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
多比尖叫起來，聲線是哈利極為熟悉的高亢。
他趕忙往四周看了看，擔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還好，似乎並沒有麻瓜注意到這裡的異常。
哈利松了口氣，有些無奈的看向多比。
小精靈對此卻依舊無知無覺。
“多比一直想見您，先生……不勝榮幸……”
多比說著，那雙乾癟的小手不斷蕩曜牌憑燒硤椎南擄冢孟猿鮒魅舜絲天男那欏
“哈利·波特居然知道多比的名字——”
“哦，偉大的哈利·波特，他居然——多比太激動了——”
小精靈哽咽了。
哈利扯了扯嘴角，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還好這個錯誤並非無法補救。
“我聽德拉科說起過你，你是馬爾福家的小精靈吧？”
哈利的大腦飛速的運作著。
“我記得小精靈都會幻影移行，”他看著多比，碧眼中透出一股強烈的期待：“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也許我們可以換一個地方說話——比如我家的臥室——這裡畢竟是一條麻瓜的大街，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對吧？”
而且我也不用這麼辛辛苦苦的往家跑，簡直就是一舉兩得。
這麼想著，哈利的目光顯得更加殷切了。
多比卻反而哭得愈發厲害。
“介——介意！”
多比嗚咽道：“從來……從來沒有……”
哈利發現自己似乎犯了一個比之前更加嚴重的錯誤，他早該想到的，多比他……
“從來沒有巫師這麼客氣的對多比說話，”
多比抽泣著，網球般大小的綠眼睛淚汪汪的看著哈利：“哈利·波特果然就像傳聞般的高尚……”
“好吧，那我們能換個地方聊天了嗎？”
看著依舊有些啜泣的小精靈，哈利乾巴巴的問道。
雖然明知道對付多比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搶在他做出任何反應前就先開口進行命令，但哈利還是無法說出那樣的話。
說到底，多比也是他的朋友，他前世甚至因他而死。
他沒有辦法把對方看做一個低賤的奴僕。
多比搖了搖頭。
“多比沒辦法進哈利·波特家。那裡有排斥一切魔法生物靠近的保護咒語，先生。”
哈利的目光瞬間透出一絲失望。
多比見狀猶豫了一下，然後他忽然蹲了下來，用腦袋瘋狂的撞著地面，發出劇烈的碰撞聲。
“壞多比！壞多比！”
“住手——不，不對——住頭！”
哈利終於成功呵斥出聲。
他飛快上前一把抓住多比身上的舊枕套，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你又怎麼了？”
“多比要懲罰自己，先生。”小精靈說，他的眼睛已經有點兒對在一起了：“多比是個壞精靈，多比居然讓哈利·波特失望了……”
“我沒有失望，”哈利嘆息：“所以你根本不用這麼懲罰自己。”
多比再次被感動了。
“不準哭！”
充分吸取了之前的經驗，哈利飛速喝道。
小精靈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只是那雙綠色的大眼睛中依然有淚水在不斷的溢位，彰顯著主人的激動。
等到多比差不多已經平靜下來，哈利才重新將他放回地上。
“雖然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命令你，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再讓我看到你懲罰自己，聽清楚了嗎，多比？”
小精靈點了點頭，他垂頭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
“其實先生可以命令多比的。”
他說，聲音顯得相當沙啞：“多比一家並不是一開始就服務於現在的主人的，只是因為伊萬斯主人死了，所以才……”
說到這裡，多比又開始抽抽搭搭起來，不過他總算是記住了哈利之前的吩咐，沒再大哭出聲。
“先生是伊萬斯主人的侄子，所以多比其實也是先生的家養小精靈。”多比用骯髒的枕套角抹了抹臉，“多比是哈利·波特的家養小精靈！多麼榮幸，自從爸爸在臨死時告訴多比後，多比就一直記得。雖然其他的小精靈都不信多比的話，但多比還是記得的！多比要像爸爸說的一樣保護哈利小主人，就算之後必須把自己的耳朵關在烤箱門裡也一樣！”
多比說著，湊近哈利，他的眼睛大的像車燈：“哈利小主人必須待在安全的地方，他必須去找鄧布利多，黑暗已經降臨了，哈利·波特不能再去霍格沃茲冒險——他必須被鳳凰社保護起來！”
哈利眨了眨眼。
多比話中巨大的信息量讓他的大腦有瞬間的空白。
多比居然成了他的家養小精靈？！
梅林啊，你究竟在鬧哪樣……
哈利無力的想到。
難道亞瑟那個傢伙又跟你鬧彆扭了麼，居然會做出這麼詭異的安排。
還是你的大腦終於因為年久失修風化成鹹魚幹了，你對得起我平時在魔藥課上送你的那些坩堝嗎？！
雖然不斷在心頭誹謗著巫師之神，但哈利到底還是明白在多比那一長串話中最重要的是什麼。
