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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打情罵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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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偷東西, 太后娘娘,請相信我啊!”

詹夫人低聲哭訴著, 那模樣著實我見猶憐。可惜了的,太后又不是皇上,最為不喜的便是旁人哭哭啼啼。

這詹夫人一哭,太后沒來由頭疼欲裂,瞬時便想起了昔日裡恃寵而驕的劉美人來,只覺這詹夫人恐怕也不是好的, 畢竟她不是大荊人,乃是從詹國來的。

詹國常年與大荊開戰,與先前的戎狄人一樣, 最為讓人著惱,三不五時發起戰爭,讓邊疆百姓苦不堪言。

這兩國戰事持續了並非一年兩年,也非十年二十年,已然是幾輩人的事情。如今詹國戰敗,突然俯首稱臣,太后對他們是無有好感可言, 只覺詹國人詭計多端, 怕是有什麼奸計。而如今仔細這麼一端詳詹夫人, 不待見便更是不待見。

“太后, 您可萬勿被她的花言巧語所騙了!”馮夫人手裡還拿著木劍,道:“這詹國人偷了我的香體膏,那可是獨一份的, 別說整個皇宮了,就算是整個大荊,也再尋不到同一個味道的香體膏。方才我路過一聞就聞了出來,她竟還不承認!”

原來詹夫人被馮夫人追得上躥下跳,起因是香體膏的味道。

日前厲長生送了香奈兒蔚藍香體止汗膏予馮夫人,馮夫人是喜愛的不得了,雖然現在已然入秋,上晌午卻也還是容易出汗,馮夫人自然是要用著的。

哪知道今兒個一早,馮夫人發現香體膏不見了,怎麼尋也是尋不到。她將宮人訓斥了一通,心中抑鬱難當,便到外面走一走散一散心。

誰料到這一散心,正好與詹夫人擦肩而過,正好叫馮夫人聞到了一股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這一下便好,馮夫人那暴脾氣,瞬間雞飛狗跳起來,一口咬定便是詹夫人偷了她的東西,決計假不了。

詹夫人如今正得寵,肚子裡還懷了個小皇子,就算沒有香體膏的事兒,馮夫人也是瞧不上她的。

這不是,皇后娘娘亦是如此,早已瞧詹夫人不順眼,此時便是邪火全出,一股腦都倒在了詹夫人頭上。

昔日裡頗為不和的皇后娘娘與馮夫人,兩個人竟是同仇敵愾起來。

太后這打心眼裡,也是不喜歡詹夫人的。雖說她如今懷了皇上的骨肉,可這孩子生出來,有一半詹國人的血脈,這又有什麼用呢?

太后可是實打實的老荊人,是最為看不起那些個外來人。如今皇上身邊已然有了小太子荊白玉這個繼承人,再要旁的皇子也是無用。

再者說了,在太后的心裡面,還有個更好的皇位繼承人,可不就是她的小兒子陵川王荊博文,再有個孫子也頂不上小兒子十分之一的可人疼。

太后這麼稍一琢磨,便開了口,道:“哎呦,哀家怎麼看著你的耳飾那麼眼熟,哀家前些個似是丟了一對耳飾的。”

“太后!”馮夫人一聽立刻說:“肯定是她偷了您的東西,絕對錯不了的!這人手腳不乾淨,也不知詹國人是不是都這般偷雞摸狗的!”

皇后佯裝淡定,擺出一副最為識大體懂規矩的模樣,道:“詹夫人,你既已入了我大荊的皇宮,那麼皇上與太后自然是不會虧待你的,你可是心中有何不滿?怎可做出這樣下作低賤的事情來?忒也丟了臉面,你不只是丟了自己的面兒,還將皇上與太后的臉面一起丟了,若讓旁人聽了去,實在是……”

“是啊!”

皇后拱的一手好火,太后和馮夫人都在一旁連連點頭。

馮夫人氣不過,道:“我看她入宮這段時間,肯定偷了不少咱們的東西。怪不的呢,這段時間她閉門不出,原來是怕被我們給抓個正著!不行,太后您要做主啊,她那宮中肯定藏著我們許多東西,您要帶我們搜上一搜才可!”

“這……”太后有些個猶豫。

“不行!”詹夫人一下子也忘了繼續哭下去,慌忙站起身來,阻攔道:“不能去,你們不能搜我的地方。”

“你的地方?”皇后聽了哂笑一聲,道:“詹夫人此言偏頗了。這大荊之內,無不是陛下的地方。而這皇城後宮之內,乃是母後當家做主,什麼時候變成了詹夫人你的地方?忒的不懂規矩!”

“皇后說的對。”太后點點頭。

皇后又道:“若詹夫人是無辜的,為何怕我們去搜?若你真是無辜的,我們一搜便知,到時候什麼也尋不到,自然會給你個交代。”

“是啊。”太后覺得有道理,道:“這事兒乃是後宮家事,哀家做主,也無需驚動皇上,你們這便隨哀家前去,把詹夫人住的宮殿搜上一搜,若是什麼也無有,倒也相安無事。若是真搜出個什麼來,哀家定然不會輕饒這等手腳不乾淨的東西!”

“是!敬諾。”

太后、皇后、馮夫人,並著一大幫子宮女寺人,風風火火就往詹夫人的住處而去。這一路上,有不少后妃聞訊趕來,這等稀奇事情實屬難得,眾人難免前來開開眼界,有的是想隔岸觀火,有的則是想要落井下石。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荊白玉帶著厲長生緊趕慢趕跑去見皇上,這趕上皇上才處理了一些個奏摺,正自休息養神。

皇上聽說荊白玉近期功課不錯,荊白玉還主動拿著簡牘過來,請皇上抽查功課,又有厲長生在旁說好話,皇上哪裡能不歡心?只覺得兒子是愈來愈懂事,比以前可人疼了許多。

就在皇上心情大好之時,有寺人急匆匆闖入,咕咚一聲跪下來稟報。

荊白玉一聽“不好了”這三個字,反而兩隻眼睛皆亮了起來,瞬間閃爍著比星星還要璀璨的光輝,還偷偷戳了一下身邊的厲長生。

厲長生本本分分模樣,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皇上被吵了清淨,道:“怎麼了?何事大呼小叫。”

那寺人道:“回稟陛下,詹夫人身邊的貼身宮女前來,哭訴說太后帶著皇后與馮夫人,不知何故正羞辱屈打有孕在身的詹夫人。”

“什麼?”皇上一聽,嘭的拍案而起,道:“在打詹夫人?”

跑來尋找皇上的宮女,乃是詹夫人從詹國帶來的侍女,她自然是向著詹夫人的,哪裡會跑到皇上面前去說,大家懷疑詹夫人偷了東西。這等事情只字未提,只是說得的太后皇后彷彿瘋子一般。

“哎呀!”

荊白玉低呼一聲,恰到好處的一臉驚訝,道:“祖母為何要無故羞辱屈打詹夫人?兒臣之見,祖母全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啊。”

皇上這回正寵愛詹夫人,又心疼她懷了孩子,一時間關心則亂,差點便憤憤然跑去詹夫人宮殿。

如今聽了荊白玉一提醒,倒也是冷靜下來一些個,道:“玉兒說的對,母後絕不是不講道理的性子,這一點朕還是清楚的,定然發生了什麼其他的事情。”

厲長生在一旁站著,從頭到尾無有說一句話。畢竟這乃是皇上的家事,他一個小小寺人,的確不好開口置喙。

只是此時厲長生不著痕跡的挑了挑嘴唇,心說小太子最近是不是被自己給帶壞了,這火上澆油見縫插針的,倒是比以前強了許多。

荊白玉暗地裡給厲長生打了個眼神,邀功一般對他抬了抬下巴,似乎是想厲長生表揚他一兩句。

皇上思忖了片刻,道:“現在母後人在何處?”

