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還是那座山,樹還是那些樹,兩根石柱亙古不變的矗立在天地間,沒有絲毫變化。
但陳庚知道它們有了極大的變化,因為風已停,月已出,而殘留在石柱上的那些神秘氣息已然消失。
陳庚起身,福娃乖巧的來到他身邊。很難想象這麼小一個孩子會有如此的耐性。
陳庚閉目凝神,至少過了三四個小時,於是福娃也枯坐了三四個小時,期間沒說過一句話,沒問過一個問題。
“進去吧。”
陳庚說。
牽著孩子的手,兩人一同穿過石柱,朝裡而行。
雜草實在太多太密太長,陳庚不得不背起福娃。他心念微動,然後皺了皺眉。
這裡似乎有什麼禁制,他沒辦法動用那些秘術,就連體內真氣都無法流暢的執行。所以,他只能老老實實的撥開雜草,一步步前行。
時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月亮升起又落下,東方微微發白,天快亮了。
陳庚有些累,這種身體上的累是他這無數年來都不曾感受過的。拋開他那些不為人知的能力,陳庚其實和一個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揹著一個孩子走了一夜,道路難行,心中又裝滿了太多的心事,這一路行來,額頭已然見汗。
眼前豁然開闊,一條由青石板鋪就的小路出現在他腳下,曲折蜿蜒,一眼看不到頭。
陳庚微微松了口氣,他放下福娃,牽著孩子的手繼續前行。這一路他都充滿了警惕,所幸並無任何意外之事發生。
朝陽初升,林子裡水霧氤氳。在陽光的照射下,那些霧氣很快消散。
抬頭望去,天空湛藍;不用細聽,鳥鳴陣陣。流水潺潺,陳庚走在青石鋪就的小道上,心中無來由的開始平靜,喜樂。
“叔叔,看,前面有個房子。”
不用福娃提醒,陳庚早已看到小路的盡頭是一間破敗的茅草屋。屋身用樹木和泥土搭建,四周被密密的圍上了一層綠色的植物。遠遠望去,就好像地上突然生出了一個草垛。
這不像是廟,僅僅只是一間很普通的屋子。
走到近前,陳庚止住了腳步,並沒有貿貿然進去。
屋子很是破舊,因為長時間沒有人住,所以看著非常殘破。原本用茅草搭建的屋頂此時早已被密密的藤蔓覆蓋,木製的門窗已然腐爛,在晨風的吹拂下,發出難聽的“吱吱”聲。
這樣的環境原本會給人造成一種陰森感,但因為時值清晨,空氣清新,林間有鳥鳴,有花香,還有一些小動物奔跑跳躍的身影,所以不但沒有絲毫不適感,反倒讓人覺得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陳庚推開破爛的木門走了進去。
屋內佈置異常簡陋,一床,一幾,一凳。破敗的木桌上,竹簡、絲帛寫就的文字早已模糊,用手輕輕一觸便化為粉塵。
但這裡極是乾淨,過去了無數年,無論桌椅陋床,竟是沒有一絲灰塵。
“我有點累,要睡一覺,你若是不困,可以在附近玩一會兒。”
陳庚摸了摸福娃的頭,輕聲說道。
福娃眨眨眼睛,“哦”了一聲。
陳庚不再理他,躺在床上開始睡覺。
在他的感覺中,這一覺似乎睡了千年之久,實際上也不過短短幾小時時間。
和上次一樣,在似睡非睡間,他看到了很多畫面。那些熟悉的,陌生的,善良的,邪惡的,黑白交替中夾雜的灰色,一一從他眼前閃過。而遺忘在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再次復甦,他看到了過去,現在以及……未來。
日近黃昏,陳庚終於醒來。
福娃走過來拉著他的衣袖,問道:“我們還要去找祭祀廟嗎?”
“不找了。”
“為什麼?”
“因為已經找到了。”
“哦,那……你要的東西找到了沒有?”
在來的路上,陳庚曾給福娃說過,祭祀廟裡或許會有些意想不到的東西,所以福娃問他有沒有找到。
陳庚沉默半晌,摸了摸孩子的頭,沒有說話。
“我們現在去哪裡?”
“回家。”
陳庚說道。
離開的時間夠久了,是該回家了。
這一路陳庚話很少,表情淡漠,或者說根本沒什麼表情。福娃不停的試圖逗他發笑,但並未成功。他還小,有很多事情看不明白,卻也能敏感的察覺到,這個“叔叔”有些變化,他的情緒極不穩定。不說話,但眼神中卻總有些光芒閃動。
兩人走的很快,有福娃這個“百獸之王”一路隨行,大小野獸自動讓路,有些不開眼的獸類也都進了他們的肚子。氣氛雖然壓抑,但好歹讓福娃吃夠了那些“烤雞”。
五天以後,兩人出了叢林。
站在山下回頭仰望,會讓人生出極大的震撼。
這些大山重重疊疊,山頂高聳入雲。看不見一個村莊,看不見一塊稻田,這些山就像一些喝醉了酒的老翁,一個靠著一個,沉睡了不知幾千萬年,沒有任何人或物能夠驚醒它們的夢。
除了陳庚,這無數年來,也從未有人敢深入它們的心臟,就是那最愛冒險的獵人,也只到它們的腳下,追逐那些從山上跑下來的山羊野豬和飛鳥,從不攀登它的峰頂。
山下的路還是山路,僅能容得下一輛車經過。有風時,這裡便會塵土飛揚。遠遠的能看到一些稀稀落落的人家,有炊煙裊裊升起,看著就像是一副清新的山水畫。
這裡應該不會有車經過,拿出夏遊風留下的那張地圖看了看,陳庚知道,距離這裡最近的公路也在二十公裡以外。
陳庚彎腰背起福娃,趟著三尺厚的塵土開始前行。
十多分鍾後,他們轉過一個山坳,一輛不知牌子的越野車就停在路中。
車門開啟,從中走下來一個身材苗條,皮膚白皙的女孩子。齊耳短髮,嬌嫩的皮膚吹彈可破,雖然帶著一副超大號的太陽鏡,卻掩不住其天生麗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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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還在這裡?其他人呢?”
陳庚暗中皺了皺眉,問道。
這個女孩子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曾經當過演員的英子。
“他們都回去了,我留下來等你。”
女孩說的很自然,語氣平靜。
“等我?”
陳庚有些懵,“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我們以前認識嗎?”
陳庚想破頭也想不明白,這個一看就是出身名門的女孩子有什麼理由在這裡等自己。在他的印象中,近幾十年來好像從未和演員有過任何交集。坦白說,他其實並不喜歡演藝界那個圈子,連帶著對所有的明星也都不是很感冒。
“大哥哥,你真的想不起來我是誰了?”
英子的聲音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
“啊!你是汪曼英?”
一句“大哥哥”將陳庚的思緒拉回到二十年前,他終於想起來這個女孩子是誰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