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音之州的音幕城是北大陸第三大的城市，從高空望下這座巨型都市好似一個規整的方塊，條條道路將都市劃分成得井井有條。公孫策與綺羅前去的卡拉什家族本部理所當然地位於最發達的中心，其餘三位成員則在臨近空港的“右下角”徘迴。
瑟薇絲蹭了個甜筒，正精神不佳地舔著，大小姐沒忍住提醒道：“瑟薇絲小姐，今天是不是太清涼了一點……”
“嗯？有嗎？”
女遊俠平日那套白色魔改軍服的露出度已很大膽，今日的新裝更是上了一個臺階，她踩著涼鞋穿著運動短褲，上半身只豪放地穿著件紅藍條紋的比基尼配一件小外套，一路上收穫了大把男性路人注目禮。
說話時一滴融化的雪糕從甜筒邊上滴落，恰好落在潔白的溝壑旁邊。瑟薇絲打算伸手去抹，秦芊柏趕緊遞給她一張紙巾，女遊俠毫不在意地擦擦，一口吃掉小半個甜筒：“這地方太壓抑了，再不穿自由點我要被這裡的空氣憋死。”
“暴露狂就暴露狂別給自己的性癖找藉口。”時雨零翻了個白眼，“合眾藝術之都還壓抑啊？”
“啊~你們幾個果然是今天才來？”瑟薇絲面色古怪，“唱首歌就知道了，誰想試試看？”
姑娘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秦芊柏自告奮勇接過嘗試的任務。她清了清嗓子，唱起一部老動畫的插曲：“追趕著明日的愛的心靈♪留下了火紅的軌跡♪
把愛和歡笑♪散播到每一個角落……”
噗！噗！
還未等實音的現象正式出現，幾聲氣球放氣般的悶響就在四周響起。街道上空投射的所有投影螢幕頓時一變，各色五花八門的影像澹去，換成了表示警告的橙色三角形標誌。緊接著數架灰色的義體機甲從空中落下，用形似喇叭的器械對準了驚訝的秦芊柏。為首的機甲中發出緊張的女性聲音：“我們是音幕城警察部隊，系統偵測到未經許可的歌唱行為，為避免誤會請出示您的個人視聽許可證！”
拂曉騎士搶先站出說明：“很抱歉造成了困擾，我們是今日剛到的遊客。”
幾位如臨大敵的義體警察頓時鬆懈了許多，女隊長說話時帶上了責怪的情緒：“你們幾位是經由什麼渠道入的城？你們沒看到安全注意守則嗎？”
時雨零皺起眉頭：“哈啊？你們的空港裡全是奢侈品店和音像店，螢幕裡全是廣告，哪兒有說注意事項？”
“那幫該死的資本家又他X亂改播出時序。”女隊長小聲咒罵了一句，“小心點，你們總知道這兒的地貌吧？外行人隨意歌唱很容易引發安全隱患，注意不要觸犯守則。下一次再犯就要罰款了，三次以上就蹲局子，為你們自己好別亂出聲。”
義體警察們惱火地離去了，拂曉騎士從他們的反應中推斷這是常見的事情。秦芊柏深感震驚，憋了一會說：“哇……”
“瞧見了吧，沒許可證你連在外發聲的自由都沒有！”瑟薇絲惡狠狠地說，“我昨天剛被罰了三百克里，罰款的理由是‘在公共場所引發過大噪聲’，他X的我抓搶劫犯開個槍都要罰款！”
“就這地方還能有藝術氛圍？”時雨零深感離奇。
“我查閱了近三月以來本地的報道，約在兩個月前開始實音之州的歌唱事故率突然上升。此前音幕城還未戒嚴至此，這應當是本地政府為了保護居民安全而採取的應急措施。”拂曉騎士解說道，“時雨小姐提出了一個好問題，本地藝術家是如何練習歌曲的？”
“如果你家裡夠富有防護力場，那你可以關緊房門在家自由歌唱，再不然你可以花高價去租專門的練習室，以小時付費。”瑟薇絲兩三口吃完冰激凌，帶頭走開，“再平民點的選擇也有，跟我來。”
瑟薇絲坐上公交車，帶一行人前往都市的繁華地帶，艾蘭迪亞注意到她選路時沒看地圖，顯然對本市的地形極為熟悉。
“瑟薇絲小姐，你常來音幕城？”
“沒啊，我上次來得是幾年前的事兒了吧。”遊俠撓撓下巴，很不確定，“這兩天旅行到這兒來接了幾單跑腿任務，自然而然就記下地形了。”
“你記性還蠻好啊……”時雨零側目。女遊俠一臉驕傲：“那是，沒這點本事我算什麼業界標杆！”
瑟薇絲說得輕鬆，時雨零卻知道這事兒有多難。音幕城的體量不亞於王國首都蘇佩比亞，縱使她當年身為顯現法使聰慧過人，也不過在做獵人時記清楚了內城區的地形與任務常去的幾個地方，到了陌生的郊區和住宅區那依舊是兩眼抓瞎。
瑟薇絲來音幕城的時間不會比她們多到哪去，這點時間就能讓一個遊俠記清楚這城市的地形？哪怕以無常法結社的精英作為標準，這記性也實在好得離譜，好得不像一個常常忘事的人。
