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博士。有些問題可否當面請教您……”
當所有武裝人員撤出，整個病區被封鎖戒嚴，房間內只剩姜潛和凱特博士時，姜潛終於將注意力放在這位“災變之源”的核心人物身上：
“您說自己從北海‘神秘之地’帶回了災難，您所說的災難，指的是這個麼？”
說著，姜潛從口袋裡取出那些“神秘提取物”，推到凱特博士眼前。
凱特頓時臉色微變：“你，是從哪裡……”
“您的家鄉，蓮花市。就如剛與二位知悉的一樣，蓮花市是我降臨於這個世界的地點，而我在蓮花市精神病院地下找到了這組藥劑。這藥劑上的標識，想必您也很熟悉吧？”
姜潛於是亮出海怪克拉肯的標識，那如同篆刻的神秘圖騰映入凱特博士碧藍色的渾濁眼眸中，生發出神經質般的興奮色彩。
繼而，是刻意的迴避和躲閃。
姜潛目光微凝，等待著凱特的說辭。
然而，他支吾了半天，卻仍是一句企圖迴避的答桉：“抱歉，我記不得了……”
“記不得？”
姜潛收起初時的恭敬態度，表情逐漸轉冷：
“現在總指揮官已經不在這兒了，面對我這個異世界的訪客，您就不必花費心思做無謂的隱瞞了吧。”
凱特被姜潛突然改變的語氣驚得一哆嗦。
他有些僵硬地轉過臉，略帶驚恐地盯著姜潛，他相當清楚：眼前這人可是輕易讓兩臺機械作戰兵報廢的存在！是比經過變異的爬行者危險數倍的存在！
他可以輕易碾碎自己，像碾死一隻螞蟻……
但這還不足以令瘋博士妥協。
直至姜潛接著拿出尹麗莎白交於姜潛的一張照片，那是凱特和尹麗莎白的合影。
“尹麗莎白……”
“您最好考慮清楚，博士。”
“……”
凱特終於在姜潛冷厲的目光下放棄了掙扎，也放棄了試圖以謊言以矇蔽的想法。
垂眸半晌，看向了那一盒藥劑：
“你說的對。這便是我從神秘之地帶回來的災難，是那裡的神明交於我的神秘提取物，這已經是稀釋過的試劑……”
稀釋過的試劑？看來這只是你帶回來的冰山一角，那麼未稀釋過的試劑必然意味著更恐怖霸烈的毒性，提供試劑的神明究竟是誰……姜潛神色未動，等凱特把話說完。
“試劑只能透過反覆稀釋，才能逐漸被人體接受和吸收，從而完成人體與蟻體的結合變異；某種意義上而言，它促成了物種融合的實現。而這在當今主流科學界是不可實現的妄念！”
“就像神明所說的那樣，神秘提取物的作用超越了科學，科學永遠無法解釋來自神明的力量！當時的我，很慶幸自己成為了神選之子，成為完成這一使命的特殊使者，我錯得離譜……”
凱特博士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激動，目光彷彿透過姜潛，望向了久遠的過去：
“我的確忘了自己去到那地方的理由。但我清楚的記得離開時的情況，那時我手裡握著未稀釋的‘神秘提取物’，正準備從門的一頭跨到門的另一頭；耳旁，是神的祝福，和游龍的低語……”
“我曾以為那是一場夢。因為我在門的另一頭看到了赫密特，以及年輕時的我自己！”
“他們在爭論，關於物種的演化極限，關於變異的是與非，當時在我聽來，那些真的太稚嫩了，我急於衝過去把自己的新發現公之於眾。那時我就是這麼想的，我勐地跨過了那扇門……”
“但當我再恢復清醒時，屋子裡只剩下赫密特一個人了！他驚訝地看著我，問我為什麼又回來了？他嘲笑我輸不起，諷刺我是個呆子，天吶，我當時也不知是怎麼了，就推了他一把，接著他從二樓樓梯口滾了下去，一命嗚呼。”
凱特博士說到這裡，眼中泛起後悔又慚愧的神情。
“於是你徹底清醒過來，將錯就錯，無聲無息地掩埋了赫位元的屍體，並施展苦肉計劃花自己的臉，透過整形手術名正言順地改換面貌，鳩佔鵲巢，扮演起了你的老對手。”
姜潛從旁接續道。
這些是根據峽谷老六提供的線索形成的推理。
當然，在講出這番話後，凱特博士的反應也同樣驗證了這個猜測並非虛構。
“我知道這很罪惡……但對當時的我來說，這就是唯一的出路。”
凱特博士盯著姜潛，繼續道：
“你能想象嗎？我和另一個自己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裡，那麼多年！”
