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外面的喊聲，林旭下意識的看向謝保民。
很想提醒這位師兄一句，不行就去後面倉庫躲躲吧。
袁總廚長得膀大腰圓的，將近一米九的個頭，二百多斤的體重，一拳頭下去，哪怕是馬老師附體都扛不住。
畢竟這位二百多斤的總廚不是嚶國大理石，而是戰鬥力爆表的東北大漢。
然而沒想到，謝保民非但沒有任何慌張，反而放下肋條肉，不慌不忙的擦擦手，隨即走向了門口。
把門開啟，正好跟從外面進來的袁德彪碰了個對臉。
沒等袁總廚張口，他便說道：
“彪子，趕緊過來，正準備喊你呢，老尹這摳搜貨今兒好不容易做了一次手抓羔羊肉，你趕緊來嚐嚐，吃起來老得勁了。”
袁德彪張了張嘴，剛要說話，謝保民就從包房裡走出來，小聲說道：
“我師弟想跟著老尹學拉麵，誰知這老小子要吃柿子，沒柿子就不教，所以我才從你那借了幾個……等會兒咱哥倆兒多吃點羊肉，把咱的柿子吃回來。”
袁德彪正饞羊肉呢，便順著他的話說道：
“怪不得今早老尹一直盯著樹上的柿子看個不停……正好我午飯還沒吃，走，先把柿子的本錢吃回來。”
雖然柿子是袁總廚的命，但有羊肉吃的時候，命也可以緩一緩嘛。
此時他完全不關心柿子去哪了，只關心今天中午做的羊肉夠不夠吃，能不能吃過癮。
肉食主義者，就是這麼乾脆直接。
兩人進來後，屋裡的林旭和尹宏斌都有些詫異。
不到兩分鍾就搞定這位膘肥體壯的東北大漢了？
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
袁德彪四十來歲，算是總廚中比較年輕的，他跟林旭打個招呼，坐下後就抓著塊肋骨肉啃了一大口：
“老尹，你要想吃柿子去摘就行，每次摘完弄這麼一大份手抓羊肉，兄弟我還是很樂意跟你交換的。”
尹宏斌：？？？？？？
你等會兒！
明明是老謝摘的，咋成我想吃了？
狗日的，你想得倒是輕巧，這兩扇羊肋排在餐廳能賣四位數了，你那爛柿子才值幾個錢兒啊？
他瞅了謝保民一眼，不用問，肯定又是這狗日的跟東北老滴咕什麼了。
唉，又是想毒打老謝的一天吶！
林旭將一大根羊肋排啃完，差不多已經半飽，這種羔羊肉的肉質吃起來真是絕美。
最好吃的是肋骨頭部，瘦肉、肥肉、軟骨摻在一起，一口咬下去滿嘴流油，瘦肉的勁道和軟骨的脆爽融合在一起，彷彿吞下一大口西北地區的壯麗和蒼茫。
又拿起一大塊，學著謝保民的樣子配著洋蔥吃，清脆的洋蔥不僅讓口感更加豐富，同時也把羊肉襯托得更加鮮美。
四個人誰都沒說話，彷彿是炫肉狂魔一樣。
兩扇羊排吃完後覺得不過癮，尹宏斌又讓人從羊湯鍋裡撈了一條羊後腿送進來。
送進來後，略一分割，大家便繼續開吃。
這是成年羊的後腿，肌肉纖維分明，肥肉厚實，尹宏斌刷刷幾刀，看似很隨意的分割，卻讓每塊肉都有肥有瘦。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從這分割手法上就能看出，尹宏斌對羊肉的構造認知比獸醫都高。
拿著一塊帶著豐腴油脂的羊肉在西北辣醬中蘸一下，隨即咬一口，羊油的豐腴和瘦肉的勁道，配著辣醬一塊在口腔中爆開。
要說羔羊肉是西北地區的壯麗和蒼茫，那成年羊肉蘸辣醬就是西北人如火的熱情和堅韌的性格。
兩種羊肉不同的口感和味道，讓林旭明白了為什麼羊肉吃法會分得那麼細緻。
不同的年齡、不同的部位，口感味道完全不同。
這樣的肉誰不喜歡呢？
一根羊腿吃完，幫廚送來了四碗羊湯燉的蘿蔔，另外還有一筐剛剛做出來的芝麻燒餅和蔥花香菜末。
