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
言易冰動身國的前天, 接到了梁和風的電話。
他那時正跟寒陌在家裡吃火鍋,他連吃東西都懶,嫩牛,毛肚之類的東西, 他也不願意用筷子夾著等九秒, 而是直接扔進去, 麼時候夾到了麼時候吃,所以總吃不到最好的口感。
於是寒陌就自然而然的幫他涮, 將火候恰好的毛肚夾到他盤子裡, 給他夾一塊,再給自己夾。
言母掃了一眼言易冰,的咳嗽一聲。
“你自己來,大了還讓別人照顧你。”
言易冰晃晃機:“我聊正事呢。”
孫天嬌是個操的命,馬上就要比賽了,他一遍遍的帶著大家過流程,跟有強迫症一樣, 恨不得把全隊的伙食都接管了。
除此之外,還有這次贊助商品的宣傳方式, 每天都有花樣,他們也在頻繁溝通更改。
作為隊長,這些都是言易冰必須記住的。
他剛復孫天嬌一條訊息,準備退微信好好吃飯,下一秒,語音通話就打了過來。
不是孫天嬌, 是梁和風。
言易冰皺了下眉,不由自主的歪了歪機,不讓寒陌看到他的機螢幕。
寒陌正仰頭喝可樂, 並未注意到他的異常。
言易冰收目光,深吸了一口氣。
寒陌有梁和風ptsd,他沒必要因為梁和風惹寒陌氣。
但梁和風既然打電話過來了,他總不能一直作沒看到,哪怕現在不接,明天也還是要復一下。
言易冰站身來,捏著機離席,走到客廳。
他插著兜,背靠著樓梯,身處燈光稍暗處,按下了接聽鍵。
言易冰聲音平靜:“喂。”
機裡,傳來了不知是風聲還是電流聲的雜音,嗚嗚嗡嗡,將他的聲音混的更涼薄了些。
對面是幾秒的沉默,言易冰能聽到深沉的,綿長的呼吸聲,彷彿聲音的主人在下麼決,需要醞釀一番,才能說得口。
旋即,梁和風笑了笑。
是那種光從聲音就可以聽虛假,敷衍,不走的笑。
言易冰敢確定,他連唇角都沒牽動少。
笑過之後,梁和風換了一種溫和的過分,近乎於討好的語氣,遷就道:“咱倆好久不見了冰,我這段時間真的很忙,我媽的病情又反覆了,醫給開了很藥,但都不見色,也怪她眼太小,我實在跟她住不到一去,準備把她送醫院了,這段時間正在物色呢。”
言易冰恍惚了一下。
這短短的一年中,他的人發了太改變,業餘活也被寒陌充實的滿滿。
他都差點忘了,梁母找自己麻煩,也就是去年這個時候的事。
怎麼感覺過去很遠了呢?
那張瘋狂的,聲嘶力竭的臉都已經模糊不清了。
他甚至又憶學時,梁母正常,溫和,一副精英女人的模樣。
她甚至會在接梁和風放學的時候,買根巧樂滋,一根給梁和風,一根給梁和風最好的朋友言易冰。
她時常會對言易冰說:“阿易可要幫幫我們家和風學習啊,你們是好朋友,和風就願意聽你的。”
他以前的小名叫阿易,後來長大了,叫他冰神的人更,這個小名就被遺忘了。
言易冰自然滿口答應,他也真幫過樑和風學習,但梁和風也是真學不會。
一時間想以前,又想著梁母馬上就要被送去精神類的醫院了,他裡軟了一點。
“祝阿姨早日健康,你辛苦了,有麼需要幫忙的告訴我。”
他嘴裡雖然這麼說,但裡想著,也就是客氣一下。
梁和風見他語氣和緩,深沉的呼吸聲也漸漸平穩了。
“冰,之前都忘了恭喜你東亞對抗賽取得勝利,還有過年,我太忙了也忘了聯絡你。”
言易冰然不在意這些:“沒事,我知道你忙。”
梁和風“嗯”了一聲,尾音拖的長長的,忍不住道:“對了,你在家麼?”
這個時間點,而且馬上就要去紐約,他然會在家裡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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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和風肯定是算到了這點,才特意的。
言易冰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想騙他:“在,不過在和父母吃飯。”
他跟了後面那句,基本就是在拒絕梁和風過來找他的可能。
他並不想和梁和風見面。
梁和風:“真巧,我在你小區門口呢,我帶了點禮物,年都忘了跟叔叔阿姨聲好,不然......”
