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成績出來, 季眠考了第二名。
他的語文不是強項,作文扣分扣得比較多,偏偏這次作文核心主題是歌頌父愛。季眠對季衛國沒有好感, 心裡對他只有恨和噁心。
鎮南中學每次考試過後都會在告欄掛上紅榜, 禮拜五放學,季眠站在人群後面墊著腳找傅沉俞的名字, 然懸掛在榜首。
往下隔了四十名左右,他看了自己的名字。
意料中,算不賴。
“季眠!”
他剛走出告欄,何曦就伸手勾住他的肩膀:“會兒有事沒,去吃烤肉?”
何曦也考上了鎮南, 是透過藝術生的身份,如今在九班讀書。
季眠跟他學就認識,起讀初中,又讀中, 稱得上是句朋友, 是除了傅沉俞外, 跟他關係最鐵的哥們兒。
何曦:“你約傅沉俞了?”
季眠搖頭:“他今天下午有競賽班補課。”
其實季眠自己有感覺,上次給他塗完藥後,傅沉俞最近又有些疏遠他。
初中開始, 對方就這樣,冷陣熱陣, 如不是傅沉俞對他態度沒變, 季眠都懷疑大佬已經對他起了殺心。
何曦唏噓:“靠, 不愧是學霸。那走吧,我帶你去那家開的烤肉店,請你吃。”
季眠不太愛吃油膩的東西, 不過何曦盛情相約,他沒拒絕。
吃了幾片烤肉,季眠胃就不舒服了,剩下時間都在啃生菜。何曦吃東西就是暴風吸入,季眠每次抬頭都能看見對方嘴裡塞得滿滿的,十六歲的男孩子被叫做牲口年紀,吃東西不要命,狼吞虎嚥,風捲殘雲。
季眠忍不住把何曦跟傅沉俞悄悄對比,傅沉俞吃飯就很安靜,不過,他雖然吃相斯文,但不聲不響地能把桌吃完。
何曦嚥下最後塊烤肉,看著季眠後面,拍拍季眠肩膀:“哎,季眠,傅沉俞!”
季眠愣,轉頭看去,隔著玻璃窗,馬路對面,傅沉俞正和身材挑的女生並肩而。
何曦:“我擦,校草有情況啊,那不是他們班班花嗎,叫什麼羅露來著?”
季眠看了兩秒就回過神,心中揶揄:……哦,跟我說競賽班補課,結是跟妹子約會來了啊。
大佬,你不老實。
“看什麼,沒見過人家談戀愛啊。”季眠吐槽,啃掉最後口生菜,他的胃隱隱作痛。
何曦:“嘖嘖嘖,是沒見過傅沉俞談戀愛,你見過他那張冰塊臉對女生有好顏色過嗎?”
季眠在心中想,傅沉俞怎麼就不會談戀愛了,《陌路柔情》中他的定位可是偏執深情攻!
他跟何曦在交站臺兵分兩路,上了車,季眠才感覺自己胃痛的厲害。
估計剛才吃肉吃多了,頂的慌。
他下意識拿起手機打電給傅沉俞,結傅沉俞和妹子兩人的身影浮現在他眼前,季眠又放下手機。
以前有什麼瑣碎的事都可以麻煩好朋友,但是好朋友現在可能、應該、或許在談戀愛……
他是別那麼不識相了,上干預傅沉俞談戀愛的季眠墳頭草都三米了……
季眠的求生欲讓他斷放棄求助傅沉俞!
他疼得厲害,迷迷糊糊在交車上睡著了。
直終點站,季眠才醒過來,外面天都黑了。
485路交終點站是客運中心,季眠來沒過這邊,下車看陌生的地方,下就有點兒沒底。
他捂著胃,沿著客運中心走了圈,沒找藥店,問了保安後,對方給他指了條路,距離他的位置有兩裡。
……是算了吧。
忍忍就家了。
季眠來想去,最後是準備打電給傅沉俞。
都這麼久了,約會也該結束了吧?大佬雖然早熟,但是很有分寸感,絕不會把妹子往酒店帶的!