“湯裡沒放鹽，根據口味自己新增，香菜蒜末也是啊。”
林旭用小勺盛著剛剛作為蘸料的食鹽加到湯裡，又放了一點點胡椒粉和一撮香菜和蔥花。
攪拌均勻後捧著碗喝一大口，頓時被這鮮美的滋味給驚住了：
“這也太鮮了吧？”
尹宏斌往自己碗裡放了點辣椒油：
“食材好，火候足，想不鮮都難，這種羊湯在西北很容易就能喝到，那邊的節奏相對慢一些，廚師們也願意把心思花在烹飪上。”
節奏越快的地方美食就越少，吃飯的有壓力，沒時間享受。
做菜的也有壓力，房租水電工人工資啥的，加在一起，每個月的支出都是天價。
這種情況下，再慢悠悠的熬湯煮湯，多少有些不現實。
而且這樣能導致成本陡增，顧客也不咋買賬，所以就得藉助科技手段了。
林旭夾著碗裡的蘿蔔嘗了一口，口感還是脆的，而且沒有任何白蘿蔔的衝味，反而甜絲絲的。
一直低頭吃肉的袁德彪這會兒總算過了肉癮。
他掰著燒餅，一邊往碗裡泡一邊對林旭說道：
“這是沙地蘿蔔，甜味重，下羊湯鍋裡之前，需要在滾水中燙一下，把蘿蔔的臭味燙出去，燙過再用冷水過一下，口感就脆了。”
蘿蔔還能這麼處理？
學會了學會了。
林旭吃了一個燒餅，喝了一碗湯，吃完後拍拍肚子，忍不住在心裡感嘆一聲，美食的力量真是大啊，今天居然罕見的吃撐了。
過去他總是吃八分飽，但今天八分飽完全剎不住車。
特別是吃完羊肉再來碗鮮美的羊湯，這種感覺真是太爽了。
吃飽喝足，幾人剛放下碗快，戴建利就和宋大海一前一後來到了十二號樓：
“牛呢老尹？我們今兒下午啥也不幹，就是來幫忙……哎喲，林老弟來了，中午在這兒吃的嗎？”
林旭點了點頭：
“本來想跟著尹總廚學拉麵的，結果稀里湖塗吃了一頓手抓羊肉，還配著燒餅喝了一大碗羊肉湯。”
“嗬，老尹你不夠意思啊，上次我來幫一上午忙，你就請我吃了碗牛肉麵。”
尹宏斌沒好氣的說道：
“幫我一上午忙拿走一根羊腿一扇羊排，你還好意思說？”
“吶吶吶……人家書法家幫人寫字還收個潤筆費呢，我堂堂釣魚臺總廚，收你個磨刀費不算過分吧？”
在沒臉沒皮方面，老戴永遠是釣魚臺的第一梯隊。
中午十二號樓的客人不多，也就五六桌的樣子，每桌都點了手抓羊肉，還有一張桌點了牛頭宴，兩個人抬著滷好又蒸了三個多小時的牛頭放在桌上的一剎那，看起來還是很霸氣的。
除了羊排、羊腿、牛排、牛頭等食材之外，十二號樓還有各種奶油製品，從主食到點心，全都是西北風格。
等老黃送牛時，林旭在廚房轉了轉，發現廚房後門外面，居然還砌著一個做烤饢、烤包子甚至西北烤全羊用的饢坑。
“老尹這裡從裝飾風格到菜品配置，全都是典型的西北風格，師弟要是想學西北風格的菜品可以過來多跟老尹學學，他在這方面真挺鑽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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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師兄。”
正看著，林旭發現饢坑裡面放著水管鐵架子，各種鉤子，甚至還有通風用的風扇，看起來跟屠宰場的裝置一樣，便好奇的問道：
“師兄，今天下午用的牛，不會是在這裡現殺吧？”
謝保民笑著說道：
“不現殺大家怎麼會過來湊這種熱鬧？”
“這種牲畜宰殺，不是得去專門的定點屠宰場嗎？在院裡殺牛，萬一誰舉報了……”
“哈，這裡就是定點屠宰場。”
林旭：？？？？？？
不會吧？
釣魚臺這麼吊嗎？
謝保民說道：
“招待國賓的菜品，有些必須是鮮肉，從屠宰場往這邊送會耽誤時間，所以老尹就透過民族協會和釣魚臺領導們的協調，弄了一個屠宰資質。”
