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位天穴宗宗主，玉凌不由得浮想聯翩。
一個長期默默無聞，排名墊底，飽受同門欺壓的人，一個失去了愛人，還被師父歹毒利用的人，一個眼睜睜看著宗門覆滅，甚至連大師兄的屍骨也找不見的人，他是憑藉什麼樣的執念堅持了整整三千年？
根據玉凌對趙瀾的瞭解，這個人對天穴宗並沒有什麼太深厚的感情，更不可能有什麼崇高的宗門責任感，他在乎的只有三個人，他的師父，他的婉兒，和他的大師兄。
可是段海融欺瞞他，背叛他，還妄圖吞噬他的道玄之體，陸純婉和伍晴也早早死去。可以說，在這個世上，趙瀾已經沒有任何牽掛和留戀的人了。
支配著他活下去，並且繼續拼命修煉的唯一動力，恐怕只有仇恨，經過日日夜夜固化與沉澱的仇恨。
對，這是一位不擇手段，不計代價的復仇者，玉凌早該想到的。
而且曾經盛極一時的天穴宗頃刻間天翻地覆，淪為喪家之犬，和趙瀾一樣懷著深仇大恨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死去的人一了百了，而活著的人卻要清醒地承受更痛苦的煎熬。
但玉凌跟趙瀾也有過幾次短暫的對話，他可以肯定，趙瀾處在一個非常冷靜的狀態，並沒有任何發瘋的跡象。
這只能說明，他已經有了一個宏偉的復仇計劃，並且成功機率還不低。
這個計劃玉凌暫且無從得知，不過眼前這瘋狂到一片迷亂的氣氛卻讓他無限警惕，也許從這一刻起，趙瀾的大計已經正式拉開了序幕。
“我們也下去看看，無論背後有什麼貓膩，總是會漸漸浮出水面的。”堂明闊的神色依然淡淡如水，但他的眼眸深處卻閃過了一絲憂慮。
因為他雖然無懼於傳承之地的眾多高手，可趙瀾卻是他不得不防的。
眾人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到達最底部，不過周圍的浮島面積卻明顯在逐步縮水，估計是越來越接近天穴之底了。
玉凌一直在默默地計數，一直數到第九十四層的時候，他已經可以透過浮島邊緣望見最底層的光景。
那是一片深紅近黑色的汪洋大海，因為用湖泊來形容的話就有些過於寒酸了。
雖然整個天穴的剖面圖呈現出開口向上的拋物線圖形，類似於“\_/”這個形狀，但即便是最底部的面積也有三千多平方公里。
如果放在一個比例尺較大的地圖上，可能這也只是一個小點，但畢竟要考慮到，玉凌等人可是與這片紅黑色大海近距離接觸，說是一望無垠也毫不誇張。
玉凌再把腳底下的幾層浮島一併算上，合共來說，整個人造天穴居然造出了九十八重浮島，最下端的島嶼不再劃分六大支脈，而是合為一體，靜靜地漂浮在汪洋大海上，上面有許多散落的天材地寶散發著微光。
即便玉凌等人的速度夠快了，但有不少武者鋌而走險，直接以跳樓的速度來到了負九十八層浮島，此刻已有數百人在島上廝殺得昏天黑地。
可是“跳樓”畢竟有風險，剛才往下跳的絕不止有這麼點人，這麼說的話，其他消失不見的武者應該是墜入了血海中？而且再也沒有浮起來？
“這片海洋有古怪，好濃郁的血氣。”堂明闊皺著眉頭，忌憚地看了一眼血海。
“海上那些尖刺是什麼？”慕容心兒則眼尖地發現了一些古怪的東西。
只見海水的起伏波動間，隱隱約約露出一些黑色的尖錐，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
“我看看。”玉凌小心翼翼地散開一縷魂力，順著某個尖錐蔓延下去。
當這絲魂力浸入血海中時，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忽然包裹了玉凌，那是毫無溫度的冰涼，也是毫無生氣的寂滅，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就是死亡的感覺，和一切活著的生命截然對立。