“我瞭解他，羨慕他，也忌憚著他！我既怕他揭穿我的身份，又希望他幫助我將偉大的發現公之於眾！年輕時的我自己，精力是那般旺盛，思維快如閃電，而這將是我最好的助力。”
“於是，我再次利用了神明……以遊龍為圖騰，創立了‘神秘’教派，信仰萬物歸一，物種融合。我把年輕時的自己拉入其中，並逐漸改變了他的思想，精神灌輸、藥物刺激，以任何你能想到的手段……我把他培養成了自己的傀儡！然後我們一起帶著這套神明的恩賜，加入了帝國特殊科研部門。”
“我以為我們可以一直和諧共處下去，將這項研究發揚光大，不僅僅是子彈蟻，我們還可以合成更多有效的藥劑，覆蓋各個物種，讓各個物種與人類共融……”
“最終因何失敗了？”姜潛彷彿已經知曉故事的結局。
“他想將科研成果獨吞，凱特，他想把我的那份一起獨吞掉。”
凱特博士表情猙獰地看向姜潛：
“他霸佔我的家人，享有我的盛名，依賴著我的引薦才能加入帝國最卓越的科研機構！他居然還想在神明面前將我一腳踢開？”
“不，不不……出局的是他。”
但姜潛絲毫不為其所動。
何必跟一個神經病計較呢？
他已經猜到了，兩個凱特之間發生的裂痕仍源自於：身份危機。
也許是這個世界的凱特發現了外來者凱特的身份，也許只是為了逃離控制，總之，這最終導致原本屬於這個世界的凱特自取滅亡。
“但我沒想到的是，擁有著極高科研成就的他，居然已經對世界憎惡以久！”
凱特邊說邊搖頭，眼中的悔恨愈發深重：
“他瘋了，他真的瘋了……他把用於科研的‘神秘提取物’私自售賣給了多個獨立武裝機構！後面的事就不用我說了，各地戰爭頻發，擁有了秘密武器的一方橫行霸道，最終又失敗於更骯髒、狡詐、邪惡的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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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不會相信的，任誰都不會相信：這正是凱特的最新研究課題！在被我踢出局後，這傢伙的研究課題便超出了物種融合範疇，他研究的是……”
“是什麼？”姜潛凝神。
凱特抬起頭，目光複雜：“惡的科學。”
“……”
姜潛回顧著自己此前接觸到的有關凱特博士的資訊。
由於眼前的外來者凱特一直以赫密特博士的身份行走於當世，因此他此前得到的有關於凱特博士的資訊仍都歸屬於已死的凱特博士。
總結起來也很清晰：一個對物種融合、變異科學擁有強烈熱情，對帝國統治極度不滿，甚至寫書諷刺人性之惡、叫板赫密特……
雖然兩個凱特都是一副不怎麼正常的樣子，但相比於眼前這位凱特，死去的、促成了災變發生的凱特似乎病得更加徹底。
但這又是誰造成的呢？
姜潛內心嘆息的同時，迅速將焦點拉回正題，問道：
“那‘游龍’又是怎麼回事？”
他指的自然是克拉肯標識。
“游龍，是神的寵物，北海巨獸……”
剛剛訴說完心聲的凱特顯得有些疲憊：
“它是守護北海神秘之地的精靈，哪怕是這些年爬行者遍佈了人類所能涉足的各個地域，卻唯獨不敢靠近北海，這正是因為北海游龍的威懾……”
……
平靜的海面驟然巨浪翻滾，遠離海岸的遊船終被徹底掀翻！
立於岸邊、看著遠處一切發生的邁克爾驚駭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然而身後的響動令他迅速從專注中抽離，拉起旁邊的小弟，下意識地找到掩體隱蔽身形。
月色下，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身影逐漸趨近海灘。
它們個個雄壯魁梧、四腳著地，明明是獸態卻生著人臉！且鼻臉狹長，渾身墜滿長毛，足有上百頭……
窺見此番場面，令邁克爾二人頓時渾身汗毛林立！
他們屏息凝視，心跳加速，冷汗順著額角滑落，生怕驚擾這群怪獸被當場作了點心……
只見人面食蟻獸群中簇擁著兩“人”直立著走出，一個高大精壯，令所有食蟻獸自然屈從，似是獸群的統領。