寺人道:“許是還在滌川園。”

“好。”皇上當機立斷,道:“朕這就過去瞧個究竟。”

小太子荊白玉趕忙跳起,他與厲長生便是為了湊熱鬧而來的,哪裡能輕易錯過。

荊白玉一副很乖巧模樣,道:“玉兒隨同父皇一起去罷,還可以勸一勸祖母。這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氣大傷身,對祖母的身子是不好的呀。”

“還是玉兒懂事,我兒果然長大了許多。”皇上抽空表揚了荊白玉一番。

如此一來,皇上立刻就帶著小太子荊白玉、厲長生和一眾宮人,急匆匆往滌川園而去。

只是皇上的訊息還是落後的,太后早已帶人去了詹夫人的宮殿,他們往滌川園而去,自然是撲了個空。

果不其然,滌川園早已無了人影,皇上這才又帶著大家往詹夫人住處而去。

只是詹夫人乃是後宮妃嬪,太子殿下身份特殊,到了詹夫人宮殿門口,荊白玉也有所顧慮,著實不好進入,否則一時圖了爽快,倒叫旁人捏了把柄,著實偷雞不成蝕把米,全不划算。

荊白玉瞧了一眼旁邊的厲長生,厲長生對他緩緩的搖了搖頭。

荊白玉垂頭喪氣的道:“父皇,這詹夫人的宮殿,兒子也不好進入,便在此等候父皇罷。”

“是了。”皇上煞是欣慰,說:“朕差一點給忘了,還是我兒想得周到。”

荊白玉低頭耷拉腦的站在宮殿門口,皇上留下句話,已然急匆匆而入。

厲長生拍了拍荊白玉的肩膀,低聲笑著說道:“太子莫要著急,小臣這就隨同皇上一起進去,也好幫太子殿下瞧個究竟。”

“厲長生你……”

厲長生說罷了,立刻跟著皇上進入殿內,只留給荊白玉一個瀟灑背影。

荊白玉氣得差點跳起來,自己一個人嘟囔道:“厲長生你這個人果然壞得很!把我一個丟在這裡,倒是自己進去看好戲,我也想看熱鬧呀……”

“嘭!”

“啪嚓——”

“嘩啦!”

厲長生侍立在皇上身邊,才走入殿內,就聽到奇奇怪怪的聲音,疾風驟雨般落下,當真雞飛狗跳,毫無停頓之聲。

隨即是裡面的哭喊和呵斥聲音。

“你看看!你看看!”

“這是我的啊。”

“這是我的,詹夫人連我的零嘴都偷了。”

“什麼零嘴?”馮夫人刻薄的聲音最為醒目,道:“這個不要臉的,竟是連我的抹胸都偷了去!這可是皇上最喜歡的抹胸了!”

厲長生隨著皇上進來之時,正好聽到馮夫人這叫人尷尬的言語。

皇上趕忙咳嗽一聲,道:“都在幹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瞧詹夫人內殿一片混亂,地上散亂著各種首飾玉石,不只如此,還有抹胸肚兜這樣的,旁邊竟還有更羞人的,什麼小馬鞭、勉子鈴這種房內情/事用品。

皇上乍一看,有些個瞠目結舌,頓時頭暈目眩,竟是後悔來這一趟。

小太子荊白玉站在詹夫人大殿外面,伸著脖子一個勁兒的往裡瞧,卻什麼也是看不到的,只能零星聽到些奇怪聲音。

“好生氣人,甚麼也看不到……”荊白玉自然自語說。

他說著洩氣了一般,想要乾脆走人算了,回去坐下喝茶食點心,等著厲長生歸來稟報,可比這裡站著愜意多了。

他方要轉身離開,無意間一瞥,就瞧旁邊假山石後面,竟然藏著兩個人影,探頭探腦的,光天化日彷彿刺客一般。

但仔細一瞧,並非什麼刺客,可不就是方才厲長生讓荊白玉去通知的陵川王荊博文還有謀主孟雲深?

荊博文拉著孟雲深急匆匆入宮,想要跑來瞧詹夫人的晦氣。他們同樣到了滌川園,卻撲了個空,並未看到人影,這才知道太后已然帶了人去搜詹夫人的宮殿。

如此一來,荊博文與孟雲深是不得進入后妃宮殿的,和小太子荊白玉一般,只能偷偷躲在這裡藏著蹲著。

孟雲深一臉面無表情,不過已然快要維持不住。他乃是荊博文麾下第一謀士,何時做過這等遮遮掩掩偷雞摸狗的事情。若讓人發現了,最是丟人的很。

孟雲深無奈的道:“大王,我……”

“噓——”荊博文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孟雲深的嘴巴,還瞪了他一眼,道:“小聲點,旁邊有巡邏的侍衛,莫要讓他們發現了。這等偷聽偷窺的事情,若是叫人瞧見,忒的不體面!”

孟雲深眉頭一跳,他家大王還知道這事情不體面,那平日裡怎麼竟是做些個不體面的事兒?

孟雲深一直被捂著口鼻,著實不怎麼舒服,伸手一捏荊博文的手臂,荊博文瞬間沒了力氣,感覺半邊竟然酥軟的徹底,差點跪在地上。

荊博文又瞪了他一眼,道:“做甚麼,冤枉我不夠,還想動手打我了是不是?”

“大王誤會,雲深不敢。”孟雲深道。

“你不敢?呵呵!”荊博文如今底氣足了,便是蹬鼻子上臉,爬得還頗快那種。

他盛氣凌人的抬著下巴,逼近了孟雲深一步,道:“你還說不敢?前幾天,你是不是罵孤罵得很兇,你是不是以為孤飢不擇食與那詹夫人搞在了一起?你敢說你無有冤枉孤?”

孟雲深被厲長生擺了一道,的確冤枉了荊博文,兩個人冷戰數日,孟雲深才得知,詹夫人手中的帶扣並非大王荊博文的,而是自己的。

如此一來,荊博文忍著沒說,所做的一起也都是為了保住孟雲深,著實叫孟雲深心中後悔不迭。

孟雲深難得做錯一次事情,荊博文哪裡肯如此輕鬆的放過他,捏住他這把柄就一通揉捏。

孟雲深不好再發脾性,深吸一口氣道:“是……雲深的不是,還望大王海涵。”

“哎呦呵,”荊博文陰陽怪氣的道:“怎麼的,謀主大人還會賠不是,今兒個是不是太陽打西面出來的?你倒是說說看,賠了個不是,就算完了?著實沒有誠意可言。昔日裡孤做錯了事兒,可不是賠了個不是就算的?”

孟雲深額角青筋跳動,耐著性子點點頭,道:“大王說的是,全憑大王發落。”

荊博文算是來了勁兒了,揚眉吐氣的挺著胸脯子,道:“這可是你說的。那好,從今天開始,你為了賠不是,就貼身伺候孤,怎麼樣?”

“貼身……伺候?”孟雲深難得有些個納罕。

荊博文道:“這都不懂?七諫九思平日裡做的那些個事兒,你照著做就好了。孤若渴,你端耳杯。孤若熱,你拿羽扇。孤若困,你就暖榻。”

“暖榻?”孟雲深眯著眼去瞧荊博文。

荊博文趕忙改口,道:“不對不對,孤說差了,不是暖榻,是鋪榻。不過啊……”

荊博文已然興致高漲,整個人雲裡霧裡的飄飄然,似乎覺得孟雲深是怎麼都拿自己沒辦法了。

荊博文上下一打量孟雲深,笑得頗為高深莫測,還伸手去撩了孟雲深的下巴一下,道:“孤才發現,咱們謀主大人不光是智謀過人,這模樣也著實俊逸非凡,哎呦呵,竟是比暮雪樓的頭牌還要……”

荊博文話沒說完,疼得他“哎呦”了一聲,趕忙開口道:“大膽!孟雲深你給我放手,疼死孤了!”

“你才冤枉了孤,又要打孤,孤的命怎麼就這麼慘呢?”

“哎,你還不放手!孤要砍你的腦袋!”

“孟……孟謀主,孤錯了,你快些放手,孤說錯話了,給你賠不是,還不成?”

小太子荊白玉站得不遠不近,“光明磊落”的瞧著那兩個人在假山石後面“耍寶”,一臉都是不屑模樣。

耍寶的其實只有陵川王荊博文一個,耍著耍著整個人就耍飄了,竟然摸了老虎的尾巴,可不是要被老虎給咬了?