玉凌的魂力急速消解，就好像撒入清水中的一把鹽，而且血海中的阻力也越來越大，只是下潛了十米而已，這股魂力就徹底煙消雲散。
玉凌不信邪地加大了輸出，幾乎將八成魂力都運轉而起，終於艱難地下沉了三百米左右的深度。
他看見了一片凹凸不平的暗沉黑影，像是一個趴伏在海中的龐然大物。很難說它有多麼廣闊，似乎血海有多寬，它就有多寬。
那些黑色的尖錐就生長在龐大黑影的身體上，但最令玉凌感到震驚的是，尖錐底端有一個直徑五米的囊泡，其中氤氳著血紅色的絲狀物，它們不斷地扭曲變幻，散發出無比濃郁的死氣，哪怕玉凌的魂力隔了老遠，也仍是在恐怖的侵蝕中飛速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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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是震驚這些死氣，而是震驚部分囊泡裡包裹著的人影。
在玉凌的視野裡，起碼有幾十個武者被封鎮在囊泡內部，他們像是陷入了最深層的睡眠，絲毫沒有察覺到生機的流逝，反而表情甚是安詳。
這無疑是個驚人的發現，如果其他人能看到這一幕，肯定會瞬間反應過來，這是一處巨大的陷阱！
玉凌正打算撤回魂力，一絲微弱的波動卻從遠處艱難地傳蕩過來，化為若有若無的兩個字：“救……我……”
這氣息似乎有些熟悉？
玉凌怔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這好像是血蝠族的人？
他費勁地一點點挪了過去，就這麼幾百米的距離，卻險些耗空玉凌的力氣，還好他及時向陰神借了點魂力，不然還真的支撐不住。
果不其然，一堆血蝙蝠正被困鎖在一個囊泡裡，任憑它們瘋狂地衝撞著薄膜，也始終無法重獲自由。
“培默？”玉凌感應到對方是固元初期的修為，整個血蝠族也只有大長老培默是這個境界了。
培默化成的血蝙蝠不由停頓下來，他的聲音滿是疲憊與絕望：“主人，你千萬小心，這裡太古怪了，我只有保持這個狀態，才能不讓生機外洩，但半個月了，我一直沒能逃出來……”
“你怎麼會被封印在囊泡裡？”玉凌抓緊時間問道。
“我一開始就被傳送到了天穴附近，在周圍逛了一陣之後實在忍不住想進來一探奧秘，結果當我跟那些天材地寶較勁的時候，這裡忽然爆發出了無比恐怖的吸力，我根本抵禦不住，噗通一下就被吸扯到了血海里，還被一個尖錐刺穿了身體，險些失去意識。”
“幸好我最後關頭變幻成了本源形態，雖然還是被攝入了囊泡中，但總算沒有在昏迷中死掉……”培默苦笑道。
這麼說來，那些被吸入深淵的武者，此時此刻都被封印在囊泡中？
玉凌沉吟兩秒，索性運起所剩不多的魂力，猛地一撞囊泡的薄膜，結果後者紋絲不動，反而把玉凌震得頭暈目眩。
“不行，我得好好想個辦法救你出來，常規手段似乎根本無法穿破囊泡。”玉凌感覺到事情遠比想象的麻煩。
這血海顯然不能直接接觸，畢竟魂力都會被腐蝕掉，就更別說血肉之軀了，除非……蚋兀蟲王願意幫他抵抗死氣。
“你還有什麼發現麼？”玉凌最後問道。
培默雖然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這薄膜看著脆弱，其實卻堅韌到變態，所以很快調整了心態，嘆息一聲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覺，這像是一個巨大的怪物，天穴之所以會定時爆發衝力與吸力，似乎就是源於它的一呼一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