我靠？
還能這麼操作？
林旭好奇的問道：
“那以後釣魚臺的雞鴨鵝豬牛羊，全都可以自己宰殺了？”
謝保民笑了笑：
“理論上是可以的，但有資質的屠夫只有老尹一個人，所以想要宰殺牲畜禽類就得讓他出手。自從老範讓老尹幫忙宰殺公雞卻被老尹剁走半隻，大家發現還是買成品肉比較划算，所以這裡就偶爾宰殺一下牛。”
估計尹總廚當時弄這個資質時，還想著雁過拔毛一下，刮大家一些油水。
但這群人精一樣的總廚誰都沒上當，大家反而過來薅老尹的羊毛……哦不，牛毛，大家都來薅尹總廚的牛毛了。
比如今天，為什麼所有總廚們都齊聚這裡。
不就是等著佔便宜嘛。
沒多久，一臺箱貨搖搖晃悠拐到了十二號樓的院子裡。
車門開啟，老黃從副駕上的位置跳了下來。
“老尹，你要的牛送來了，趕緊下手，還等著吃肉呢。”
這會兒所有總廚全都到了，司機把牛趕下來，繞著院子牽到了後面的屠宰場中，後面已經準備好了大大小小的盆，等著宰殺。
林旭剛要跟過去看看熱鬧，手機突然響了，是老媽陳美娟打來的。
“兒砸，前兩天你岳父岳母聯絡我們，想讓你和悅悅在春節舉辦婚禮，你覺得咋樣？”
春節舉辦婚禮？
這個倒也不是不行，反正現在車子房子都有了。
按照現代婚姻觀念來說，這已經滿足了最低的結婚條件。
反正跟沉寶寶已經住到了一起，不如就把婚禮辦了，一直拖著不辦事，說不定岳父岳母還會多想呢。
想到這裡，林旭說道：
“可以啊，不過在哪辦呢？都來京城的話，到時候交通啥的不方便吧？”
“我跟你爸也是這麼考慮的，但你師父說結婚時直接包下釣魚臺一棟樓就行了，連典禮帶招待賓客全都省了。”
我師父？
林旭有些詫異的問道：
“你們跟我師父還有聯絡呢？”
“廢話，人家對你那麼好，我們怎麼不和高先生打好關係呢？他還在群裡說……”
“群裡？媽，你們還偷偷建了個群嗎？”
林旭越來越覺得這一屆長輩會玩了，不僅私下裡偷偷跟師父聯絡，還揹著自己建了個群。
“這是你岳父建的，群名叫【小旭悅悅婚禮籌備委員會】，群裡都是你的長輩，輩分最低的就是你師兄，其他都是雙方的親戚。”
哈？
揹著我和沉寶寶偷偷弄了個婚禮籌備委員會。
整得還挺專業。
林旭說道：
“既然你們準備，那我跟悅悅就什麼都不管了，只負責到時候給你們敬茶倒酒了。”
陳美娟笑了笑：
“只要你不介意春節結婚，那我們就開始準備了……等在京城辦過婚禮後，你和悅悅春節回來，咱再專門開席招待一下這邊的客人就行。”
“好！”
結束通話電話後，林旭有種做夢的感覺。
雖然距離春節還有將近三個月，但一想到要跟沉寶寶走進婚禮殿堂，還是有種做夢的感覺。
希望能一直幸福下去啊。
他將手機揣進衣兜裡，熘達著來到樓後面，才發現牛的宰殺過程已經結束，這會兒不僅牛皮已經完整的被剝開，甚至連牛的軀幹也已經被大卸八塊。
尹宏斌在郭衛東協助下，將牛腿等大塊的部位拆解下來。
他手中拿著一把小小的尖刀，麻利的挑斷牛膝蓋裡的筋膜，將小腿連帶著牛蹄卸下來。
接著按照筋膜的走勢劃開牛腿，將牛的大腿骨拆出來。
一通操作，這根牛後腿就被分成了好幾部分。
沒有任何多餘的步驟，力道和刀口的深淺也恰到好處，堪稱現代版的庖丁解牛。
力氣超大的袁德彪將拆下來的部位用肉鉤掛在旁邊的鐵架子上，由師兄謝保民和十一號樓的總廚範明做進一步的分割。
不遠處的水池前，戴建利、宋大海、何寶慶三人正圍著幾個盛滿清水的大盆收拾兩頭牛的內臟。
而戴著金邊眼鏡的邱振華，則拿著噴槍在燒牛頭。
至於其他總廚，也在做著協助工作，有沖水的，有浸泡的，還有整理邊角料的。