這孟雲深只不過長得頗有文人氣質罷了,連荊白玉都知道,孟雲深可是個練家子中的高手,宮中一品侍衛恐怕都無有他的功夫強,就荊博文那三腳貓的功夫,還敢在老虎面前耍威風。

“咳咳——”

荊白玉已然看不過眼,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孟雲深只顧著教訓荊博文,也無有注意旁邊有人,趕忙鬆開了荊博文的桎梏。

荊博文稍被鬆開,差點一下子坐在地上,孟雲深趕忙又是一撈,將人給拽了起來。

荊博文一瞧,不妙,叫小侄子看了笑話。不過事已至此,他這人臉皮是最厚實的,乾脆死皮賴臉到底。

荊博文也不怕小太子荊白玉笑話了去,乾脆賴在孟雲深旁邊,彷彿被抽了骨頭一樣,嘴裡還“哎呦呦”浮誇的一陣亂叫。

荊博文道:“哎呦,我的天呀!孤被你折斷了骨頭,站……站不住了,太疼了,這可怎生是好?”

孟雲深不只是額頭青筋亂跳,手背上的青鏡都已崩起,道:“大王,莫要鬧了,太子殿下正瞧著。”

“切——”荊博文道:“太子瞧著怎麼著?太子瞧著你欺負人,你還理直氣壯了不成?”

“唉——”

小太子荊白玉嘆息了一聲,乾脆擺擺手,道:“罷了,你們繼續,就當我沒來過……”

此時此刻,殿內的雞飛狗跳還不算完,仍然進行著。

皇上雖覺得老臉有些刺辣辣的,但是仔細一瞧,地上的抹胸還有小皮鞭,可不就是馮夫人的物品?馮夫人興致爽利火辣,那些個東西宮裡可就她獨一份,旁人雖然不知,但皇上哪裡能不知道呢?

皇上這一瞧,也狐疑起來,呵斥道:“詹夫人,你這是何意?可是覺著朕苛待了你?你怎麼連太後與皇后的東西都敢碰!”

“不,妾沒有啊。”詹夫人連忙哭訴,她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的。

詹夫人向來鬼主意頗多,在詹國亦是如此。仗著國君寵愛,便經常算計旁人,叫旁人吃了啞巴虧有苦說不出。

只是詹夫人無從料到,這到了大荊之後,竟然反叫自己吃了啞巴虧,而現在他連是誰算計了她都還不知道。

太后生氣的道:“皇上,這事情你需要給哀家一個說法啊。這詹國人送了個手腳不乾淨的女人來咱們大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果真是來求和的?我看他們哪裡有一點談和的意思,便是來給咱們添堵的!這才入宮,她就偷了這麼些個東西,這往後裡還不知道要怎麼的,指不定連軍機要務也給一併順走了去啊!”

“不不不,妾沒有,妾不會啊。”詹夫人求饒道:“妾已經是陛下的女人,一心一意為了陛下,又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是有人冤枉了妾啊,是有人冤枉妾的,是有人栽贓陷害!”

皇上眼看著滿地的東西,心中搖擺不定。若說有人偷了東西栽贓詹夫人,可偷一些個金銀珠寶也就是了,這連肚兜都偷,是個什麼道理?實在匪夷所思。

“哎呦……”

詹夫人一瞧事情不妙,乾脆扶著肚子,緩慢的雙膝一曲,就歪倒在了一面的地上,虛弱的道:“哎呦……我,我肚子疼……我的孩子,孩子……”

“娘娘?!”

“娘娘您要挺住啊!”

“快叫太醫來!”

詹夫人的侍女們立刻會意,開始尖聲大叫,彷彿詹夫人下一刻便要斷氣閉眼。

皇上一瞧,心裡咯噔一下子,詹夫人雖然的確讓人失望,可她好歹肚子裡還有自己的骨肉啊,這孩子……

皇上當即說道:“母後,您看今兒個您也累了,不若讓兒子先送您回去休息,這事情壓緩再說,可好?”

太后不好駁了皇上的面子,如今當面給了詹夫人這般大的下馬威,料得詹夫人日後也要夾著尾巴做人,翻不出什麼天去。

太后點點頭,道:“是了,哀家也累了,都先回罷,也別跟這兒杵著了,看到某些人,哀家就胸悶氣短,心裡頭不舒服。”

“是是,朕扶著母后回去。”皇上孝順的道。

皇上扶著太后離開,走時候回頭瞧了一眼詹夫人,說:“叫太醫給她瞧瞧,這段時間便不要讓詹夫人出殿了,可聽懂了?”

“是,敬諾。”宮人們跪了一地,趕忙垂頭答應。

其餘皇后和馮夫人等人見狀,也都心滿意足,高傲的冷笑著離開。

那面眾人皆是走得差不多,厲長生走在最後面,故意慢下幾步。

他行走在狼藉滿地的宮殿裡,突然“吧嗒”一聲,腳下踩到了什麼。

厲長生垂頭去看,止不住發出低沉的笑聲。

是一副羊脂白玉的帶扣。

厲長生彎腰拾起那副帶扣,放在手心裡掂了掂,回頭去瞧狼狽不堪的詹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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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夫人亦是注意到了那副帶扣,趕忙站起來,道:“那是我的東西,你放下!”

厲長生笑的友善,道:“這是詹夫人的東西?不見得罷?我怎麼的瞧著,倒像是陵川王的東西。”

“你……”

詹夫人整個人身子一顫,驚詫不已的看著厲長生,說:“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厲長生並不回答,輕輕的一鬆手,白玉帶扣瞬間滑落,“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幸虧殿裡鋪了毯子,否則這帶扣恐怕要碎。

厲長生淡淡的道:“陵川王的意思是,既然詹夫人喜歡這帶扣,便給了詹夫人也無妨。只是……”

厲長生頓了頓,頗為惋惜的道:“只是如今娘娘已然變成手腳不乾淨的慣偷……這帶扣,恐怕再無用處,著實可惜。”

“陵川王,好個陵川王!”詹夫人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似乎這才恍然大悟!

原今日的熱鬧,都是因著這一副帶扣……

厲長生這番話說罷了,也不再做停留,轉身大步離開宮殿,往外面走去。

荊白玉還在外面等著,見了厲長生出來,趕忙跑過去迎他,道:“你怎麼的才出來,父皇他們都已經走了。”

厲長生笑著道:“多說了兩句話而已。”

“甚麼話?”荊白玉好奇的問。

厲長生笑得高深莫測,荊白玉一聽,頓時十足的鄙夷。

厲長生笑著道:“這做了壞事不留名,恐怕少些個酸爽感。但是做了壞事留自己的名兒,那可就是真不聰明了。”

“所以你留了陵川王的名兒?”荊白玉道。

厲長生坦然的點點頭,道:“本就是幫陵川王辦事罷了,留下陵川王的名兒,也沒甚麼大不了。”

荊白玉道:“這一下子,詹夫人怕是恨死了陵川王了。”

“誰說不是呢?”厲長生道:“對了,方才陵川王可來看好戲了?”

荊白玉點點頭,道:“來是來了,帶著孟先生一併來的。只是與我一般,沒能進去,就在外面守了一會兒。”

荊白玉說著,頗為無奈的道:“那兩個人也真是的,打情罵俏一會兒便走了。”

“打情罵俏?”厲長生一陣無奈,道:“太子又亂用詞兒了,若叫皇上聽了去,恐怕又要給太子殿下多加些個功課。”

“我才沒有亂用詞兒。”荊白玉嘟著嘴巴,不服氣的道:“這次用的分毫不差,你是沒瞧見。”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一道便回了小太子的宮殿去。

他們才到了殿門口,便看到了“打情罵俏”的兩位主角,可不就是陵川王荊博文和謀主孟雲深?

原來那兩人離開詹夫人那面,卻未有出宮,反而徑直來了太子荊白玉的宮殿門口等著。

靈雨也在旁邊,見小太子與厲長生歸來,趕忙上前,道:“太子殿下,陵川王與孟先生在這裡等了良久了。”

荊白玉挑挑眉,道:“怎麼的不請進去?”

靈雨為難的道:“是陵川王說便不進去了。”

荊博文道:“你別為難個小姑娘,我自己不進去的,就來找厲長生說兩句話,說完了便走,所以沒什麼進去的必要。”

“原來是尋厲長生的呀。”荊白玉側頭瞧了一眼厲長生,那眼神頗有“內涵”。

厲長生一瞧,有些個哭笑不得。

荊白玉眼神中興趣盎然,還有些個幸災樂禍。似乎是在說,你瞧瞧,你剛才做壞事留了旁人的名兒,這不是,旁人立刻便找來了!

