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謝，芸香啊！快出來，婷婷的男朋友來看你們啦！”
老婆婆的年紀不小，但聲音依然響亮，幾乎就是在她的話說完的同時，一個驚訝的婦人聲音已經響了起來：“婷婷有男朋友了？”
“快，老謝！睡什麼睡？還不趕緊起來，婷婷帶男朋友回來了！”
“什麼？！婷婷帶男朋友回來了？”
樓上一片嘈雜忙亂，兩個人的腳步聲匆匆忙忙，從樓上漸漸下來。
一對年約五十上下的中年夫婦焦急的身影從樓梯拐角處出現在孟凡的眼中，兩人從樓梯間裡出來，男子身上只穿著一條大褲衩，腳下拖著一雙涼鞋，口中還說著：“婷婷呢？婷婷男朋友在哪裡？”
然而，兩人並沒有在客廳當中看到謝夢婷的身影，只看到婆婆和兩個陌生的年輕男子。
“雪姨，這兩位是？”這個臉色因為常年勞作被曬得有些黑的男子問道。
老婆婆拉著孟凡的手，蒼老的聲音笑著道：“看我笨的，光顧著高興了，竟然忘了問這兩個孩子叫什麼。這孩子啊，就是婷婷的男朋友。”
“你就是婷婷的男朋友？”謝父打量著孟凡，眼神之中蘊藏著特殊的韻味。雖然一直操心著閨女的終身大事，可不聲不響的，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閨女就這麼有主了，謝父還真是難以相信。反倒謝母上下打量著孟凡，越看越是滿意。
孟凡的身材算是中上，相貌雖說相對普通，看著也不很強壯，但身體很結實，整個人很沉穩，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讓人只一眼看去，便覺得心中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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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凡點了點頭，“是。”
“來，你們兩個快坐，芸香，快拿涼茶過來，給他們消消暑。”謝父對兩人招呼著，又問道：“婷婷呢？怎麼沒跟你們在一塊？是不是在外面？這孩子真是的，回來怎麼還不到屋裡來？難道帶個男朋友回來還不好意思嗎？”
孟凡早知道，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
然而，這一刻，看著熱情的婆婆和謝父謝母，孟凡卻不知如何開口。
一位花甲老人家，兩個一心牽掛著孩子的父母，究竟要何等殘忍的心，才能告訴他們真相？
看著沉默的兩人，謝父心中已經感覺不妙，但他依然在臉上扯出一絲笑容，雖然那笑容，看起來是那麼的勉強，那麼的不自然：“怎麼回事？婷婷是不是出事了？”
“叔叔……”文子石剛要開口，孟凡揮手止住了他的話，道：“還是我來說吧。”
看到兩人這樣的反應，謝父的心已徹底沉了下去，整個人都站了起來。
“來來來，你們是從羅城來的吧？走了那麼遠的路，肯定渴了，這是山上的藥材熬製的涼茶，最解渴消暑，你們快嚐嚐。”謝母端著一隻托盤，上面擺著幾隻茶具，遠遠地便熱情招呼道。
“哎，你們怎麼都站著啊？”剛走到近前，謝母感覺到氣氛不太對，連忙道：“老謝，你也真是的，怎麼不招呼客人坐下？”
“阿姨，謝謝，不必了。”孟凡緩緩開口，卻字字如同山石一般沉重：“我這次，是帶婷婷來見你們二老，向你們二老道歉的。”
“怎麼回事？”謝母的動作瞬間僵住，就那麼託著茶盤，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
孟凡仰首閉目，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那份壓抑和愧疚，一屋子人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孟凡緩緩睜開眼來，雙手前伸，在謝父謝母和婆婆驚駭的視線下，謝夢婷的身影突兀出現在眼前這個男子懷中。
“婷婷！”三位長者同時痛心驚呼出來，謝母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整個人都向一旁倒去，好在文子石反應快速，及時扶住了她。
“呯！”
茶盤傾倒，瓷質的茶杯摔落在地，破碎滿地，一如此刻幾位老人的心。
“阿姨，您怎麼樣了？”文子石扶著這位母親，小心地問道。
謝母只覺得心如被撕裂一般的疼痛，頭暈目眩，她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看到的一幕，在文子石的攙扶下，再度睜開了眼睛，然而，眼前的一切，卻讓她再度傷心欲絕，痛哭出聲：“婷婷，你怎麼了？婷婷，我的閨女啊……”
謝父也在一旁攙扶住了自己的妻子，只有那雙顫抖的手，在顯示著他此刻究竟有多麼的傷心。
而老婆婆，此刻亦是撫摸著謝夢婷沉睡的俏臉，老淚縱橫。
聽著那撕心裂肺的痛哭，孟凡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被揪緊了，如若被最深的海水四處擠壓著，幾乎無法跳動。
“叔叔阿姨，婆婆，婷婷她還活著。”
這一句話，卻彷彿是世間效果最好的良藥，讓三人從悲傷之中脫離出來，謝父謝母幾乎是同時不顧一切地撲過來，小心地撫在謝夢婷的身上，顫抖的聲音從謝父口中說出：“婷婷她，怎麼了？”