所以，在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思路後，他便開口了。
“為什麼？”
他說，望著小精靈的雙眼動也不動，露出半分猶疑：“黑暗已經降臨——你是指voldemort已經復活了麼？”
多比滑稽的大抽了口氣。
“哈利小主人居然知道……”他緩緩的搖了搖頭，綠色的眼睛瞪得更大：“居然會知道，多比說遲了？”
似乎有些無法相信這個結果，多比猛地跳了起來，四下望了望，就想用什麼懲罰自己。
但他又很快停了下來，眼神怯怯的看著哈利。
“多比是個壞精靈，多比不該這麼遲才告訴哈利小主人這個訊息，多比不該讓哈利小主人看到多比懲罰自己……不該讓小主人看到……”
他喃喃自語著，忽然眼前一亮，大叫了一句“哈利小主人不能再去霍格沃茲！”就啪的一聲消失了。
只留下驚愕不明的哈利呆呆的站在原地。
“我還沒問為什麼不能去霍格沃茲呢。”
哈利懊惱。
為什麼不能去霍格沃茲？
如果是為了湯姆·裡德爾的日記和斯萊特林的密室，那大可不必擔心。
早在訂立牢不可破的誓言後，voldemort就已經坦誠說他早已收回了所有的魂片，事實上除了他額頭上的這一小塊，那家夥的靈魂已經近乎完整。
這樣的voldemort完全沒有必要放出蛇怪來清理霍格沃茲城堡中那些‘不配學習魔法的人’。
當然，前提條件是他的間歇性精神分裂症沒有再一次發作——不過看他的樣子也不會那樣，不是麼？
抱著這樣的想法，直到已經回到德斯禮家並成功從佩妮擔憂的嘮叨聲中逃回那間已經逐漸熟悉起來的小屋，哈利依舊沒有找到問題的答案。
腦中的疑惑彷彿一隻巨大的八眼蜘蛛，就這麼張牙舞爪的盤踞在他的腦海裡，固執得不肯移動半步。
於是他只好呆呆的睜大了眼睛，看著窗外漸漸西沉的落日。
“……不能去霍格沃茲……”
喃喃的咀嚼著小精靈留下的這句話，哈利的思緒卻在不經意間漸漸飄遠。
這句話讓他想起了久遠的從前。
在他十二歲生日的當晚，費農姨父招待某個有錢建築商的晚飯上，他也曾經從多比那裡得到過相似的警告。
而多比確實也做到了，費農姨父在那晚之後就把他鎖在了無屋裡，窗戶安上了鐵條，臥室門變成了活板門，一天三次送一點兒冰涼的湯汁進來確保他不會餓死——如果不是羅恩的忽然出現，他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就這麼飢腸轆轆的離開人世。
現在想來，其實德斯禮一家根本不用這麼餓著他，如果真的被霍格沃茲開除……
如果真的把他就這麼從魔法界抽離……
那個時候的他大概會完全喪失活下去的勇氣。
彼時，他還是一個初初接觸魔法世界的小毛孩，雖然被尊為救世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面對那些自小便在魔法世界中長大的朋友時，他的心中湧起的是多少的自卑。
就連在面對赫敏——這個和他一樣生長在麻瓜世界的朋友時，那種情緒也從未放過他。
明明都沒有接觸過這個世界，但在赫敏身上卻似乎總是適應得比他好。
她總是那麼聰敏，彷彿任何問題都難不倒她。
每次遇到難題，最先想出解決方法的總是赫敏，而他，在更多的時候只要按照其他人的指示直接衝鋒陷陣就可以了。
就像斯內普教授評價的那樣，魯莽、衝動、自大……
不是不知道自己性格的弱點，只是好像不那樣做的話，連最後抓在手裡的那個救世主頭銜也會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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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同伴們全都有著他們所珍視的家人，有著太多太多他所未曾擁有卻一直希冀的東西。
天知道，他有多麼羨慕他們，甚至，醜惡到嫉妒。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不是個心胸狹窄的人──或者該說，在沒有被獅子附體的時候他一直是個有自知之明而且心胸寬大的人。
所以他只是小心翼翼的收起自己陰暗的那一面，努力抓住自己所有能夠抓住的東西。
但對那時的他而言，似乎，除了自己的性命，救世主的稱號就是他唯一能抓在手裡的東西，也正是因為有這個頭銜在，他才慢慢有了和其他人平等相處的勇氣。
他想要幸福，更想有一個家，一個不會再被當作家養小精靈一樣使喚，而只是單純被寵愛被疼惜的地方。
就像達力一樣。
或許正是因為從未曾得到過，所以才會那麼的嚮往吧。
然而在他所有的同伴裡，卻沒有一個人能知道所謂的家對他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就像沒有人能知道對於少年時期的湯姆·裡德爾而言，即使要撕裂靈魂將密室的秘密重新封印起來也要守護，不讓它被迫關閉的霍格沃茲到底意味著什麼——除了哈利·波特。
voldemort其實說得一點也不錯，他們兩個之間，有著太多的相似。
同樣的敏感，同樣驕傲，也同樣的……
將霍格沃茲視為自己永恆的家。
如水的天空，在褪去了白日的灼熱後，也漸漸散發出一絲清淺的涼意。