時雨零想起對方那詭異的“長生”狀態與傑戈的囑託，決定不去說刺激對方的事情。一行人跟著遊俠搭了20來分鐘公交車，來到了一座形似體育館的大型建築前。這建築的正們周圍聚集著許多揹著樂器的青年人，大部分面色沮喪，一個惱怒的女孩在門口大聲嚷嚷：“我提前一個月就預約了，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
守門的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臉上一股子不耐煩的神色：“從上週起音幕城執行新規定，沒有4級以上專業證書不能進入公共練習場所。你的許可證等級不夠，考級去吧。”
“考一次報名費六千克裡，我考你X*&%！”女孩氣得破口大罵。中年人斜眼提醒道：“控制音量，再大聲就要罰款了。”
“不放就不放，大不了我去教會練！”
女孩憋屈地壓下聲來，憤憤地帶著樂隊成員們走了。瑟薇絲嘖嘖稱奇，向她們說道：“喏，音幕城現狀。有了證想演奏也要預約，低等級的證書還沒用，等級考試檔次越高交費越多，那考試還巨難過。”
“教會呢？”秦芊柏追問道。
“教會倒是有安全廉價的防護力場，問題是教會也沒那麼多空閒地方和資金給愛好者們鑽研藝術，所以要想去教會你只能老老實實排隊……”
秦芊柏順著瑟薇絲的指尖看去，望見下一個十字路口的拐角處拐來一道長長的隊伍，先前那姑娘和同伴們排到了最尾。路旁的投影螢幕上放著活靈活現的宣傳畫面，可沒有聲音。
“本地另一項發展蓬勃的藝術是啞劇。”遊俠冷著臉說。
秦芊柏望著這座五光十色的大都會與其中沉默的人們，恍忽間覺得視野中蒙上了一層沉重而陰鬱的灰色。那壓抑的氣氛就像陰雨天前的天空，地上的人們怎樣也干涉不了，只得任由它為每個人帶來惡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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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卡拉什帶公孫策來到了他的私人辦公室，進門之前一位女職員剛好背對著他們走開，那頭波浪長髮讓公孫策感覺有點眼熟。
公孫策進了辦公室，在皮椅上坐下，率先說道：“金先生，我不太理解你在說什麼。”
金似乎覺得很有意思：“公孫先生，在我們這些旁人眼中你們此行的目的清晰得驚人。你們從出發開始就沒掩飾過自己的目的，事到如今又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金這一套話裡有話的暗示讓公孫策有點摸不著頭腦，心想老頭這一副表情就差把“我知道你知道那個大秘密”說出口來，可問題是他還真不知道什麼深層內幕。他總不好跟人家說其實我們這一船五個人有三個都是第一次來合眾，你們這的聖典我都是過來第一天晚上臨時補看的合眾歷史更是一竅不通。真要這麼說那這談判吹了是小事，得不到更多情報才是大問題。
因而公孫策面上鎮靜自若，只擺出一副神秘感十足的微笑：“我倒想聽聽金先生的看法。”
“我不介意當一次老實人。”金用雙手撐起下巴，眼鏡下精明的老眼打量著公孫策面上的表情，“你們的第一站是絢磁之州，在那裡你們一落地就直接找到了她；你們緊緊追著她的蹤跡直到木械之州的第二次‘偶遇’；再之後是刃雨之州，第三次的遭遇讓你們並肩作戰並建立了友情；當那神出鬼沒的遊俠來到實音之州，你們的飛船立馬就來到了音幕城——調查蓋烏斯的計劃只是明面上的幌子，你們的真正目的不正是與這位隱藏在歷史暗面中的長生者接觸嗎，公孫先生？”
“哦……”公孫策高深莫測地笑笑，心裡更覺得荒唐。
金的懷疑可說是合情合理，可只有他們這幫船員才知道啟明星號的航程壓根就一點計劃都沒有：他們的目的地全是靠蒼都那倆女憨貨骰骰子選的。這哪有什麼狗屁的大秘密大計劃，根本是無頭蒼蠅亂飛恰巧畫出了藏寶地圖，要是沒上次傑戈解釋他們連瑟薇絲的特異之處都察覺不出，真就是偶然才多次遇到……
……偶然？
不對！公孫策幡然醒悟。怎麼會是偶然？北大陸是片無比廣闊的土地，絢磁之州與刃雨之州之間的距離足夠塞下一個半零島。縱使瑟薇絲和他們一樣在做聖者巡禮，他們也不該在短時間內相遇這樣多次。