“她為了救我，如今靈魂陷入沉睡，暫時無法醒來。”孟凡深深凝望著這女孩子無限美好的面容，彷彿一刻也不願移開目光。
“那她還能不能醒過來？”謝父期待地看著孟凡，小心地問道，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孟凡，生怕這年輕的男子會道出一個“不”字！
“她還會醒過來。”孟凡這句話說出，三位長者頓時大喜，但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三人的心，再度沉了下去：“但是，醒來的時間，可能是三天，也可能是三年。”
謝母眼淚再度滾落，身體無力地軟倒，被文子石小心扶坐在沙發上，謝父不斷機械地重複著一句話：“總算還能醒來，總算還能醒來……”
就好似，這句話便能讓他心中稍稍好過一些。
謝父突然抓住了孟凡手臂，用力如此之大，青筋都暴露出來：“你說，婷婷究竟是怎麼變成這樣的？怎麼才能讓她醒過來？”
婆婆畢竟經歷了更多的生離死別，此時情緒稍稍平復了一些，她擦去眼角的濁淚，拉著孟凡的手臂道：“孩子啊，別一直抱著婷婷了，把婷婷放在沙發上躺一會，坐下慢慢說吧。”
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當故事講完，夜色也早已降臨。
然而，坐在客廳中的幾人，卻無一個覺得疲乏，心中只有深深的沉重。
雖然孟凡一直在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但有文子石在旁，不顧孟凡臉色補充，幾人又不是小孩子，哪裡會不明白，這種事情的發生，又怎麼怪得了孟凡？
“我年紀大了，眼也花了，可心眼通透著呢！”老婆婆顫巍巍的拍了拍孟凡的手臂：“小凡啊，你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道。”
“若我不去招惹她，她又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孟凡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但那平靜之下，壓抑著的深深自責，又有哪個看不清楚？
“從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開始，這種事情已經註定了，哪怕不是這次，不是今天，總有一天，也會發生。我明明早就猜到了這種結果，但卻沒有選擇讓她離開。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他的臉上，帶著無盡的疲憊與頹喪。
“凡哥，你不是不論發生什麼都胸有成竹，都自信自己能夠解決？”文子石突然站了起來，指著孟凡大聲吼道：“其實，今天我早就想跟你說！你一向都是那麼自信，那麼強大，在我和婷姐眼中，你永遠都是那麼的無所不能！但是，今天你怎麼變成這幅樣子？”
“婷姐若是知道你變成這樣，你覺得她會是什麼感受？”
文子石幾乎是咆哮著道，一個個字，如同刀子一般，剜割著孟凡的心臟：“當初我瀕臨魂飛魄散，你都能把我救活，婷姐不就是昏迷不醒嗎？想辦法把她喚醒就是！你這樣除了讓自己痛苦，有什麼用處？”
“禍兮福所倚，誰又能肯定，這次的危難，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你一直在想著，如果不是因為你，婷姐不會遇到這樣的生死危機。但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又有哪個是絕對安全的？我們的生命，都籠罩在夢魘的危機之下，說不定哪天睡夢之中，就會被奪取性命！”
“不論是葛大爺，還是捲入到蕭山事件的普通人，他們的死難道跟你有什麼關係嗎？不！他們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們生活在這個時代！”
“華夏每年死於夢魘攻擊的人類，足有近千萬，幾乎是幾百個人裡，就會有一個死在夢魘口下，難道他們的死，也跟你有關係？”
“婷姐本來沒有成為控夢者的天賦，你就能肯定，哪怕她不認識你，就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但這次危機，或許就是她的機緣，讓她能夠擁有自保之力，擁有保護自己心愛的人，保護自己的親人朋友的實力的機緣？”
文子石雙手撐在桌子上，雙眼死死地盯著孟凡，一字一頓地道：“凡哥，不要讓我失望，更不要讓婷姐失望。她喜歡的，是那個永遠自信的你，是那個不論面對什麼難題，都不會頹喪，只會迎難而上，找到解決辦法的你！”
“你不是認為自己錯了嗎？那就想辦法去彌補！想辦法去挽回！那就努力去找到讓婷姐快點醒來的辦法！”
謝父深深地抽了一口煙，將菸頭丟在地上，地上，早已堆積了滿地的菸頭，凌亂不堪。
他抬起頭，對孟凡道：“抱歉，我現在還不想叫你的名字。婷婷在選擇你的時候，便早已做好了這種準備。你現在要做的，不是自責，而是還我們一個健康的女兒。哪怕醒來之後她依然要跟著你冒險，我也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