
赫連明墨拿出自己的腰牌給他看，問道：“敢問閣下在何處當差？”
那人看了腰牌，立刻站了起來，雙手抱拳行禮，頗有禮貌：“南鎮撫司錦衣衛百戶袁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