老黃拿著手機站在外圍，一邊拍照一邊讚歎：
“一群國字頭的大師傅伺候著，這也算是兩頭牛的牛生巔峰了。”
見到林旭過來，他笑著問道：
“林兄弟想吃啥儘管開口，按照慣例，殺牛時牛雜要全部做成菜犒勞幫忙的人，咱今天有口福了啊。”
林旭有些不解的問道：
“還有這種規矩嗎？”
“沒這種規矩，你覺得這群高高在上的總廚會心甘情願做這種事兒？不光他們，等會兒估計廖主任也會來。”
你們還真把殺牛當成農村殺年豬了啊。
可惜今天不殺豬，不然到手那麼久的殺豬技法，也可以亮亮相了。
他好奇的問道：
“等會兒大概會有什麼菜啊？”
老黃應該參加過很多次這種場合了，他指著戴建利說道：
“老戴肯定會做夫妻肺片，這是牛雜的保留菜品；郭總廚會做粵式牛雜湯，這種鮮牛雜做出來超美味；袁總廚會做炭烤牛舌，東北人做燒烤還是有一手的；你師兄大概會做爆炒牛腰或者滷水牛心吧，這個不確定，他每次都能琢磨出新花樣……”
林旭原本還以為這群大廚跟農村那樣直接燉一大鍋菜呢，沒想到居然是各自用食材做道拿手菜。
林旭問道：
“這些牛骨呢，不煮了啃一遍？”
“這些可是好寶貝，老尹要留著熬湯，是不允許啃的，甚至剔肉時都特意留一些肉在上面，骨頭和貼骨肉能讓熬出來的湯更鮮美。”
一小時後，兩頭膘肥體壯的大黃牛，就變成了一塊塊分割完整的肉塊和兩副可以熬湯的骨架。
牛肉分得很細緻，每個部位都做了分類，而那些剔下來的筋膜，則可以用來做菜。
袁德彪拿著那些裹著肥油的筋膜說道：
“這些滷一下再用炭火烤，味道香得很……林老弟等會兒試試啊，絕對包你吃了還想吃。”
郭衛東洗了洗手，看著林旭問道：
“這一遍看下來，有什麼收穫沒？”
“感覺你們完全可以開一家屠宰場了。”
郭衛東：？？？？
我問你有什麼感受，你反而安排起了我們的工作？
林旭笑著說道：
“感覺整牛分割是一門大學問，不僅要懂得所有筋膜的位置和肉的走勢，而且還要懂得烹飪，知道每種肉的具體做法。”
有些菜可以帶著筋膜，而有些菜不能有筋膜，分割時就能有的放失的進行處理了。
郭衛東拍拍林旭的肩膀：
“今天讓你見識一下，等下次再有這種活動，你就得下手了，到時候可別膽怯。”
“我得下手？”
“總廚級別的都得下手，你雖然沒在釣魚臺任職，但廖主任可一直給你掛著職務呢，釣魚臺膳食部監理，行政總廚級別。”
林旭這下真有些懵逼了。
我不是釣魚臺的顧問嗎？
啥時候成膳食部監理了？
郭衛東說道：
“前幾天行政會上，廖主任說釣魚臺得多跟社會面接觸，你帶大家拍的影片不錯，所以就給了個監理的職務，方便你進出釣魚臺。”
這麼突然嗎？
正想著，腦海中響起了系統的提示音：
“宿主榮升為釣魚臺膳食部監理，完成隱藏任務【新的身份】，獲得優秀級基礎烹飪技法——整牛分割，恭喜宿主。”
林旭完全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兒。
不知道這個身份來釣魚臺包樓辦婚禮，能打個幾折……
他愣神的時候，旁邊的戴建利大呼小叫的說道：
“快快快，趁著這些牛雜新鮮，趕緊處理。林兄弟，別愣著了，看看想學哪道菜，趕緊跟著學，釣魚臺做牛雜的機會可不多。”
這些總廚們每人都要做一道菜的。
至於學什麼菜，還真讓林旭有些為難。
這會兒他完全忘了今天來學拉麵的事兒，腦子裡全都在考慮哪道牛雜類菜品賣得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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