言易冰眉頭擠一個深深的川字,皺眉的動作連帶著眼睛都眯了來。
“年都過了,不用了,你現在需要用錢的地方也,意我領了。”
寒陌還在呢,他怎麼可能讓梁和風進來。
梁和風:“挺沉的,我好不容易過來了,總的見見你吧。”
他大有言易冰不見他他就不走的架勢。
言易冰猶豫了一下,終於嘆氣:“你等我一會兒,我來找你。”
結束通話了語音電話,他糾結的朝寒陌的方掃了一眼。
片刻後,言易冰道:“我有個快遞來了,我去取一下。”
寒陌頭,朝他的方望了過來,表情很自然,沒有懷疑也沒有氣。
“我幫你取?”
言易冰趕緊擺:“不用不用,我很快就來。”
言母嘟囔一句:“怎麼大晚上有快遞啊,明天再取吧。”
言父隨意道:“他願意去就去吧。”
言易冰拿著機,利索的穿好鞋:“馬上。”
他推開門去了。
寒陌收目光,筷子伸鍋內,夾了一塊香菇。
香菇掉落麻醬碟,他指的動作一頓。
他的目光微微抬,望著鍋上不斷升騰的,帶著濃郁香味兒的霧氣。
幾秒之後,他放下了筷子。
他然是很願意相信言易冰的,是言易冰剛剛的舉動實在是有點反常。
按言易冰平時的習慣,如果真有麼快遞,肯定會指使他去取,然後等沒人的時候,再給他點福利,討好似的謝謝他。
言易冰了門,長嘆一口氣。
屋外清涼的風很快帶走了他身上火鍋的味道。
原來剛才機裡傳來的真的是風聲,今天的風不小。
他們家的小區沒有卡進不來,他好走到小區門口去見梁和風。
這個點,進小區的人還算,但大都是開車的,梁和風一個人站在避風處,少有些顯眼。
言易冰看他身邊放著一個高到胸口的,長長的柱狀的東西。
梁和風先看到了他,隨後衝他招招。
言易冰快步前。
等走進了,他才發現梁和風帶的是一副滑雪板。
好的滑雪板價格不菲,哪怕是普通的價格也不低了。
不過這東西好是好,但對活在南方的言易冰來說有點雞肋。
南方的滑雪場基本都是人造雪,雪是有了,但時常溼漉漉的,一點也不盡興。
可要是去北方,帶著個沉的板子也不方,還不如輕裝上陣,去雪場租。
梁和風握住身邊的滑雪板,推給言易冰:“我有個認識的滑雪教練,推薦的板效能特別好,我記著你以前特別喜歡滑雪,一到寒假就叨唸要去張家口,所以就送你一副。”
言易冰點點頭:“謝謝,不過你真不用這麼客氣,自己留著用吧,我家裡已經有板了。”
但因為擔運動受傷損害到臂,他已經很年不滑了。
梁和風:“嗯......還有個事忘跟你說了,我從謝風那兒離開了,他總是讓我在網上解說,跟我以前直播也沒麼差別,還要給他分成,不划算。”
言易冰沉默半晌,才輕輕啊了一聲。
梁和風是他介紹過去的,謝風看在他的面子上,肯定給過樑和風機會了,但梁和風普通話過不了級,謝風根本沒辦法把大專案給他,不然其他簽約解說也會氣。
梁和風才呆了沒久,又走了,反倒讓他搭了人情,以後他再推薦麼人,估計謝風不會輕易答應了。
算了。
言易冰道:“你覺得對自己發展有利就行。”
梁和風:“聽說zero去年轉會期籤了安星火?”
言易冰:“是啊。”
這都過去久了,安星火都表zero參加比賽了,還聽說。
梁和風:“他挺幸運啊,能從極光跳到zero來。”
言易冰不知道梁和風跟自己聊安星火的意義在哪裡,不過還是耐著性子道:“他潛力不錯,最近比賽表現也好。”
梁和風:“你指導他了?”