結他掏口袋,口袋裡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
季眠眼睛微微瞪大,不得不承認這事實:他手機丟了。
多半是剛才在車上睡著的時候被人順走的,十二月底,越過年的時間,偷就越多。
怪自己不心。
剛買沒多久呢……季眠漫無目的地想。
是林敏芝獎勵他考上鎮南的禮物,蘋4s,大幾千的手機,意義也眾不同,自己都沒鮮會兒。
季眠不得不用胡亂想的方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免自己專注於胃痛。
他額頭上已經沁出細細地汗珠,胃裡絞痛,連帶著考能力都下降了。
季眠坐在大廳中,問商店要了杯熱水,口口的抿,準備等下班車來,然後原路返回。
半時後,沒等車來,他意識自己剛才坐的是最後班車。
……沒有這麼倒黴吧。
季眠欲哭無淚。
嘶……
而且胃也越來越痛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連帶著都有點頭暈眼花。
自上次感冒後,他已經兩月都沒怎麼燒過,不過這段時間班級流感流起來,兩全都光榮了,冬天開窗通風又不勤快,季眠終於中招。
胃痛和低燒塊兒襲來,季眠靠在客運中心大廳的椅子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警告自己只能睡十分鐘,心裡在不停地分析:
兩邊都有保安的……
最值錢的手機已經被偷了,書包裡就只有書,是安全的……
我是男的,也不能把我拐賣走……
大不了我揍死他……
厲惟識下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他訊息告訴厲決,讓他自己在家裡煮點東西吃,不用等他。
蘇珞瑜讀中的時候搬回了楊超英家中,這麼多年過去,楊超英終於振作起來,咬咬牙攢出了套首付。
人生有了這樣的大起大落,她再也沒了前趾氣昂的虛榮,變得沉默且踏實。
厲惟識在桐城的那套房,如今只有他們兄弟倆住著。
他合上手機,正想走出大廳,卻被大廳中人影所吸引。
四周都是空蕩蕩的,只有名少年穿著鎮南中學的外套,可憐兮兮縮在凳子上,像只被拋棄的兔子。
他睡得不安穩,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厲惟識看他有點眼熟,仔細想,這不是蘇蘇的那初中同學?叫季眠。
厲惟識這人天生的好心腸,心軟,而且愛多管閒事。
躺在椅子上的是認識的人,厲惟識就更不能放任不管了。
他半蹲下身,看季眠校牌上的照片和名字,更加確認了他的身份。
季眠半夢半醒間,聽有人叫他的名字:“季眠……季眠……”
他費力的睜開眼睛,厲惟識的臉在他眼裡模模糊糊,但看清楚後,季眠眼中警惕和防備陡然拔了最。
他嚇得脫口而出:“厲決……”
厲惟識愣,季眠怎麼會認識自家弟弟?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把自己認錯了。
厲惟識雖然跟厲決差了快十歲,但兄弟倆的臉卻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厲決張揚俊美,厲惟識儒雅溫和,季眠也只有現在理智不線上,加上厲決ptsd太嚴了,才會認錯。
厲惟識不能放任季眠人在這裡不管,他輕聲細語地詢問季眠家在哪兒。
結季眠問三不知,死死咬著嘴唇不跟他說,像是防備著他樣。
只不過季眠的狀態實在不好,兇巴巴地盯著厲惟識,就像只警惕的兔子。
軟綿綿沒什麼威懾性,最後扛不住睡了過去。
厲惟識嘆了口氣,心想要不要跟蘇珞瑜打電,他應該比自己更瞭解季眠。
不過,當務急是先把季眠安頓下來。
厲決看厲惟識的簡訊,扔了筆,自己去廚房折騰了碗白水面出來。
他做飯的水平不佳,前世有季眠照顧他的起居,做的手好飯,大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子過得非常舒適。
自季眠走後,厲決才現自己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
如今,就連做碗白水面都能想他。
大少爺肯定不願意吃這碗難吃的面,預備留給他哥後,自己點了堆外賣,抱著回房間去打遊戲。
厲惟識回來,扶著季眠在門口喊了句:“決,搭把手,我帶了人回來。”
厲決遊戲打暢快處,哪會理他哥,裝聾作啞無視。
厲惟識嘆了口氣,也不指望真的能使喚動他弟弟。
季眠被厲惟識放在客房的床上,自己去外面的藥櫃裡面翻了些常備藥。
剛才聽季眠迷糊的時候直喊著胃疼,又給他兌了杯胃藥。
厲惟識蹲下身,把藥放在床頭櫃:“季眠,你胃不舒服,起來吃完藥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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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拿起手機,給蘇珞瑜打了電。
“嘟——您好,您撥打的電正在通中……”
傅沉俞掐斷電,臉上片陰霾。
如季眠的手機這會兒開機,肯定能看五十多通未接電。
今天下午,競賽班老師安排羅露出門採購元旦匯演的道具,怕女生搬不動,又指揮傅沉俞起去。
下午沒聯絡,季眠就徹底失聯了。
林敏芝打電過來問他,季眠是不是在他家寫作業的時候,傅沉俞才意識事情有些不對。
季眠沒回家,電也打不通……
傅沉俞當即穿了件外套,急匆匆地往外跑,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
電打何曦這裡時,何曦詫異道:“不知道啊,我們下午去吃了烤肉,然後季眠就坐交車走了,就他回家常坐的那班。他沒回家啊?”