厲長生淡定的道:“不知陵川王尋小臣是有甚麼吩咐?”

荊博文對他招了招手,示意去旁邊說話,一副還不能叫外人聽了去的模樣。

厲長生只好跟著荊博文往旁邊走了兩步,荊博文這才道:“其實也沒什麼要緊事,就是……”

荊博文說得吞吞吐吐,似乎不好開口,猶豫了一陣才甚是豪爽模樣,道:“我就是聽說,孟雲深欠了你個人情。你待要他如何?他不過一個小小謀士罷了,不如這個人情算在孤的頭上,孤替他還了如何?”

“這……”厲長生還以為荊博文要說什麼,卻原來是這麼回事。

厲長生也是頗為猶豫,道:“這買賣聽起來,有些個賠本啊,大王。”

“自然。”荊博文道:“孤是賠了一些,但就算便宜了你,孤也不計較那般多,孤最為……”大度。

這話還未說完,厲長生已然笑著道:“大王誤會,小臣是說,這買賣小臣比較賠本。”

“什麼?!”

旁邊荊白玉、孟雲深還有靈雨,瞬間就聽陵川王荊博文一聲高亢嗓音,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孟雲深一陣頭疼,想著方才就應當將大王拉走,這會兒不知大王又在做些什麼,萬勿賣了自己還幫旁人數錢才好。

荊博文不敢置信的看著厲長生,道:“你賠本?孤堂堂陵州之王,難不成還比不上一個小小的謀士?他的人情值錢,難道孤的人情就不值錢?你這人,忒的沒有眼光。”

荊博文一陣叫囂,最後還是被孟雲深給拽了走,急匆匆出宮回府去。

小太子荊白玉這才湊過去,道:“怎麼樣?陵川王說了什麼?可是看出了你的詭計?”

厲長生笑了,道:“不是小臣託大,只是陵川王那性子,想要看出小臣在想些什麼,恐怕……比登天還難。”

“切,”荊白玉撇了撇嘴吧,道:“瞧把你給能個的。”

詹夫人本是正得寵,結果誰料一夕之間,竟是被皇上給厭惡了去。皇宮嬪妃之間,也時常提起詹夫人喜歡偷盜的怪癖,一個個落井下石談笑風生,可把詹夫人給氣的半死。

好在詹夫人手裡面可是有王牌的,仗著懷孕在身這免死金牌,皇上也不好如何斥責她,只好將人禁足在殿內,叫她不要出來亂走。

眼看著大荊與詹國議和就要成功,如今出了這麼一件事情,倒是叫詹國使團著實為難。這最為不好做人的,便是尚南侯詹無序了。

詹無序本就與詹國公主的關係並非如何親近,詹國公主這一番算計,也並無與詹無序提前通知。如今詹夫人有孕在身,皇上不好動她,卻把氣頭轉加在尚南侯詹無序頭上,可想而知,這幾日尚南侯日子不好過。

皇上生氣詹國人無禮,就招來幾個心腹之臣,叫他們思索一番,看看能有什麼法子,好震懾震懾詹國,叫他們老實一些個。

如今已然入秋,正值秋獵的最佳時機。眾位大人這麼一尋思,便不謀而同的向皇上提出了秋獵這一提議。

古代人的秋獵,並非只為了取樂。秋獵乃是很隆重的活動,也是張顯一國兵力實力的大好機會。

皇上乍一聽,當下便點頭同意下來,著人儘快準備秋獵事宜。

其實皇上也還是有私心的,如今秋高氣爽,正乃是出去遊頑放鬆的最好日子,如果他們離開都城去秋獵的話,皇上也可趁著這等機會,好好暢頑一番。

平日裡皇宮雖好,要什麼皆是不缺,但皇上總也覺得膩歪了,想著法子就想到外面去走走。

這一大清早,小太子荊白玉便歡天喜地的。

厲長生也聽說了,皇上要舉行秋獵,還要離開都城,說是也要將小太子荊白玉一併子帶去,可把太子殿下給美壞了去。

荊白玉興奮的搓著手,抱著兔子頑偶跳來跳去,道:“厲長生,你可騎過馬?你可打過獵?本太子還未曾去過呢!”

太子殿下不過七八歲年紀,之前皇上每年都要秋獵,卻從未帶小太子荊白玉去過,畢竟他一個半大的孩子,長途跋涉身子骨吃不消不說,到了獵場也不安全。

這一次皇上瞧荊白玉長大了,便一鬆口,說也要將太子給帶上。

小太子荊白玉隨行秋獵,作為貼身伺候的中常侍厲長生,還有詹事陸輕舟,自然亦是要隨同身畔的。

這次秋獵的隊伍,當然少不得詹國使團,尚南侯詹無序就在其間。

而被關禁閉良久的詹夫人,亦是討了個恩典,一通陪伴在側,跟隨詹國使團前往秋獵。

這次負責秋獵保衛工作的,便是大名鼎鼎的竇將軍竇延亭無疑。有了詹國人聞風喪膽的竇將軍,這次秋獵才好將詹國人給震懾住。

皇上也算是用心良苦,一併子將馮夫人給帶了去,也要叫竇將軍瞧著,自己對他馮家是十足關照的。

剩下妃嬪也有想要同行出宮的,可惜了的,其他妃嬪也不會騎馬射箭,不似馮夫人那般爽快利索,所以只好留在宮中等候。

自然了,這等熱鬧事情,是決計少不得陵川王荊博文的,荊博文帶著孟雲深等一些個人,也會與竇延亭一起做保衛皇上的工作。

且說這次秋獵並不在皇城之中,畢竟目的是要震懾詹國,展現大荊的兵力和威嚴。所以選擇的地方比較偏北,比較靠近詹國。

路上大約要行半個月左右,因為皇上御駕而行,所以速度不可能太快。

那荊博文便向皇上討了個旨意,不隨著大部隊同行,反而先行出發一步,好在前面打點一路落腳之地。

荊白玉聽了有些個羨慕,他也不想跟著大部隊一起走,若是與父皇一起走,那豈不是頑得不盡興?什麼都要瞧著父皇眼色行事,還要在旁裝得乖巧伶俐才可。

厲長生見荊白玉唉聲嘆氣,便道:“今日又是怎麼的,小祖宗?為何不歡心?”

荊白玉扒拉這兔子頑偶的耳朵,道:“我也想先行探路打點,不想與父皇一道。可是父皇是絕不會允許的。”

厲長生笑道:“這還不好辦?只要是太子殿下您想的,長生便沒有不能為您辦到的。”

“真的?”荊白玉眼睛睜大了些許,興奮的瞧著厲長生,道:“厲長生,你真是個大好人!”

厲長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小太子竟是給自己發了好人卡,這著實是……

厲長生道:“怎麼的?先前才說我壞得很,如今卻成了大好人。”

荊白玉跳起來跑到他身邊繞來繞去,笑得那叫一個甜蜜,道:“誰說你壞的,你就算再壞,本太子也喜歡!”

小太子如今是愈來愈會說好話了,一張嘴溜溜兒的,經常把皇后和太后哄得興高采烈,著實有幾分厲長生的功勞。

荊白玉好奇的問:“厲長生,你倒是說說看,要怎麼叫父皇答應?”

“這還不簡單?”厲長生道:“這事情便交給陵川王去做,他定然能說服皇上。”

“咦?”荊白玉道:“可小叔父為何要幫我說好話?”

厲長生淡淡一笑,道:“上次陵川王欠下了一個人情,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

“自然沒忘。”荊白玉道:“只是這等子小事兒,便要他還了人情,會不會有點太過浪費?”

