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廳就在生死場內部，但一般來說閒雜人等都不得入內。
玉凌跟著裴天令東拐西拐，被鋥亮光潔的地磚和晶光閃爍的石壁晃得眼花繚亂，險些弄不清行進的路線。
對於裴天令的出現，他的訝然和意外一點不比圍觀群眾少。按理說這麼一場小打小鬧，甚至都沒有分出生死來，怎麼也不該驚動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人物才是。
沒錯，是大人物。一路走來，玉凌已經充分感受到了裴天令在生死場近乎唯我獨尊般的地位，但凡見著他的地部弟子都會非常恭謹地行禮問好，哪怕裴天令只是點點頭作為回應，都能讓這些人受寵若驚。
可以想見，至少在天地玄黃四部中的地部，裴天令擁有著令其他弟子望塵莫及的強大聲望。
苗喆落敗後就被煉火宗弟子的口誅筆伐淹沒了，玉凌並沒有再火上澆油，反正看那情況，苗喆以後也沒法再抬得起頭了。
由於裴天令只對玉凌發出了邀請，其他弟子也沒人敢湊熱鬧，包括廣芊芊也只能老老實實在外面等著，不知道此時此刻她是不是正對殷闕冷嘲熱諷。
等走入凌雲廳，玉凌就將分散的思緒收攏回來，目光重新落到了裴天令身上。
這個青年有一種天然陰鬱的氣質，彷彿一座亙古不化的冰山，即便再熱情吵鬧的人坐到他對面時，也會不自覺變得謹慎和安靜起來。
乍一看，裴天令並沒有那種君臨天下的王霸之氣，反而因為他那異常蒼白的面容顯得有些憔悴和虛弱，可是他的眼眸卻深邃莫測如無垠宇宙，透露著不容置疑的冷酷，讓人不敢與其對視過久。
“你叫玉凌？”沒有任何迂迴的客套，裴天令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道。
“是。”玉凌不動聲色地道。
“是凝魄魂師？”裴天令又問。
“嗯。”玉凌點點頭。
裴天令沉默了少頃，話題忽然發生了大轉折：“你見過解子安了？”
玉凌微微一怔，如實道：“見過了。”
“他怎麼樣？”裴天令的問題越來越沒頭沒腦了。
玉凌謹慎道：“傳言解大師兄嗜殺兇殘，不過見面的時候他卻很是和氣。”
裴天令淡淡道：“在這凌雲廳內，除過你我二人，再沒他者能聽到我們的談話。所以，我要你說實話。”
玉凌說的就是實話，不過看樣子裴天令並不滿意他的回答。
這是在逼他表態嗎？
玉凌迅速地盤算了一下值不值得，卻聽裴天令又問道：“你叫他大師兄？”
“解師兄讓我這麼稱呼。”
裴天令冷笑一聲道：“為了拉攏一位凝魄魂師，他倒是豁開臉皮不擇手段了。”
玉凌不好接話，只能保持沉默。
裴天令銳利的眸光定格在他身上，彷彿要將他內外看穿：“你不是我煉火宗弟子，所以就不要叫我裴師兄了。我這人不喜歡來回兜圈子，所以有些話我還是想挑明了說。”
玉凌忽然心頭一跳，浮起了一絲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裴天令的下一句話就石破天驚：“你根本不是無生殿弟子吧。”
玉凌聽出他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沒等玉凌辯解，裴天令便緊跟著道：“從你到來第一天起，地部就在查探你的資訊，起初半個月，確實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無生殿的弟子名單上也有你的名字。”
“直到不久前，畢源心上門來找我。”裴天令淡淡地說著。
畢源心……玉凌心頭一緊，這個人就是洛雙寰的師父，也是當年滅門洛家的主使者。
不過畢源心不管怎麼說也是煉火宗的內門長老，聽裴天令那不鹹不淡的語氣，卻彷彿在說什麼阿貓阿狗一樣。
“天生毒體確實很讓人心動，所以當年滅門洛家，背後自然有我宗高層的影子。只是多年前，洛雙寰就失蹤了，畢源心在宗裡的地位也直線下降，到現在尋常的外門長老都敢鄙夷他兩句。”
裴天令自顧自地道：“不過前段時間臨安星的夜王樓兇案鬧得全北境皆知，但破案的速度倒也挺快，畢源心也是我地部長老，所以他偶然間看到了蒐集的訊息，突然從蛛絲馬跡中發現那個叫雙霜的女子就是洛雙寰。”
“為了確認這件事，我們又花了幾天時間，甚至還考慮過從慕容家手裡搶人，但幾位炎使發現交出去的刺客雙霜是個假貨，所以我很好奇，真正的洛雙寰……是不是還在羅大小姐手裡？不要否認，我仔細查了查，羅洄之新收的隨從就叫玉凌，我想這不是重名吧？”
說完這長長的一番話，裴天令便住口不言，只是平靜地逼視著玉凌。
玉凌不禁暗歎一聲，沒想到剛來煉火宗一個月就暴露了，看來他們實在是低估了煉火宗的情報分析能力，也低估了洛雙寰的重要性。
事已至此，玉凌反而也平靜下來，索性收起了偽裝出來的畏縮作態，從容道：“暗王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問呢？”
“暗王”是地部弟子真心誠意送給裴天令的尊稱，他們堅定地認為，裴師兄並不比解子安遜色多少，即便他日後當不成宗主，也能掌控整個地部。
裴天令饒有興致地注視著玉凌，彷彿要將他看個內外通透：“你倒是承認得乾脆，夜王樓的案子，就是你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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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凌也沒再遮遮掩掩：“冒昧潛入大荒星，確實犯了貴宗的絕大忌諱，不過我和羅大小姐並非懷揣惡意，某種程度上也算幫了煉火宗一次。”
“哦？”裴天令不置可否。
“雙霜……也就是洛雙寰，是她透露了大荒星的位置，也是她給羅大小姐種下了鬼茶花毒。她原本打得一手好算盤，寄希望於大小姐將煉火宗山門所在告訴雪峰，從而完成借刀殺人之計。”
“不過羅大小姐向來厭惡被人牽著鼻子走，但因為不知如何聯絡貴宗長老，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希望暗王能明白她的苦心。”
這種情況下，玉凌也只好把羅家拉出來當後臺了。畢竟羅天北斗雖然稱不上頂尖一流勢力，但也不是煉火宗能隨便揉捏的軟柿子。
裴天令嗤笑一聲道：“再說下去都要被你顛倒黑白了，照你的意思，你不但不是心懷叵測的奸細，反而還是一片誠心全為煉火宗考慮？”
“暗王言重了。”玉凌反倒放下心來，裴天令肯耐著性子繼續跟他聊下去，就說明他沒有殺心。
裴天令淡淡道：“羅洄之會慶幸她當初的選擇，如果羅家敢把大荒星的事告訴雪峰，煉火宗第一個滅的就是她羅家，因為宗主……從不接受任何威脅。”
這算是警告麼？玉凌不由心中一凜。
“既然話都說開了，我也可以直白地告訴你，神羽花雖然珍貴，但一株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交換，前提是羅洄之願意將洛雙寰送回來。”裴天令道。
“一株？”玉凌微微蹙眉。
裴天令瞥了他一眼，微帶譏諷地道：“怎麼？你又沒中毒，難不成還想多留一株作為收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