遠處，有流星越過紫紅色的半個天空，一閃即逝。
彷彿那些在歷史長河中曾經閃耀一時的名字。
似乎，在最初撿到湯姆·裡德爾的日記本的時候他是真的很高興的——就算他後來從未在人面承認過，或者說，其實連他自己都不願意相信，但那種喜悅確實是從一開始便存在著。
最早，大概就源自少年展示在他面前的那段記憶了。
破舊的長袍、孤兒的身世、混血的出身、麻瓜孤兒院裡的成長經歷……一切的一切不過是那段記憶中瑣碎到不值一提的細節罷了，卻意外的讓他印象深刻。
現在想來，大約是因為他終於在巫師世界裡找到了一個雷同的身影，所以即便那道身影不過是某個人早在五十年前遺留下來的一道印記，也足夠讓他發自內心的真誠微笑。
所以，在知道湯姆·裡德爾真正的身份後，他才會那樣的震驚，才會……那樣的生氣……
直到現在，他依然能夠清晰的記得裡德爾在密室裡發出的那種尖利刺耳的狂笑聲。
記得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彷彿整個腦子都僵住的感覺。
更記得自己平靜語氣下隱藏的那種刻骨的仇恨。
那是有什麼東西被現實狠狠擊碎的感覺。
當時的他並不知道那種東西究竟是什麼，只是本能的感覺的到頭腦一陣陣的發木，胸口更是有什麼在高聲叫囂著想要發洩。
現在，他終於瞭解，原來，那種被擊碎的東西就是——惺惺相惜。
多麼可怕，救世主居然會和黑魔王產生同病相憐的感覺。
在戰爭結束後的幾十年裡，哈利不止一次的為此嘲笑過自己，只是越到後來他卻越是止不住的猜想，如果自己處在和voldemort幼年同樣的境遇裡，自己又會變成什麼樣？
不過他也僅僅是想想而已。
對於已經發生的一切，所謂的臆想根本毫無意義，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受。
不管現實要他接受的到底是什麼……
“啊啊啊——哈利，你真是糟透了！”
等到最後一線紫紅也消末在地平線以下，哈利終於成功扯回了越飄越遠的思緒。
他用力揉了揉臉，大吼一聲，便狠狠地倒在了床上。
最初不過是為了思考多比話裡的含義，為什麼到後來居然又拐到某只手提包身上去了啊？
這都是些什麼爛習慣！不知道的人還不定以為你和那家夥多親密呢。
明明只是仇敵。
狠狠的唾棄了自己一把，男孩捲起被子一把將自己裹了進去。
算了算了，既然想不出來，乾脆就不想了。
反正voldemort說過會保證他的人身安全，乾脆交給那家夥好了。
這麼想著，哈利終於心安理得的睡了過去。
不過到底是睡得有些晚了。
所以第二天一早，當哈利終於被佩妮從被窩裡□□時，兩抹黛青便毫不留情的出現在了他的雙眼之下。
然後爭執便再一次爆發。
“我早說過，叫你不要接觸那些傢伙！”
廚房裡，佩妮一面忙活著做烤麵包，一面喋喋不休地抱怨道：“看看你今天的氣色，這還是你的十二歲生日——別給我說你昨天出去不是為了見那些怪物，我絕對不會相信！”
而達力也是滿臉的陰沉，他看著哈利，雙眼中是完全不加掩飾的指責。
“我開始同意媽媽的話了，”他說：“聽說你之前在學校裡還進過好幾次醫療室，一定是那些傢伙欺負你對不對？”
不等哈利回答，達力已經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
“我就知道會這樣，沒我保護你怎麼行——”
“轉學吧，哈利。”
他這樣說道。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會這樣。
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哈利不發一言的坐到了餐桌上，開始享受自己的早餐。
說實話，對於達力動不動就勸他轉學的行為他已經徹底淡定了。
面對這種情況，無視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可惜還是有人完全不能接受。
弗農姨父氣呼呼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放下報紙，低頭拿起勺子開始狠戳自己盤裡的煎蛋。
“怎麼煎得這麼老？！”他帶著怒氣問哈利，換來男孩極度無辜的表情——今早的煎蛋可不是他炒的。
佩妮則半眯著雙眼瞥了他一眼，女王風範盡顯無疑。
“如果你不想吃就別吃。”她說。
弗農姨父在這種眼神中哆嗦了一下，到底還是不敢不吃，只好衝哈利狠狠哼了一聲，吹得他那亂蓬蓬的大鬍子抖動起來。
然後他拿起勺子。
不過麻瓜上帝今天明顯看他不順眼。
所以就在他剛剛鑰起一勺煎蛋準備往嘴裡倒時，一個長著羽毛的灰色小網球一樣的東西便猛地撞在他後腦勺上，害得他的頭往前一個猛扎，險些撞到蹭亮的勺子上。
“見鬼——！”
他咳嗽了幾聲，高聲叫了起來：“什麼東西？！”
說著，他開始滿屋尋找起那個險些害他被磕出一個大包的罪魁禍首。
這並不困難，小家夥灰撲撲的羽毛顏色讓它在乾淨整潔的廚房裡顯得格外明顯——更何況它還呆呼呼的站在桌布上未曾挪動分毫。
一隻很小很小的貓頭鷹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