厲長生笑的溫和,道:“太子殿下歡心不歡心,在長生瞧來,那可不是小事兒。”

“你就會說好聽的。”� ��白玉道。

這些個日子,荊白玉也算是頗為瞭解厲長生的,對他那“甜言蜜語”的好話,已然免疫了大半。不過就算是免疫了,聽在耳裡卻也覺得舒坦。

厲長生道:“這也沒什麼,反正以後拿捏陵川王的機會多了是,就怕太子您倒是一時想不出要他怎麼還人情才好了。”

陵川王出馬,果然便讓皇上同意下來,著小太子荊白玉先行一道打點,早一步離開都城。

小太子荊白玉興奮的睡不著覺,失眠了一夜,第二日精神仍舊十足,歡歡喜喜將他心愛的兔子頑偶往包裹裡一塞,包裹鼓鼓囔囔,兔子耳朵順著結子縫隙還垂了出來。

小太子荊白玉一手抱著包裹,一手拉著厲長生,跑出了殿門去。

陸輕舟也是一道走的,這一次往北,正好可以叫陸輕舟瞧瞧北面的情況,好好思考一番,到底是否還要往北面去修水利。

一行人輕裝簡行,換了普通公子哥兒的衣裳,免得被路人瞧出什麼端倪,騎著高頭大馬便出了城去。

“哎呦喂,”荊博文第一個嘆息一聲,道:“可算是出了都城,爽快!”

孟雲深側頭看了他一眼,頗有些無奈。

荊博文以前常在陵川地界,平日裡那便是土皇帝,想幹什麼幹什麼,他說什麼規矩便是什麼規矩。如今太后想念小兒子,荊博文被叫進都城來,這一天天的可苦了他,這不能幹那不能幹的。

荊博文回頭去看荊白玉,道:“小侄兒來,你還未有出過宮門,這會兒叔叔便帶你去看看這外面好頑的,可比你想象的要多千百倍,定然叫你出來了就不想回去。”

荊白玉道:“誰說我未出過宮門,上次還往竇將軍府上去了一趟,什麼好頑的本太子都見識過!”

荊白玉不服輸,嘴硬的很。只是出了這都城之後,的確好頑的頗多,荊白玉多半是未曾見過的,簡牘裡和師傅們也不曾教過。

他們又要趕路又要頑耍,頭兩天還是好的,不過小太子年紀太小,往後也就堅持不住,白日坐在馬上便開始打瞌睡,差點子就從馬背上掉下去。

厲長生實在無奈,只好將小太子荊白玉一抓,拽到自己的馬背上,抱著他一同騎馬向前。

厲長生雖是個現代人,不過曾經也是去過馬場的,騎馬打仗恐怕不行,但是普通騎馬走走還是無有問題。

厲長生抱著荊白玉,給他蓋了件披風在身上,免得荊白玉睡著後著了風。

荊白玉往厲長生懷裡一靠,睡得那叫一個踏實,四平八穩的也不嫌棄馬匹顛簸,一睡就是大半天,過了晌午才被餓醒。

荊白玉揉著眼睛坐起身來,道:“什麼時辰了,我肚子都餓了。”

“公子還知道餓。”厲長生道:“還以為公子能睡個對頭,天黑才會睜眼。”

“都這般晚了?”荊白玉驚訝的道:“我們不曾停下來用膳嗎?今兒個中午可是不吃了?”

厲長生道:“還要再往前走走。”

荊博文打點了住處,他們今天還要再往前行一段。前面有個大戶人家,要到那面去落腳才行。

那大戶人家可是有頭有臉之戶,和陸輕舟的“青梅竹馬”鄒美人還有些個淵源,乃是鄒美人老家的一戶分支,在當地可謂是名門望族,全靠鄒美人在宮中的地位仰仗著。

這次鄒美人為了家裡人,求了皇上幾次,皇上終於答應,路徑之時,會到鄒美人家裡面住上一兩日,也算是給足了面子。

這鄒美人家裡到底什麼模樣,皇上不知道,所以要荊博文先往前探看一番。這次荊博文先行探路,最主要的也是為了這個。

“哇,原來是鄒美人的老家?”荊白玉誇張的說了一句,然後轉頭去瞧陸輕舟。

陸輕舟是個標準的公子哥,騎馬打獵他都不在行,還不如厲長生這個現代人騎馬騎得好,行了這幾日下來,陸輕舟已然成了半個廢人。

雖然這會兒聽小太子荊白玉打趣自己,可著實一點回答的力氣也無有,只是垂著腦袋坐在馬上。

“快到了。”厲長生道:“就在前面,隱隱的已能瞧見。”

鄒家是個大莊子,恨不得一座山頭都是他們家的,眼看著比都城裡那些富賈都有錢許多的模樣。

隱隱約約之間,果然能看到一個山頭,還有一座很大的莊子。

他們向著那方向騎馬走了半晌,可算是到了跟前。

山莊門口早便有人翹首以望,有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打頭,穿得暴發戶十足,身後七八十個小廝護院跟著,那氣勢不得了,彷彿地痞流氓拉幫結派一般。

荊白玉嚇了一跳,道:“這是做甚麼的?”

那中年男子便是山莊的主人鄒老爺,一瞧來人了,立刻一打疊笑意,點頭哈腰便小跑了過去,喊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可是太子殿下與陵川王來了?”

這一路上眾人都隱藏身份,哪料到到了這裡,那鄒老爺忒的沒有眼力見,喊得地動山搖,生怕旁人不知他們是誰一般。

孟雲深立刻翻身下馬,第一個走上前去,低聲與那鄒老爺說了兩句。

鄒老爺趕忙伸手輕輕的拍了臉頰一下,道:“對不住對不住,瞧我這痴呆的樣子,快快,幾位貴客遠道而來,快請入內!小人已然打點好了房間,熱水飯菜也都準備妥當。”

鄒老爺說著,又小跑過來,似乎是想要親自扶著小太子荊白玉下馬。

荊白玉瞧他笑得只覺滲人,有些個嫌棄,並不伸手,只是讓厲長生將他給抱下去。

鄒老爺討了沒趣,也不覺得面上無光,笑得仍是陽光燦爛,跟在小太子荊白玉身邊亦步亦趨的。

鄒老爺道:“小公子大駕光臨,小人蓬蓽生輝。小人這窮鄉僻壤的,只怕怠慢了小公子您。這不是……”

他說著,連忙打了個眼色,就瞧幾個小廝簇擁著一個八九歲大小的姑娘走了過來。

那鄒老爺笑呵呵的道:“這是小人的閨女,是最為乖巧懂事的。還正好與小公子您一般大,就叫她陪著小公子您,平日裡說話解悶也有個伴兒!”

鄒老爺的閨女的確與小太子荊白玉差不多歲數,不過女孩子經常比男子更早發育,所以那小姑娘整比小太子荊白玉高了半頭有餘,荊白玉側頭打量竟還要微微仰著頭才可。

小姑娘冰雕玉琢,一看便是閒不住的性子,頗為活潑好動。被鄒老爺拉著,有些個不樂意,道:“爹爹,凝兒還要去喂小魚,沒空閒陪著旁人說話。”

荊白玉還未發話,那面小姑娘倒是先開了口,可把鄒老爺給嚇出一身冷汗,佯裝要打那小姑娘,道:“凝兒閉嘴,實在不懂規矩,還不給小公子賠不是。”

小姑娘更是不樂意了,從小到大就從未這般被爹爹呵斥過,哼了一聲道:“我又沒有錯,為什麼要賠不是?”

“你還敢犟嘴?”鄒老爺道:“看我把你慣的!”

荊白玉還未用過午膳,這會兒腹中飢餓,哪裡有閒工夫去理那一雙父女,擺擺手道:“下榻的地方在何處,現在就帶我過去。”

“是是是。”鄒老爺將小姑娘丟給下人看管好了,趕忙迎著小太子荊白玉一行人入了內,帶著他們往早已準備好的院落去。

午膳已然備好,由小廝送入眾人房中,有酒有肉菜色豐富至極。

荊白玉已然餓得不行,趕忙入席大快朵頤起來,含糊不清的道:“粗!裡快來粗!”

厲長生聽到荊白玉招呼自己,忍不住笑了,道:“太子殿下先用膳,長生將東西歸置好了就來。”

“收拾什麼呀,先來午膳,你便不餓嗎?”荊白玉道。

厲長生的確是有些餓了,乾脆也入席坐下。

荊白玉好奇的看了看左右,道:“怎麼的不見陸輕舟?他人去哪裡了?”