他懷裡摟著的另一個，從輪廓上看，線條凹凸錯落有致，極富女性魅力。
遮住月光的雲朵飄散，那“人”的面龐展露出來，令邁克爾當場驚怔住，這個人，他認識……
“梅……”
失蹤的首領，如今已成獸人。
獸態的梅邁著婀娜的步伐走出獸群，來到海邊。
只見她雙掌合十，似是以手為哨，開始吹奏一曲悠遠動人的旋律。
伴隨著這陣旋律，波濤湧動的海面重新歸附於平靜，尚未被海浪卷走的生還者拼命地朝岸邊遊來……
當然，等待他們的，並不是救援者的雙手，而是人面食蟻獸的轆轆飢腸。
……
軍事要塞外，獵殺者叢集正與人類遠端先進武器進行交鋒。
指揮部內，總指揮官舒伯特神情肅穆地望著雷達作戰圖，堅守著人類指揮官的防禦重任。
不久之前，撤離行動已暫時停止，已離開軍事要塞的隊伍執行原計劃撤離任務；尚未離開的隊伍直接轉為戰時狀態，包括他自己本人。
這並不是他有多麼信任姜潛，而是舒伯特作為北海軍事要塞的總指揮官，他下達撤離命令的同時就已經拿定注意與軍事要塞共存亡！
人類種族，需要有生力量的延續，同時也需要偉大的犧牲。
總有人要去面對至暗。
然而眼下，一位特殊的“同盟信使”成為了戰局的最大變數。
身為新變種卻完全以人類的思考、行為方式做事，彬彬有禮，張弛有度，兼具武力威懾與理論輸出能力。
他以一套極為誇張的邏輯體系解釋了他的身份——守衛者，並提出了令舒伯特難以拒絕的合作條件。
最重要的是，這些防禦方案與舒伯特既定的安排並沒有太大出入。
但舒伯特還是對姜潛建議的方案做了保留，並未將全部遠端武器一股腦消耗出去。
他不得不懷疑：姜潛所謂的“增援部隊”會不會對人類軍隊反將一軍。到那時，沒有殺手鐧可不行。
“指揮官大人，一架民用飛機正從側翼包抄而來，並向我方發出了請求降落的求助訊號！使用的是您最新安排的友軍頻段。”
此時副官進來彙報。
舒伯特點頭，慎重道：“去安排吧，按我說過的，做好安全防範。”
“收到。”
半小時後，姜潛與凱特博士被安排前往地上區域，準備飛往北海神秘之地。
當電梯大門開啟，炮火與飛機轟鳴聲瞬間填充了姜潛和凱特的聽覺。
但這不妨礙他們清楚地看到等候在地面的人：峽谷老六，尹麗莎白，莫納特，薛洋，北歐拽哥，飛行員。
這一行人在中途匯合，按照姜潛的意思進行了人員安排調整，目前此為本次被安排共同登島的人員。
現在，前來支援的六人，與姜潛博士兩人順利會師。
當看到尹麗莎白的那一刻，凱特的目光明顯驚怔住了。
他茫然地回頭看向姜潛，而姜潛僅是給了他一個平澹的注視，便迎向了他的隊友們：“大家還好嗎？”
“老薑！你沒事吧？”
“還好。”峽谷老六戴著風鏡，意氣風發地引薦道，“我介紹一下，這位是交通工具提供者，簡稱拽哥；這位便是我們老大潛龍勿用。”
“久仰久仰……”拽哥為守衛者陣營組織者潛龍勿用的年輕風度深深驚歎。
“幸會幸會。”姜潛則有感於對方的中文造詣。
此時，並不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隱藏在暗處悄然瞄準了他們每個人心臟的狙擊槍與火炮。
姜潛深知人類在提防他們，這無可厚非。
短暫的寒暄後，姜潛的目光投向等候在一旁的尹麗莎白和莫納特：“怎麼樣？”
“我們沒事！”尹麗莎白面帶微笑上前一步，狀態和氣色都很好。莫納特正緊隨著她的步伐，與姜潛和凱特微微點頭致意。
“那就好。”姜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這時，尹麗莎白已經注意到姜潛身旁的老人。
雖然多年未見，但她依然一眼就辨識出了這張面孔！
於是既詫異又驚喜道：“赫密特爺爺？您也在！”
聽到這個熟悉又疏離的稱呼，凱特微微一怔，但他迅速恢復了常態，與外孫女客氣地打招呼道：“你好啊，尹麗莎白。”
姜潛看向凱特，而對方的目光卻好像在懇求他不要揭穿。
……
PS：
錯字瑕疵先更後改。
收尾部分寫得沒那麼快，書友大大們見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