言易冰:“有時間會。”
梁和風笑笑:“你還真是大方啊,初指導寒陌,指導了個勁敵來,現在又指導初對你言不遜的安星火。”
言易冰淡淡道:“因為我知道,盼著別人不夠好沒有任何意義,人更強,才能刺激我不懶下去。”
梁和風:“可能有你這樣的天才才能說這種話,初在學校你也是,總希望學校可以轉來厲害的人挑戰你,不然你覺得不夠刺激。”
言易冰實在不想憶初中二裝逼的時刻。
“我那都是小時候口不擇言,現在已經不那樣了,全國比我牛的人有的是。”
梁和風:“其實我還是想做選。”
他冷不丁把話題轉來,讓言易冰不知道怎麼接。
梁和風:“你對別人都那麼好,寒陌跟你撕的那麼難看,你還是原諒他了,安星火初那麼狂妄,你也能毫無芥蒂的教他,甚至是雷明,他那種人也是你初強留在zero的。我對你那麼好,從小就像跟屁蟲似的跟在你後面,你說麼就是麼,你說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有了好東西都知道分享給你,你為麼就不能幫幫我呢?”
梁和風說罷,臉上的肌肉不自覺的抽動。
他似乎在極力剋制自己的失態,但這樣的刻意更顯滑稽。
他提到自己對言易冰如何時,眼中寫滿了埋怨,不甘,彷彿他付了太,卻並沒有得到同等的對待。
他始終覺得言易冰在敷衍他,可對這種敷衍他又無可奈何。
他處於下風,他是弱勢一方,他甚至都要拿著禮物來見言易冰,拜託言易冰看在禮物的面子上,給他個方。
言易冰:“......”
他想,他大概是脾氣太好了,所以讓梁和風對他了這麼不合時宜的期待。
而且,梁和風提到的這幾個人,都是個人水平過硬的,他作為前輩,願意伸扶一把,讓他們少走彎路。
再的,還是要看自己。
言易冰:“如果我自己開了家俱樂部,我肯定把你招進來選,但我沒那個野,也沒那個力,抱歉了。”
梁和風瞳孔微微擴大,濃濃的黑色圓孔混合著夜色,揣著讓人看不清的情緒。
他的嘴唇乾裂皮,在夜風裡隨著碎葉一哆嗦著。
“我媽病的這麼,少少有你的原因,因為你把我對比的一無是處。
我媽第一次發瘋,就是你把我從zero替的那天。我媽也挺優秀的,大學畢業,還是高階白領,所以她受不了你比我強那麼,從小到大,你每次現,都像根針一樣扎在我媽裡,她表現的對你親熱,我去就會被罵慘。
你憑麼過的這麼好啊,你憑麼這麼幸運啊?
你這麼幸運,還不肯幫幫我,你知道跟你做朋友有難受麼,我有時候都希望,你從來沒有現過。”
意識到自己的懇求再次被拒絕,梁和風有些語無倫次和歇斯底里。
唾沫噴在空氣中,乾裂的唇被扯更大的口子,他一邊說著,一邊無意識的劇烈晃動著裡的滑雪板。
言易冰閉了下眼。
他知道,今天過後,他和梁和風徹底斷了。
但他並沒有傷,原來友誼這東西,跟時間長短沒有太大關係。
他後退幾步:”你冷靜一下吧,我先去了。“
言易冰說罷,也不等梁和風如何反應,轉身往走。
他一邊走一邊伸摸了兜裡的卡。
他腦子裡在思索,一會兒要怎麼跟寒陌解釋,這個快遞取的時間也太長了,而且並沒有件。
梁和風看著言易冰的背影,怔忪片刻。
他發現自己的歇斯底里被無視了。
他這麼激動,可對言易冰來說彷彿無關緊要一樣。
他受不了這種落差,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裡,連個響都聽不到,哪怕言易冰能因此氣,能罵他幾句呢?
可言易冰毫不在意。
他怨毒的想,要是言易冰也不能打比賽就好了,他就沒有那麼不平衡了。
其實他很能忍了,言易冰早就該退役了,幾年前就該退役了。
如果言易冰正常退役,他也不會如此態失衡。
可沒有。
言易冰偏偏是天才中的天才,不僅把他對比的暗淡無光,甚至好知名選在言易冰面前都毫無神采。
憑麼。
言易冰已經得到夠了,為麼天還要給予?