厲長生道:“陸詹事一路過於疲憊,已然告了假,長生請他先回房去歇著了。”

“哦,”荊白玉像模像樣的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陸輕舟他太不皮實,早知道便讓他跟著大部隊走了。”

“叩叩叩——”

話正說到這裡,外面有敲門的聲音。

荊白玉瞧了一眼,嘴裡正塞著個大雞腿,無法說出句完整的話來,只是拿眼睛瞧了瞧厲長生。

厲長生長身而起,走過去道:“是誰?有甚麼事情?”

“回大人的話,婢子們是來給小公子和大人加菜的。”

一個嬌俏女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荊白玉有些個納罕,這案几上的菜式已多的不得了,恨不得比宮裡面的成例還足,自己和厲長生兩個人已然吃不了,還加個什麼菜?

厲長生將門開啟,果然就瞧一個二八年華的俏麗丫鬟,手中擎著一碗湯羹。

只是門外並不只她一個人,旁邊還有個小小的身影,可不就是剛才在大門口被鄒老爺責罵了的小女兒鄒凝兒?

鄒凝兒有些個不情不願,小臉蛋耷拉著,嘴巴也撅起老高,瞧見厲長生來開門,甚至暗搓搓的翻了個大白眼。

鄒凝兒手裡也託著個小盤子,裡面是些個新鮮瓜果。

厲長生這一瞧,心中便什麼都明了,鄒老爺可不是來給他們加菜的,這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是在於小太子荊白玉本人。

厲長生回頭瞧了一眼小太子荊白玉,荊白玉被他看得有點脊背發毛,全不知他是個什麼意思,這笑容滿面的,笑得頗為“歹毒”模樣。

鄒凝兒開了口,道:“爹爹讓我給你們加菜來了。”

“不用。”荊白玉爽快的道:“吃不下了,端回去罷。”

鄒凝兒才被她爹爹訓斥了一頓,讓她要對那小哥哥態度好一些,溫柔一些,不能耍小性子,要讓小哥哥喜歡她才行。

雖鄒凝兒不甚明白爹爹這是何意,但拗不過還是來了。她心中正老大不滿意,聽到荊白玉說不要加菜,豈不是正合好?

鄒凝兒乾脆一句話不說,端了瓜果碟子轉身就走。

旁的小丫鬟嚇壞了,趕忙叫道:“小姐,小姐您等等。”

鄒凝兒不理人亦不回頭,片刻就要走個沒影。小丫鬟一時情急,趕忙也追了上去。

厲長生瞧那兩個人都走了,這才關上門又走了回來。

荊白玉奇怪的打量他,道:“你笑什麼?笑得十足滲人。”

厲長生道:“只是覺得頗為有趣兒罷了。”

“什麼有趣?”荊白玉仔細回想了一下,道:“難不成是那小姑娘有趣?”

厲長生笑道:“太子殿下這才八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那鄒老爺已然開始給您物色太子妃了。”

“太子妃?咳咳咳……”荊白玉差點被嘴裡的魚肉給嗆著,一臉不可置信的道:“你說的可是那鄒老爺的閨女?那性子刁蠻的小姑娘?他們可真敢想!”

厲長生道:“太子殿下,您才見了那小姑娘一兩面,怎麼的就詆譭人家刁蠻,若是被聽到了,恐怕小姑娘可要生氣。”

“這性子還不夠刁的?”荊白玉道,“本太子可不喜歡這樣的姑娘。”

“哦?”厲長生道:“那太子殿下喜歡什麼樣的?”

“嗯……”荊白玉一副思索模樣,道:“可能是聰明的,善良的罷?”

他說罷了又一副小大人模樣,道:“反正我喜歡什麼樣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太子的太子妃,肯定是由父皇母後決定的,你應該問我父皇母後喜歡什麼樣的才對,問了我也是白搭。”

厲長生倒是對荊白玉有些個刮目相看,道:“太子殿下小小年紀看得倒是透徹,已然明白這般大道理了。”

荊白玉乃是太子,他的婚事關乎黨派利益,自然不是荊白玉喜歡誰就能說了算的,皇家權勢面前,單單是喜歡已然微不足道。

“你莫要小看了我去。”荊白玉道。

“是是是,太子殿下再吃點魚,吃魚聰明。”厲長生順著他的話道。

鄒老爺的確想讓自己的小女兒鄒凝兒在太子殿下面前混個眼熟,只可惜了的,鄒凝兒年紀太小,性子又被捧的過於任性,根本不願意陪著荊白玉頑耍。

鄒老爺那面是乾著急,將小女兒送過去幾次,皆是無果,荊白玉被他搞得倒是十足厭煩。

荊白玉問道:“厲長生,父皇那面如何了?行到哪裡了?”

厲長生回答道:“還有三四天的樣子,距離這裡不算太近。”

“還要三四天?”荊白玉託著腮幫子,已然將兔子頑偶從包裹裡拿了出來,抱在懷中愛惜的順著毛,道:“那豈不是要在這裡再住三四天?”

如今距離獵場已然不遠,最多不過半日路程。荊白玉一夥人先行到了此處,便一直住下,等著與後面的大部隊匯合,然後再前往獵場。

厲長生見荊白玉百無聊賴的模樣,道:“若是太子煩悶了,不若出去走走?或許能散散心。”

“出去?”荊白玉的眼睛霎時間亮了起來,道:“說的對,咱們出去遛一遛,這裡離都城頗遠,風土人情定然大不一樣,好頑的東西,應是也不相同的罷。走!”

荊白玉已然跳了起來,抱著兔子,拉著厲長生的手便要出門去。

他們才出了門,正巧的,就看到一身勁裝打扮的陵川王荊博文,和謀主孟雲深。

“呀……”

荊白玉忍不住感嘆一聲,道:“我還是頭一次瞧見孟先生穿著勁裝,沒成想也這般相稱,比平日裡更顯英氣逼人了。”

荊白玉可無有說假話,平日裡孟雲深都是文人扮相,看起來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與厲長生那八面玲瓏的模樣全然不同。

今日孟雲深換了截然不同的風格,倒也不違和,反而有種說不出來的氣質。

“瞧我這小侄兒話說的,著實讓人愛聽。”荊博文笑著拍了拍自己胸口,道:“那侄兒你說說,小叔父我這一身打扮如何?”

荊白玉拿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無有孟先生出彩。”

“什麼?”荊博文氣得差點跳腳,道:“我沒有他出彩,這是甚麼話?你定是故意說的反話,是也不是?”

荊白玉並不理會跳腳的荊博文,對孟雲深道:“孟先生這是要去做什麼?”

孟雲深道:“旁邊有個小獵場,大王欲要提前活動活動筋骨,雲深陪同大往前去。”

“咦?”荊白玉好奇的問:“旁邊便有個小獵場?”

“是啊。”荊博文插話進來,道:“就是鄒家的獵場,後面那山頭上,距離不遠。我已然跟鄒老爺打聽過了,如今正是打獵的時節,裡面好東西多的是。咱們本是出來打獵的,不如先活動活動筋骨?小侄兒你還未從秋獵過罷?可別到時候在皇上面前,一隻獵物也未能打到,那可就丟了大人啊。不如與小叔叔一同前去,小叔叔教你打獵,如何?”

荊博文一口氣說了許多,用期冀的眼神瞧著荊白玉。想要在沒有打獵經驗的小太子荊白玉面前,好好的耍耍威風,出出風頭。

只是……

荊白玉都不與他多說,拉著厲長生的手道:“厲長生,我們也去頑罷,聽起來還挺好頑的,我想先試試打獵!”

厲長生並無阻攔,道:“那長生這就去點幾個侍衛前來隨同。”

“好,你去!”荊白玉高興的點頭。

他說罷了,又與孟雲深道:“孟先生,我們一道同往,你不介意罷?”

“有太子殿下同往,”孟雲深規矩周全的道:“自然不勝榮幸。”

“等一等,”荊博文被晾了半晌,不滿的道:“你們當我不存在,是也不是?可是我先提出要去打獵的。”

三個人等著厲長生去清點侍衛,這要出去打獵,雖然距離不遠,但也要帶足了侍衛才可。否則太子殿下出了什麼意外,他們這裡面誰也擔待不起,反而麻煩的緊。

厲長生去了一會兒工夫,還未曾回來,倒是有個人跳竄竄的從旁路過。

荊白玉乍一見,頓時頭疼欲裂,可不就是鄒老爺那小女兒鄒凝兒?