傅沉俞有心都能把他給宰了,好端端地帶季眠跑去吃什麼烤肉,他不知道季眠那玻璃胃,吃烤肉會積食嗎?!
又想起是自己婉拒了季眠,季眠才跑去跟何曦玩的,自責和煩躁瞬間達了頂峰。
怪他。
怪他對季眠生出了不該有的心,否則只是做朋友,自己何必要疏遠他。
可是不疏遠他,怕自己越陷越深,怕自己暴露自己的心,怕季眠和他再無交集。
傅沉俞沿著485路交車路找下去,半路的時候,天空飄起了雪,溫度驟降,找人的難度也變得越來越大。
摩托車急,十二月的分刮在臉上像剪刀,傅沉俞漂亮的睫毛上結了層冰霜。
找客運中心的時候,終於有人知道季眠的去處了。
保安說下午有穿鎮南校服的學生問他藥店怎麼走,身體看起來不舒服,後來去大廳討水喝了。
問商店老闆,對方告訴他,季眠被男人帶走了。
傅沉俞的心臟幾乎驟停,右手捏著拳頭,心中的暴虐因子翻滾著,臉色陰沉地讓人害怕。
如季眠出事了……
好在,林敏芝的通電,把幾乎已經走了懸崖邊上的傅沉俞拉了回來。
“沉,找了,剛才蘇蘇打電給我了,在他老師家裡,眠眠手機丟了,又燒,老師認識他,就帶他先回家,剛才聯絡上蘇蘇,我現在就去……”
傅沉俞截斷林敏芝的,因為情緒的原因,聲音有些嘶啞:“阿姨,外面下雪了,我去接他。”
林敏芝的腿有風溼病,下雪下雨的天氣,嚴起來都走不了路。
他都記得。
厲決打完最後把遊戲,聽見外面熱鬧的厲害。
他探了頭客廳,看見廚房冒著白氣,他哥似乎在煮粥。
茶几上散落著各種藥,鞋櫃多了雙陌生的鞋子,尺碼不大,應該是同齡人的。
“你帶誰回來了?”厲決挑眉。
“蘇蘇的初中同學,在客運中心遇見的,孩兒燒了,帶回我們家住會兒。”
厲決冷笑聲:“用得著你多管閒事,爛好人。”
前世,他哥就是因為當爛好人,才英年早逝,葬送了自己的生。
這次厲決生回來,絕不會讓前世的事情再度生。
而且,他對他哥有些彆扭的心態。
厲決了三十歲才知道,原來蘇珞瑜真正愛的人不是他,他直把自己當做厲惟識的替身。厲決狂傲的自尊心幾乎被蘇珞瑜踩在腳下碾爛。
二人也因此大吵了架,貌合神離,感情走上了絕路。
厲惟識笑道:“只是忙。人家媽媽已經打電過來了,會兒就把人接走。決,你把粥給人送過去,我去找找家裡的溫度計在哪兒。”
厲決不情不願的端起粥,推開客房。
米八的大床上,季眠深深地陷在厚實的被子裡,側臉被枕頭擋住,只露出漂亮的下顎線,潔白的脖頸,細細的,脆弱又美麗。
那麼大的床,他把身體縮在起,只佔了的位置。
厲決心裡冒出了古怪的念頭:脖子怪好看的。
厲決放下碗,原本打算直接出門。
但床上的少年,那截雪白的脖頸直在他面前晃啊晃,晃得他心煩。
該不會是女的吧?厲決遲疑片刻:厲惟識帶了女人回來?
終於找了藉口,厲決理智氣壯地走回來,挑開鬆軟的棉被,讓床上的少年露出完整的臉來。
季眠睫毛輕輕顫動著,他轉過頭,陷入了無邊的噩夢中。
這刻,厲決的大腦如同被大擺錘的砸了下,片空白。
沒有任何情緒地過渡,他的眼睛迅速被逼出了紅色的血絲,整人先是輕輕地,再是難以剋制地,顫抖起來。
手上的瓷勺,竟被他無意識,生生掰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