他的職業涯幾乎沒有開始就中斷了,卻沒有得到任何補償。
梁和風攥緊了裡的滑雪板,覺得血液翻騰,頭腦一熱,他突然抱滑雪板,朝言易冰追了過去。
言易冰已經走到小區門口了,正低頭掃卡。
梁和風憋著一口氣,渾身肌肉繃的發顫,他猛地舉滑雪板,朝言易冰的後背砸去。
來往進小區的車很,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音掩蓋了梁和風的腳步聲,言易冰並未發現。
可他拉開大門,準備裡走時,突然聽到一股不尋常的風聲。
年的職業涯讓他的耳朵非常好用,他頭一悸,身體彷彿感知到了麼,後背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驀然頭,就見沉的滑雪板朝他砸了下來。
就在他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一股大力突然從右邊過來,一把將他拽到了一邊。
他差點摔倒,踉蹌的跌倒了一個人的懷裡。
一個熟悉的人的懷裡。
滑雪板帶著呼嘯的風聲從他鼻尖掃過,然後的砸在地上,被彈小腿那麼高。
言易冰驚魂未定,杏核眼圓睜著,呆呆的看砸落地面的滑雪板。
寒陌抱著言易冰,那一瞬間,血液差點凝固了。
幸虧這東西,梁和風輪來也不方,不然他根本來不及把言易冰拉開。
見言易冰完全沒事,他先是湧一陣劫後餘的狂喜,隨後就是漫無邊際的憤怒。
其實言易冰來不久,他就跟了過來。
他看到言易冰和梁和風見面說話,但他沒湊過來,而是在樹梢陰影裡,靜靜地吸了一支煙。
等言易冰轉身結束對話,他才碾了菸蒂扔進垃圾桶,朝言易冰走過來。
他是想接接他,順告訴他這種事不用瞞著。
可很快他看到梁和風抱著滑雪板,大跨步追了過來。
寒陌意識到不好,立刻也朝言易冰衝了過去,在千鈞一髮之際,將言易冰扯了過來。
言易冰的背靠著寒陌的胸膛,不需要頭,就能熟稔的念他的名字。
“寒陌......”
他不敢想象,剛才沒有寒陌,那個滑雪板迎面砸在他身上,會是麼後果。
會死麼?
寒陌咬著牙,眼睛佈滿紅血絲,曾經遊走在存線上的不安全感,身邊人臨近死亡的惶恐像狂風驟雨一樣包裹了他,他是從最不堪的環境裡活過來的,他一直不是麼好人,好人在他那種環境裡,根本無法存。
但時過境遷,他也願意更貼近光明的活,更貼近言易冰的活。
可這一幕,喚醒了他隱藏了年的惡犬基因。
他不能承受,任何人傷害言易冰,有這種念頭都不行。
寒陌眸色冰冷的盯著梁和風,安撫似的拍了拍言易冰的背,他突然邁步上前,一抬腳,狠狠的踩在滑雪板上,力道之大,震的梁和風即脫,掌被滑雪板的邊緣狠狠碾過,留下揮之不去的刺痛。
梁和風也蒙了。
他不是真的要言易冰消失。
他是氣急了,熱血上頭,做了沒有理智的事。
現在理智來了,他整個人嚇的直哆嗦。
可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寒陌一躬腰,撈了石板地上的一根樹杈,沒有一絲猶豫,抬就梁和風的眼珠上扎去。
他的動作幹淨利落,比梁和風有技巧的。
這一下扎過去,梁和風眼睛就廢了。
梁和風驚恐的睜大眼睛,一時間竟然也忘了躲。
“寒陌!”
言易冰過神,聲音裡帶著憤怒,震驚。
寒陌的動作一頓,樹杈沒扎進去。
言易冰趕緊衝過來,將他的抱住,把樹杈折斷,扔到一邊。
“你瘋了,不值得!”
這一下真扎進去了,不管梁和風的動機是麼,寒陌肯定摘不去了。
事業也就全完了。
小區的保安見狀不好,也跑了過來,趕緊報了警。
梁和風被小區保安控制住,和那個狼狽落在地面的滑雪板一,被警察帶走了。
言易冰劫後餘,還哆嗦著,他輕喘著氣,眼中帶著憤怒和恐懼的眼淚。
“你扎了他你怎麼辦,你想毀了自己麼!你是瘋子嗎!都大的人了!現在是法制社會!你黑|道火拼呢?”
寒陌看言易冰,目光從方才的肅殺狠戾一瞬間變得溫柔。
他頓了頓,低頭,輕輕吻了吻言易冰溼潤的眼睛。
“嚇到你了?”
“我沒想真下,是震懾一下他。”
“這種人我見的了,你沒受傷,他頂被拘個天就放來了,以後想不開肯定還要找你麻煩。”
“你說的法制有道理,但不是對所有人都管用,沒有道德底線的,沒有感情牽絆的小混混,必須得讓他們怕你,才不敢動你。”
“他剛才,是真的以為我會動的。”
“師父別哭了,我疼。”
寒陌解釋完,在他另一邊潮溼的眼角也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