鄒凝兒手裡提著個小籃子,並著四個丫鬟從前面路過。她眼瞧見荊白玉,全不打算過來問個好,似是對荊白玉敵意甚濃。

說來也是,鄒老爺向來疼愛鄒凝兒,卻因著荊白玉責罵了幾次鄒凝兒不懂禮數。鄒凝兒覺著自己平日裡就這般,這哪裡是不懂禮數,憑什麼無緣無故捱罵?她犟嘴不過,便在心中記恨了小太子荊白玉去。

荊白玉見鄒凝兒並不過來,只是翻了個白眼繼續往前而去,他心裡其實著實慶幸,還暗暗的松了口氣。

只是誰料……

就著電光石火之間,鄒凝兒再是目光一瞥,頓時兩眼中都是流光溢彩。

隨即就見鄒凝兒轉身小跑了過來,衝著荊白玉興匆匆而來。

荊白玉但覺脊背上汗毛倒出,差點便後退兩步。

“你懷裡那是甚麼?拿來我看看!”鄒凝兒站在荊白玉面前,指了指荊白玉的兔子頑偶。

兔子頑偶乃是厲長生送給荊白玉的禮物,全天下獨一份的,荊白玉很是愛惜,在宮裡面是日日夜夜都抱著,這出了宮來,也是塞進了包裹裡一併帶著。

荊博文與孟雲深一路上也見慣了,皆是知道的,小太子荊白玉對著頑偶愛惜有嘉。

荊白玉趕忙將頑偶往懷裡塞了塞,道:“這是我的頑偶。”

鄒凝兒一聽,道:“頑偶是甚麼?從未聽過。你拿來給我,我看著喜歡。”

“不行,”荊白玉皺眉板著小臉,道:“這是我的,不能送給你。”

“誰要你送給我?”鄒凝兒噘著小嘴,道:“我拿這些個跟你換,不要你白給的,我這些個花兒可是別處尋不到的好東西,全都予你了,還頂不上你懷裡一個頑偶嗎?”

鄒凝兒大度模樣,將小籃子往荊白玉面前一放,竟是有要強買強賣的架勢。

荊白玉看也不看,道:“我不要,這也不能跟你換。”

“你這人,”鄒凝兒一瞧不可以了,道:“你這人怎麼的如此不講理?”

“哎呦喂,”荊博文在旁一看,哈哈笑了出聲來,道:“這小姑娘還說旁人不講理,可笑死我了。”

鄒凝兒正不歡心著,又聽旁邊荊博文嘲笑自己,頓時臉色難看下來,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道:“你們住在我家,還不聽我的話!哼!小心我叫我爹爹,讓你們全都滾出去!”

“嗬!”荊博文一臉浮誇模樣,賤兮兮的拍了拍胸口,道:“好大的口氣,可把我嚇死了。”

“公子……”

孟雲深無奈的看了一眼荊博文,也不好拆穿了荊博文的身份,只好稱呼他公子。

孟雲深道:“公子莫要欺負小孩。”

“我怎麼欺負小孩了?”荊博文煞是不滿,道:“她先欺負我小侄兒的,你說說,我瞧著我侄兒在眼前頭被欺負了,難道不管?那我還是個什麼長輩?”

荊博文說的那叫一個大義凜然,好似他與荊白玉日前關係多麼親近一般。

那鄒凝兒心中氣憤,耳聽著他們說說笑笑的,更是惱火不已。

她死死盯著荊白玉懷中的兔子頑偶,咬著嘴唇自然自語道:“竟然不給我?我得不到的東西,旁人也別想拿到!”

話音落點,鄒凝兒突然矮身蹲下,從地上抓了一塊手心大小的石塊,突然就狠狠的往荊白玉身上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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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荊白玉雖然平日裡習武,卻也並無想到,這小姑娘膽子如此之大,竟然敢用石頭砸他。

況且他距離那小姑娘實在是太近了,想要閃避著實來不及。

荊白玉倒是下意識的護緊了懷中兔子頑偶,心說若是被石頭塊砸破了,或者弄髒了可怎麼是好。

“你……”

荊博文與孟雲深倒是反應了過來,但他們距離荊白玉可不近。

“啪嗒——”

荊白玉護緊了兔子頑偶,就感覺突然有人拽了他一把,將他也密不透風的護在了懷裡。那石塊未有打在荊白玉的身上,咕嚕嚕滾在地上,翻了幾圈個。

“厲長生?”

荊白玉後知後覺,護住自己的,可不正是去而復返的厲長生?

這便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厲長生回來之時,並不知發生了甚麼,只瞧那小姑娘一臉怨毒模樣,蹲下撿了塊石頭。

厲長生不及多想,立刻將荊白玉拉進了自己懷中。

“厲長生,你的手破了!”

荊白玉仔細一瞧,頓時驚得彷彿三魂七魄出竅,趕忙拉著厲長生的手,說:“是被砸的?快快,將醫師叫過來!快啊!”

因著事情鬧大了,那小姑娘似乎也有些怕起來,乾脆什麼也是不要,丟下東西自己一個人暗搓搓的溜走。

鄒老爺很快聽說了情況,自己閨女竟然欲拿石塊去砸太子殿下,幸好太子殿下無恙,只是太子殿下身邊的隨從,被石塊砸傷了去。

鄒老爺火急火燎緊趕忙趕,一路疾跑就到了小太子荊白玉屋門口,二話不說先是“咕咚”一聲跪下磕頭。

鄒凝兒是被小廝給帶回來的,眼瞧著爹爹跪拜在地,一臉的迷茫。

她顧不得這般多,一路上早已想好了說辭,走到爹爹面前,就先發制人,一副哭腔道:“爹爹!爹爹,那些人欺負我,你快將他們都轟出去罷!他們搶了我的花兒,還要用石頭砸我,我……”

“閉嘴!”

鄒老爺一聲斷喝,抬起手來作勢要打那小姑娘。只是手已然舉起,似乎又狠不下心來,只是瞪著眼睛道:“你還敢胡說八道,是我平日裡太寵你了!竟惹了這般大的禍!你是要害死爹爹和一家子人嗎?”

“爹!”小姑娘見他爹不忍下手,心中便有了些個底氣,道:“爹爹你罵我!明明是那些個人做錯了事兒,你憑什麼罵我!你再罵我,我就去死!我死了叫你心疼!”

鄒老爺本就又氣又急,又聽女兒胡攪蠻纏不知悔改,當下真是再也按捺不住,“啪”的一巴掌狠狠打了下去。

這一下好了,周圍總算是清淨了下來,瞬間一丁點的聲息也無有。

屋內房門緊閉,鄒老爺跪了半晌,也不見荊白玉出來露個面,小太子荊白玉此時已然在被氣炸的邊緣。

隨行太醫跪了一地,挨個給厲長生檢視傷勢。大家夥兒一瞧那傷勢,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一時不知說甚麼好。

荊白玉擔憂的道:“愣著做甚麼,快上藥啊,包紮啊!是不是要開方子內服?嚴不嚴重?會不會留疤?會不會有後遺症?”

厲長生有些個忍不住笑意,乾脆站起身來,叫陸輕舟將太醫都打發出去,再讓陸輕舟去處理一下外面跪著的鄒老爺。

陸輕舟瞧了一眼厲長生的手背,點點頭抬步而去。

荊白玉這可不幹了,道:“這還未包紮,你怎麼的把太醫都遣走了?快都叫回來了。”

厲長生一笑,不緊不慢的道:“小臣正想與太子殿下說。”

“說什麼?”荊白玉拉著厲長生的手,萬分小心的模樣,道:“疼?還是怎麼的?莫不是被砸斷了?”

