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問題的前提是分析問題。
用需求理論來剖析遊小藝,你會發現這個帝都大妞的心理畫像其實很簡單。
年少貧苦,生活的絕大多數時光,她都會在艱難求生,這是“生存”。
少女時代,她發現了自己在進行繁重體力換取微薄的兼職工資之外,靈活的腦瓜子一樣也能給自己帶來外快,按照商群的說辭,這段時期遊小藝存下的錢其實已經夠自己生活了,但她還是如同一隻過冬的倉鼠一般瘋狂地賺取金錢。
賺錢,就是她的“生活”。
再看社交。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超絕的智慧和豐富的閱歷讓她幾乎不和同齡人來往,和成年人的對話也幾乎只是利益交換,周先只看到她在面對商群這個跟屁蟲時,偶爾才露出了屬於自己的純真。
注意,展露自己真實面目的前提,是商群這個小弟對她沒有威脅。
尊重。
在高三復讀決定報考帝都大學之前,她被人尊重過嗎?
沒有。
敬畏生命,善良的人都是富有同情心的,沒有人會故意鄙夷一個因為父母和家庭原因吃不飽飯的孩子。
但同情不等於尊重啊。
遊小藝唯一可以讓人們津津樂道的地方,就是她優異的學習成績,但偏偏為了撈錢,她又沒有把自己的這份學習超強的能力用在正途。
某些意義上說,她這種替考代考的行為已經破壞了社會上的規則,哪怕她的理由很有說服力。
而破壞規則的人,大部分人不會喜歡的。
問題來到了需求理論的最後一個層次——
自我價值。
不知道在代理謝猛的案子在所有人面前風光一把後,遊小藝是否覺得自己得到了同行的尊重。
反正周先可以確定,在無數次輾轉難眠的夜晚,這位姑娘一定反覆問過自己,我的人生會是怎麼樣?
因為父親拋棄了自己母女的關係,她不會喜歡上任何一個男人,她沒有愛情。
窮在鬧市無人問,同樣是因為赤貧的家庭狀況,所有的親戚都沒有和她來往,她的親情同樣很薄弱。
至於事業。
當年的明星律師已經沉寂了兩年,周元喜會讓她在自己的事務所裡優哉遊哉?
她這兩年,怕是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和周元喜明爭暗鬥上了,所謂的事業只不過是表面風光罷了。
所以,她的人生出路在哪裡?
答案估計她自己都不知道。
愛情很遙遠,事業很迷茫,就連唯一薄弱的親情,也因為母親的年歲越來越大,身體越來越差的緣故,變得越來越成了一種奢望。
沉寂兩年而不動手,可以看出母親是她唯一的羈絆。
所以,周先剛才小小的在這個方面試探了一下,結果不出意料地激怒了某人,讓遊小藝直接翻臉破口大罵。
她在用自己的態度表明自己很生氣。
這種現象很好,周先很喜歡。
倒不是說他是個賤皮子,天生喜歡被懟,但遊小藝不在自己面前藏著掖著,讓周先心裡默默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對接下來的動作信心十足了。
這是個心思敏銳但不喜歡搞小動作的姑娘。
或者說,她就是個典型的帝都大妞。
對付這樣直爽的女人,周先選擇了用最直接的語言,詢問了她對自己人生的看法。
以偷偷站在道德制高點的方式。
很卑鄙,但也很有效。
“有意思嗎?”
你這樣狡辯有意思嗎?
殺人償命,如今警方主動提起公訴,你不會以為你能逃得掉吧?
嘴硬有什麼意思嗎?
人死身隕,你媽媽年紀大了,經常去醫院是事實,你死了之後,她變成孤寡老人也是事實。
所以,你死了之後,準備讓她怎麼辦?
你的每一句話都有人針對,你的每一個動作都有人反對,上有周元喜死死盯著你,下有同事和組員默默監視著。
好不容易下班了,你會發現你還是一個人,一個人逛街,一個人送媽媽去醫院,一個人偷偷地在床上抹眼淚。
這樣的生活,你覺得有意思嗎?
