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墨綠色的蛇尾放在地上盤著，上面沾著血跡，正懨懨地在地上蹭。
蚩黎狗腿地像平時身旁圍著的小鬼們，“那我等會去給你找水洗洗。”
阿蕪冷冰冰地說，“你現在去，我在這裡等你。”
天神們已經在眼前，渾身神光圍繞，表情威嚴中又隱含蔑視，背著手高高在上道，“哪裡來的蛇妖惡鬼，竟如此殘害一位即將編入神冊的天神，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休要想跑，就此受死。”
阿蕪回道，“受你個頭。”
她將蚩黎往後一推，推到一個安全位置上。自己卻迎神而上，用那條還沾著血的蛇尾往散發著高貴聖潔神光的天神身上甩，像是要擊破他們那層虛偽無比的光環。
天神們毫不將她放在眼裡，數道法術光芒砸向阿蕪。誰料卻沒阻攔住阿蕪的半分攻勢，粗壯如同百年古木的蛇尾結結實實地將他們攔腰掃飛。
妖王之強，強如斯也。無論是神還是凡人，皆無法阻擋她的鋒芒。
葉桑還沒來得及看清天神們精彩的表情，一團黑霧就籠罩住了那團神光，蚩黎不滿道，“我又不是打不過他們，我蚩黎的名字說出來，這些神仙都要躲著的好吧。”
阿蕪至此終於微微勾起了嘴角，“那就讓我看看鬼王的本事啊。”
到最後這群天神還是被放走了，只不過回天庭的時候精神都有些不正常，這還是蚩黎玩夠了網開一面的結果。
不過後來蚩黎非常後悔把這些天神放回去，他的本意是給阿蕪在天界立個兇名，讓那些神仙見到阿蕪的時候也躲一躲。但是因為天神們回去瘋瘋癲癲地唸叨的也是那個有著蛇尾，滿臉黃斑的就是妖王，導致之後所有的天神見到好了之後的阿蕪都要問一句，“為何妖王不像傳聞中的那樣長滿黃斑。”
這就相當於將阿蕪最不喜歡的事一遍遍地重提，每聽到一次阿蕪就要冷冷地看蚩黎一眼。
整治完那群天神，這才發現人參精被吃掉了，太子最後也咽了氣，阿蕪毀了容，這場戲實在看得太令妖王悲傷，幾天都沒打起精神來，連屋裡的鏡子也扔了。
蚩黎受人間萬鬼追隨，每天小鬼們送上來的養顏良藥不計其數，也試過了各種法子。但是就是不知道道士往阿蕪臉上撒了什麼，黃斑頑固地就是不肯消失。
她不願意出門，蚩黎也沒心思去玩，有一天將小鬼們送上來的藥都用完了之後，他拿來一個紗罩，“他們都太沒用，走，我親自去找，你只管跟著我就好了。”
阿蕪情緒雖然不高，但還是依言戴上面紗，跟他離開鬼王窩沒多久，一隻小鬼找上蚩黎，“大王！有一個叫九陌的神仙，抓了我之後什麼也沒做，要我帶給你四個字。”
“哪四個字？要我幫他忙嗎？”
小鬼撓撓腦袋，一板一眼地學九陌的語氣，“神罰妖林。”
他語音剛落，就感覺到面前吊兒郎當的鬼王和無精打采的妖王同時爆發出了身上的殺氣，他縮了縮脖子，灰溜溜地跑了。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妖林，但這次因為兩人去找治臉的藥，離妖林稍遠一些，就算火急火燎地趕了回去也用了半夜。這一拖延，在妖林外看到等待著他們的九陌的時候，心都涼的透底。
九陌手裡抱著一團灰乎乎的髒毛團，眉眼依舊冷淡，語氣卻比之前柔軟，“我沒辦法，只救下了這一隻。”
灰毛團輕輕地發著抖，離得近了才聽見它輕微的啜泣聲音，蚩黎多看一眼就認了出來，用他最溫柔的聲音喚道，“雪花兒。”
毛團一僵，將埋在九陌懷裡的頭探出來，露出哭的通紅的一雙圓眼睛，稚嫩的聲音哭喊道，“大哥，大哥，我好怕，娘和哥哥們都被一群人抓出去了，我好怕，我不敢動。”
蚩黎將她抱過來，撫著毛安撫，聽她哭的語無倫次地述說自己的害怕。
阿蕪卻沉默著望向夜晚的妖林，妖林的樹木很高，裡面住著無數妖獸。有的是她搬來之前就住在裡面的，有的是她搬來之後才來的。妖獸還有草木精怪們在這裡繁衍生息，與人間互不干擾聯絡。
這裡面的妖有兇惡的，有善良的。他們也打架，也有各種矛盾，但是始終吵吵鬧鬧，有著讓人安心的聲響。她住在最中心，他們吵歸吵，但從來不打擾她。而此刻妖林非常平靜，風中傳揚著低低的哭泣聲和傷痛的呻吟。
“他們突然就來了。”毛團的淚水在髒兮兮臉上洗出兩條白印，“他們說要蛇妖出來。娘和大家都說這裡沒有什麼蛇妖，讓他們別處去找。他們不信，說我們肯定都是那蛇妖的幫兇，打傷了好多大妖，山貓大娘被一個神仙…用很長的刀扎進了肚子裡，留了好多血…”
“娘把我藏進裝雞蛋的罐子裡，讓我不要出來，等阿蕪姐姐和蚩黎大哥回來。然後這個神仙就找到了我，我本來很怕他，但是我記得他好像是你們的朋友，就跟他在這裡等你們了。”
小狐狸的雙眼單純迷茫，悲傷地問，“可是誰是蛇妖啊，神仙為什麼會來啊？”
九陌和蚩黎沉默著，阿蕪卻直接地說，“是我，我就是那個蛇妖，是我把他們招來的，對不起。”
雪花兒哭的更厲害了，“阿蕪姐姐，你為什麼要把他們招來，我們打不過他們的啊。”
阿蕪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葉桑知道沉重的情感壓在她喉底，她難受地幾乎喘不過氣來，語氣卻平靜地問，“大家都說沒有蛇妖嗎？”
小狐狸只埋頭哭，不再回答她的問題。
阿蕪深呼吸幾下，大步往妖林裡面走，聲音放出去響徹整個林子，“我回來了，對不起，回來晚了。”
妖林壓抑的氣氛在這一刻爆發，哭聲和呻吟聲在她說話之後都響亮了許多，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阿蕪，我們不怪你，你走吧，這裡不安全。”
“瑜娘和她的孩子們呢？”阿蕪問出來的時候，心裡甚至不敢想最壞的結局。
活了萬年，見慣生死的妖王此刻竟然無比厭惡和懼怕死這個字眼。她抱著僥倖，心想也許只是受了傷，被妖怪們帶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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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林子裡年齡最大的槐樹精槐爺爺嘆息一聲，道，“死了，都在你那府裡，你自己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