金的說法一點問題都沒有，拋去驅車出行的治療時間和專為和談更改去冷鋼之州的航線，他們就是在一路追著遊俠瑟薇絲旅行。啟明星號甚至剛來合眾第一天就遇上了瑟薇絲的主動拜訪，可在今日之前他們沒有察覺到一絲違和感……沒有一個人提出過疑惑！
公孫策越想越覺得心裡發涼，不單是因為他發覺了思想中的“障礙”，更因為這擾亂視聽的手法熟悉得讓人心慌。心中的思想僅在一瞬之間，現實中的公孫策剛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哦”，他略微收斂笑容，正色道：“沒想到你們也‘發現’不了她……我還以為卡拉什家族在這方面會很有優勢。”
金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公孫策沒忽略這個細節。
“圖騰的力量離君主巨龍差得太遠太遠，我們絕不可能趕得上幽冥之龍的眼童。但如您所想，我們依靠聲音多留下了一點點資訊……只能由家族解讀的資訊。”金正色道，“我想您正需要這些情報，而相應的我想知道她的隱匿機理，亦或者其他您得知的秘密。”
很明顯，金以為他是靠幽冥之童才得以追蹤瑟薇絲，有零島對匿神們的救助一事在前，這情報早不是什麼秘密。
公孫策正思考著應對的方案，忽然間眉頭緊皺。他重重敲了下桌面，冷冷道：“看來您的家族對我們並無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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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分鍾前，北大陸實音傳媒公司，45層。
若非走廊牆壁上定時閃耀的標識提醒，綺羅簡直以為自己來到了建築物外的綠地。整整一層樓的空間都被細密的綠色植物覆蓋，空氣清新得好似活山之州雨後的森林，放眼望去僅是奇珍異草，一片花團錦簇的亮麗模樣。阿莉爾引著她到花園正中的涼亭坐下，綺羅發覺這兒的桌椅與茶杯均有著熟悉的質地。
“好精緻的木械傢俱啊。”
“我喜歡木械自然清新的味道，每當達達里昂家族有新品推出他們都會給我送來一套。”
阿莉爾在一張高腳凳上坐下，她的身材本就修長，這高凳子讓綺羅微微抬高了目光。紫發女明星說話時兩眼一眨一眨，她長長的睫毛隨之輕顫，顯得那眼童愈加蕩人心魄。綺羅總還存著些小小的攀比情緒，見狀不由得有點喪氣，人家不虧是大家族出身的女明星，眨眨眼就能把人們的心迷了去。
“抱歉，我忘了你出身蒼穹之都。或許你更喜歡酒吧或舞廳？34層就有類似的設施。”
阿莉爾的話語將她從患得患失中喚醒，綺羅趕忙搖頭：“不不，這裡就很好的！我在想該帶張CD來的，這樣好找您簽名。”
“你真有趣。”阿莉爾淺淺一笑，“我們很可能會變成敵人不是嗎？或許公孫先生和我的父親沒過多久就會宣佈談判失敗，你留著敵人的簽名做什麼呢。”
“立場上的敵對不妨礙藝術上的憧憬嘛。”綺羅一臉認真，“哪怕是十年前秘密戰爭的時代，帝國的人們也會聽合眾的歌謠呀。”
“哈哈……我明白你為什麼能火起來了，你果真是個招人喜愛的姑娘。”阿莉爾前傾身軀，與綺羅拉近距離，“我記得你是在四年前正式出道，齊靜萱小姐？”
綺羅一驚，她沒想到這位初次見面的人會突然說出她的真名來。女孩一時間有些慌張：“您為什麼會……”
“名字？藝名就是個給粉絲們聽的名頭，你何必將它帶入生活中呢？”阿莉爾說，“我可沒神通廣大到知曉每個歌手的真名，我知道這名字是因為我一直在關注你。”
“啊！”綺羅十分驚喜，“您聽過我的歌？”
“從出道的專輯《繁星》到3月底發售的《綺羅》，你的每一首歌我都有聽。”阿莉爾笑眯眯地瞧著她，“每次聽你唱歌時，我都對你感到一陣由衷的敬佩。”
綺羅望著那雙美麗的眼童，心中忽然閃過一絲寒意。紫發女子一副親和的樣貌，她卻覺得自己在看一隻漂亮的獵豹，那豹子慵懶地趴在石頭上，眼中卻盯著獵物，等待最好的時機躍出啃噬弱小者的血肉。她下意識覺得自己不該持續這個話題，趕忙出言道：“我想——”
綺羅沒來得及說完，女子的下一句話讓她渾身發涼。
“我最為敬佩的是，閣下竟然有將如此拙劣醜陋之音律發表，還恬不知恥自稱歌手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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