“都不是。”厲長生坦然的道:“長生手上的傷,是前幾日擦傷的。”

“什……”荊白玉一怔,仰頭瞧著他,滿臉皆是迷茫模樣。

厲長生道:“剛剛那石頭也沒有砸到小臣,這手背上的傷,乃是幾日前,騎馬蹭在樹幹上所致,所以……”

所以怪不得太醫一個個面色尷尬,欲言又止,不好多說的模樣……

荊白玉一張小臉頓時紅了白,白了青,還有點黃黃紫紫的,著實精彩紛呈。

厲長生笑得頗為善解人意,道:“方才看太子殿下著急的模樣,長生心中不落忍,便未有及時開口解釋。”

“甚麼不落忍?!”荊白玉跳起來,舉著懷裡的兔子頑偶便去砸厲長生,道:“你不過就是想看本太子的笑話!好你個厲長生,你回來,本太子要狠狠的責罰你!”

厲長生笑著道:“太子殿下方才,可是急得差點落淚?”

“呸呸呸!”荊白玉道:“誰要哭了,呸!你莫要造謠!”

厲長生道:“是是是,太子殿下莫急,是長生一時老眼昏花,看錯了去。”

“對了,”厲長生逗趣了一會兒荊白玉,見好就收,換了個話頭,道:“太子殿下,那面陵川王與孟先生還在等著,太子可還要去行獵?”

“去!當然要去!”荊白玉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一會兒你可莫要再撞樹上。”

“是,小臣一定多加小心,多謝太子殿下關心。”厲長生道。

荊博文還以為厲長生的手真的被砸斷了什麼的,畢竟這麼老半天不出現,恐怕是情況非常棘手。

只是又等片刻,厲長生現身之時,彷彿沒事人一樣,全看不出有什麼問題,搞得荊博文更是迷茫不已。

荊白玉道:“走,打獵去。”

一番雞飛狗跳之後,幾個人還是帶了侍衛,往旁邊山林而去,這會兒荊白玉心中鬱悶,正好打獵散散心。

其實荊白玉心中也在琢磨著,自己的確是頭一次來打獵,若是不練習練習,打的不好,那……恐怕到時候叫父皇失望。

不多時,太陽正當空,幾個人便進了行獵的樹林。只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草叢樹後,似是就有小動物遊走,也不知具體是什麼,身影矯捷快速。

“呦呵!看著像只小狐狸。”荊博文笑著說:“這狐狸我看上了,瞧我今兒個給你打來做下酒菜。”

“公子慢些。”孟雲深在後面追上他。

那兩個人一入了山林,便一前一後催馬快跑,不多時一個人影也是再瞧不見。

荊白玉都沒看清那是什麼,咳嗽一聲道:“狐狸有什麼可捕的,我要捕大老虎!走,厲長生,我們捉個大老虎去。”

厲長生笑著道:“太子殿下若想在這裡抓老虎,恐怕是不得如願了。”

“什麼?”荊白玉好奇的問:“為何?”

厲長生道:“這裡和皇家獵場也無什麼區別。林子是鄒家所有,其實並非野林子。這獵場有專人負責,裡面的獵物皆是從外面抓來,放養在這裡,並非真的野生。為了安全起見,林間是無有老虎一類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荊白玉道:“就只有些個小兔子小狐狸,那有什麼好頑的?”

他話音才落,突然指著遠處“呀”了一聲,道:“厲長生你瞧,那邊有個大的!我瞧見了,你瞧見沒有?”

厲長生才說沒有大型獸物,誰料話音才落,就瞧遠處一個黑影,跑的也是飛快,可比方才那狐狸影子大多了。

厲長生有些奇怪,皺了皺眉。

“走走,厲長生,我們快過去,那便是我的獵物了!”荊白玉興奮的說道。

厲長生見荊白玉催馬要跑,心中有些個不放心,乾脆伸手一拽,提小雞仔一樣,便將荊白玉抱到了自己的馬上,叫他與自己同乘一騎。

荊白玉倒是沒有異議,搶了厲長生的馬韁,快速一抖,道:“駕!”

小太子荊白玉日常騎射都有師傅教導,可算是非常熟練,催馬快跑追在那黑影之後,隨著拐了幾個彎,竟是未有被甩掉。

厲長生眯著眼睛,低聲道:“太子殿下,這獵物有些奇怪。”

“怎麼了?”荊白玉追的正起勁兒,道:“放心,本太子的騎射厲害著呢,斷不會跟丟的。”

厲長生來不及多說,那黑影似乎跑得疲憊,比方才慢了許多。荊白玉一瞧,正是時候。他立刻伸手一搭,解下長箭長箭來,像模像樣的瞄準起來。

“太子不可!”

眼看著荊白玉就要射出一箭,厲長生當下快速握住荊白玉的手。

荊白玉嚇了一跳,回頭瞧他,道:“怎麼了厲長生?你瞧獵物都跑了,不知逃到哪裡去了,咱們跟丟了。”

“太子殿下,”厲長生臉色頗為嚴肅,道:“方才那不是獵物,若長生未曾看錯,那應該是個人。”

看起來差不多十六七歲的少年。

“什麼?”荊白玉嚇了一跳,道:“不可能啊,怎麼會是個人呢?”

這林間樹木旺盛,雖然日頭正濃,不過日光只得從葉片間稀稀疏疏落下,四周的確昏暗的很,距離又遠,難以分辨的太清楚。

荊白玉不敢置信的道:“若是個人,如此被我們追趕,他怎麼的不出聲呢?厲長生,是不是你想多了?”

厲長生搖搖頭,如今那黑影已然消失,他也不敢肯定。

“哈哈!”

“射中了!”

“好樣的!”

不遠不近的,有歡呼的聲音。

荊白玉一聽,並非荊博文與孟雲深的聲音,聽著有些個陌生。

厲長生道:“可能是鄒家的人也在行獵。”

鄒家是大戶人家,不只是山莊裡住的那些個人,鎮子上亦有幾戶人家皆是姓鄒,平日裡也會偶爾來此打獵。

荊白玉和荊博文都是一時興起,便前來行獵的,難免會與旁人撞上了行程。

荊白玉催馬向前,想要去瞧瞧是什麼人在打獵。

他們往前行了一段,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兒,那味道撲面而來,刺鼻的厲害。

荊白玉似乎有些個緊張,畢竟年紀還太小了,下意識的便一把拉住了厲長生的手。

厲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怕。”

“誰怕了?”荊白玉不服氣的道:“我才沒有,打獵而已,有什麼可怕……啊!”

他話未說完,突然驚呼一聲,果真嚇得瞪大眼睛,整個人怔愣在地。

就瞧遠處一行人揹著長弓長箭,果然也是打獵來的。

其中一個放了長箭,正中獵物,獵物此時便倒在草叢之中,隱隱綽綽奄奄一息的模樣。

荊白玉只是一瞥,嚇得小臉慘白,道:“厲長生你瞧……真,真的是個人啊。”

那中箭的哪裡是什麼獵物,真是個少年,就如厲長生方才所說差不多,十六七歲模樣,灰頭土臉,脖子上還戴這個鐵圈。

他後背中了一箭,出血頗多,箭頭愣是穿透至前胸,足以看出此箭射出之時力道之大。

少年人倒在地上,疼得渾身冷汗,已然爬不起來,身體一抽一搐。

而那一行行獵之人,見了失血過多的少年,一點也無驚慌,反而哈哈大笑。

其中一個道:“是我射中的,今兒個你們可都不如我啊。”

“這猘兒跑得太快,差點便叫他溜了去,還是鄒兄你箭法高明。”

“過獎過獎了,你們也是不差的。”

那幾個人站在奄奄一息的少年跟前,竟是互相恭維起來。

旁邊一個倒是施捨了一眼那少年,道:“不行了,這猘兒看似要不行了,恐怕下次行獵是用不得他了。我們還是多給他一刀,也叫他走得痛快些罷。”

“是了,還是王公子性子溫仁。”

那人說罷了,“刺啦”一聲抽出短劍,竟是真的下了馬,要往那中箭少 年身上補上一刀。

“住手!”

荊白玉瞧得頭皮發麻,只覺得胸口滾了油一般,沸騰的差點炸裂。

他當下再也忍不下去,快速跳下馬背,跑過去擋在了那少年面前,奶聲奶氣,卻一臉兇的道:“我看誰敢動手!”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評論仍然是私聊模式,會持續到10月中旬。不過紅包掉落仍然每天都有!會掉落給最新更新章節留爪的小天使們,20點100點隨機,找茬負分的不發,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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