簡簡單單一個問題,可以衍生出無數個可能的分支,周先很狡猾地沒有具體明確,準備讓遊小藝疲於應對。
越是聰明人,越是會考慮得越多,只要遊小藝上當了一開始思索,她最終只會會陷入無情無盡地自責和後悔之中。
周先吃準了她心裡還有基本的道德底線。
而只要她心裡開始自責,有了愧疚之心,接下來就會好辦了。
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並且率先發問掌握對話的主動權,這就是周先對付聰明人的嘴炮絕招。
……
柳梢進了廚房,客廳裡的餐桌前,短髮姑娘久久沒有言語。
許久,她才抬起頭,一臉冷漠地看著周先,“你和我說這些,有意義嗎?”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遊小藝選擇了直接反擊。
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同樣也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總不可能在警方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她去傻乎乎地承認自己殺了人吧?
作為一個專業的律師,她很清楚以自己的罪行,就算去自首也是必死。
反倒是什麼都不承認,還有一線生機。
“是嗎?”
挺直了身子,周先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面色清冷。
雙手插胸,遊小藝抬起頭,銀牙緊咬紅唇,同樣是不甘示弱地注視著他。
沒有什麼正義不正義,人要活著,這就是最大的理由。
她沒有什麼好羞愧的!
一男一女互相對視著,桌面上彷彿盪漾起了刺眼的火花。
蘇珊捂住了自己的小嘴,生怕發出了一點聲音,主動且決絕地當起了透明人。
“好燙好燙好燙。”
端著一大盆白色的餃子來到餐桌前,柳梢有些疑惑地看著面前這幾人,“你們……怎麼了?”
蘇珊趕緊站起身,拉著一臉懵逼的柳梢返回了廚房。
“你最恨拋棄親人的人,但你如今卻主動變成了這種人?”
遊小藝根本就不理會他,主動拿起筷子對付起來面前的餃子,連吹了好幾口,這才大口咬了下去,“這餃子挺不錯,你包的?”
“周元喜隨時會把你的殺人證據送到警方手裡,你還吃得下去?”
周先不氣反笑。
不應對也是一種態度,遊小藝明還在堅持逃避。
而她之所以逃避,就是因為自己剛才有些話刺痛到了她了。
也就是說,自己的戰術沒有問題。
所以,他也直接掀了桌子,把手裡的牌一下子甩了出去——告訴遊小藝,自己已經知道了周元喜有問題,而且還篤定他手裡有你的殺人證據。
“味道真不錯。”
閉著眼睛,短髮姑娘細細品味起了嘴裡美食的味道,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起來,“你知道嗎,作為一個北方人,我直到高三才知道冬至要吃餃子。”
“藥可以一粒一粒地買,菜市場草莓的尾巴也很好吃……那時候真苦啊。”
女孩兒的聲音有些唏噓。
周先愣了愣。
許久,他繼續輕輕開口了,“遊小藝,你知道嗎,商群還在喜歡著你。”
“是嗎?”
又是許久。
放下了手裡的筷子,遊小藝第一次正面回應了,她抽出了一張餐巾紙擦了擦自己的嘴巴,臉上的表情已經看不出了悲或喜,“周先,謝謝款待,我吃飽了。”
她才吃了一個餃子。
“你準備回去?”
“是的。”
點點頭,短髮的姑娘已經站了起來,“天黑了,我怕看不見路。”
“是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先也站起身,很紳士地給她開啟了大門,一臉微笑地開口了。
“是啊。”
金蓮細步,遊小藝已經走下了別墅的最後一級臺階,“天黑的時候,我曾經走錯過一段路。”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依在大門邊,周先看著那個瘦弱的姑娘漸漸消失在某個路口,表情有些悵然若失。
“周先,她是來做什麼的?”
耳邊,柳梢疑惑的聲音傳來。
蘇珊雖然沒有出聲,但是眼睛了同樣是寫滿了不解。
她雖然帶了遊小藝過來,但一路稀裡糊塗忐忑不已不說,到這會兒也不理解她吃了一個餃子就走是什麼意思?
其實,她和柳梢剛剛就在廚房裡豎起耳朵,靜靜聽著客廳裡的兩人對話,準備一有不對勁就衝出去做些什麼。
畢竟,那姑娘雖然看起來小巧玲瓏沒有什麼殺傷力,可暗地裡卻是個偷襲殺人的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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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是去找一個傻子了。”
柳梢:???
“你不用理解就好。”
摸了摸某人的腦袋,手感很好,周先的嘴角翹了起來,“柳梢,我成功了。”
擺脫了對方邪惡的大手,柳梢又氣又怒,“你在說什麼啊?”
“我說……吃飯去吧。”
“好耶!”
小別墅裡通火通明,某位漂亮的姑娘笑容燦爛。
外面天已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