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沒有佈置什麼東西,只有張簡陋的床,但是收拾得還算乾淨。
秦漠也就委委屈屈地在這睡下了,反正就這一宿嘛,明天他們就走了。
秦漠睡得正香,忽然項間一寒,一把短匕架在了他脖子上。
秦漠反應了一下才猛地睜眼,一股冷汗從脊背滲出。
白燁出了屋,一路跟著阿詞才尋摸到了秦漠的住處。
待到阿詞走了,他才進屋拿住了秦漠。
“見著朕也不行禮了嗎?”白燁收了短匕,想尋摸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只得坐在了床邊。
秦漠趕緊收腿,給白燁閃出個地方來,跪匐在床角,不敢抬頭。
“你就是這麼隨主而去的?”
秦漠聽著,額頭的冷汗已經打溼了床墊,腦中飛快地想著欺君的理由。
“我……我是為了完成殿下的遺願,所……所以苟活了幾年。”
“那現在,遺願完成了?”白燁把短匕插在了秦漠的前方。
匕首尖穿透了床墊,扎進床板內,秦漠身上一個機靈。
“沒……還沒……”
白燁盯著秦漠的後腦勺目光狠辣地看了一會,旋即又鬆開手靠在了床欄上。
“行了,起來吧,朕不是來取你性命的。”
秦漠往後挪了挪,稍微弓起了後背,依舊沒有抬起頭來。
“他什麼時候走的?我出鄴城的時候他還在呢。”白煥放鬆了身子,閒閒散散地問著秦漠。
秦漠難得動了回腦子:皇上在說誰?他不會是知道爺沒死吧?
秦漠縮著頭,訕訕答道:“皇上,您……在問誰呢?”
“甭在我這打馬虎眼,他既然想走,我也不強留他,我只是想再見他一面罷了。”
白燁眼睛微微透著紅絲,他本想著偷偷尋來,把他堵在家門裡,總歸能見上一面。
結果呢,來了卻不見人。
滿心歡喜地以為那小丫頭口中的小叔叔就是他弟弟,結果卻是秦漠。
終是錯過了啊。
“皇上……您……您都知道了?”
“你們本就沒打算回來不是嗎?府上都清空了,朕沒有戳穿也不過是好跟群臣交代,他可是我弟弟啊!”
白燁說得淚眼婆娑,秦漠低著頭默不作聲。
“就算跟朕說,朕也不會把他怎麼樣啊,朕還能跟祁雲那個傻子一樣,滿天下通緝自己的弟弟嗎?”
聽見白燁嗓子裡帶了哭腔,秦漠緩緩抬起頭,也有一絲不忍。
好好的七尺男兒,還是一國之君,怎麼哭成這個樣子?
“皇上……”
“把頭低回去!”白燁又把秦漠抬起的頭按了下去。
“他去哪了?”
秦漠小聲回話:“這個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倆人四處遊歷。”
“呵,”白燁冷笑了一聲,“他們倒是逍遙自在。”
秦漠又不敢說話了,天子喜怒無常啊,匕首還在前面插著呢。
“那你怎麼聯絡他?敢騙朕,朕就送你去見閻王!”白燁伏低身子,握住匕柄,嚇唬秦漠。
“我也……聯絡不到……”白燁的手按著匕首晃了晃,秦漠立刻改口,“但是!但是!爺最後回去鳳鳴山。”
白燁半眯著眼,問道:“鳳鳴山在哪?”白燁只是聽說過這麼個地方,根本尋不到。
“我真的不知道,他們都給我扔下了,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見著呢。”秦漠賣得一手好可憐。
白燁想想也是,天下之大,他們遊逛到何處都不一定,只有個終點,卻沒有歸期。
“這府裡的都是什麼人?”
問道阿青他們,秦漠忽然就硬氣了起來,“這我不能告訴您,反正他們不會危害您,也不會危害玄墨。”
白燁倒也不深究,胡賢也說過這群人許是跟著白煥用寧安來的,收來當家裡的下人。
“罷了,再過幾個時辰朕便走了,若你碰見了他,告訴他,回來見朕一面。”
白燁起身翻窗而出,留下了那把匕首,還插在床板上。
秦漠長舒一口氣,癱在了床上,想不明白是哪兒出了紕漏。
不光讓皇上發現他家爺還活著,還找到了住所。
天快亮時秦漠方才又睡著了,起來之時白燁一行人已經走了。
秦漠頂著烏青得眼睛,也沒多說什麼話,徑直往自己屋裡走,也不理捧著一箱銀元寶的阿青。
走過了幾步,方才回過身來,兩隻眼睛恨不得掉進箱子裡。
“這什麼啊!”雖然他秦漠也見過千八百兩的銀票吧,但是這百寶箱可是第一次啊。
阿青嘲諷的把箱子扔進秦漠懷裡,秦漠一個沒接住,咣噹摔在了地上。
幾個元寶撒落在地,叮叮咚咚地撞擊著地面,真是這世間最美妙的聲音。
秦漠慌忙撿起來放回去,“你哪來這麼多錢啊,你把這宅子賣了?賣了你換銀票啊,這拿著多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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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漠口中嫌棄,嘴角卻咧上了天。
看著他這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阿青翻了無數個白眼,“是白燁留下的,人已經走了。”
說到白燁,秦漠有點心虛,阿青湊近些問他:“也就借住一晚,他不用給這麼多錢吧。慢慢一箱銀元寶,不會是早就準備好的吧?”
“害,他們對錢都沒什麼概念,出門背幾箱銀子發一發也,也挺正常的。”
秦漠的表現,完全不正常,阿青也猜到了白燁可能是已經發現了。
但是他留錢是什麼意思?
放過我們?讓少主和殿下放心遊山玩水,遠走高飛?
不過不管什麼意思,白燁沒有戳穿他們,就是平安無事了吧。
阿青把錢都跟兄弟幾個均分了,終於也紛紛踏上了遊歷的道路。
輝和三十七年,六月初八。
白燁舉行了偃陵的第一個早朝。
偃陵雖不比寧安盛大繁華,但也熱鬧得很。
定都第一天,皇上在城中遊行一週,降恩澤於都城百姓,漫天潑灑銅錢。
一處酒家的閣樓上站著兩個人,一身白衣,頭上雙雙帶著帷帽,看著遊街的隊伍。
白燁坐著步輦從酒樓前路過,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
閣樓上食客擁擠,也想搶到皇上的恩澤,紛紛擠在欄杆邊,朝下伸著手。
兩位白衣少年安然站在人群後,不撕不搶,只端端地望著那步輦慢慢遠去。
直到步輦,隊伍都消失在街頭,才聽得其中一人說了一句:
“皇兄,望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