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老太太憑著自己的意志吊著最後一口氣,定是放不下貝毅,她最疼愛的孫子正在與死神做著鬥爭,所以她還不能倒下,因為,她不放心就這樣扔下他一個人。
昏迷中的老太太好似將她的話聽了進去,她的眉毛動了動,丫頭,你終於長大了,強大了,已經可以勇敢地面對一切,而她終於可以安心地去另外一個世界了!
老太太的眼角緩緩地垂下一顆淚珠,再然後,被李昕握住的手突然無力垂下...
"嘀嘀嘀..."儀器上代表生命的曲線突然變成了一條直線,發出刺耳的紅色警報聲。
李昕咬住唇,將臉埋進床單裡面,無聲淚流。
她揪著自己的胸口,空落落的,像是缺失了一個角落。
而同一時刻,在隔壁病房的貝毅像是也預感到了什麼,心臟一陣絞痛,緊閉著的雙眼突然睜了開來。
值班的護士驚呼一聲,但那卻只是一瞬,彷彿只是護士的錯覺,緊接著他又閉上了雙眼。
下一秒,儀器表上突然發出刺耳的警鳴聲,一旁的陸飛見狀,擰眉高聲驚呼一聲,"不好,病人的生命體徵正在減弱,馬上準備強心針和電擊..."
病房外,所有人的心都懸在了嗓子眼上,數小時後,陸飛與關小刀的身影出了來,陸飛疲憊地揉揉眉間,"你們要有心裡準備,除非我的導師呂少青回來做主刀手,否則..."說到這兒,他將擔憂的眼神投向李昕,低聲道:"否則,回天乏術..."
回天乏術?!
聽著這四個令人絕望的字眼,李昕呆滯著沒有任何回應,她眨了眨眼睛,眸子裡面再也擠不出一滴眼淚,而她的心,在無人看得到的地方,狠狠地滴血。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重症病房的燈像是從來未曾熄過,不斷地搶救再搶救。
而貝毅被推進手術房的時間從三個小時變為七個小時,再上升為十一個小時,每一次搶救對所有人的身心都在受著折磨。
同時,李昕也消瘦得很厲害,幾乎只剩下一層皮包骨,彷彿風一吹就會颳走,最嚴重的是,不管什麼東西吃到她肚子裡面,很快,她便會又吐了出來,只能靠吃營養針度日,眾人都在懷疑她因太過悲傷而患上了厭食症。
最後一次,陸飛和關小刀足足進去了十八個小時才從手術室出來,見到李昕,兩人臉上的神情都異常凝重。
良久,關小刀摘掉臉上的口罩,哀傷道:"這一次有驚無險,可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阿毅因為心肌炎造成心臟供血出現問題,連帶著其他器官也跟著衰減得很嚴重。明天,我們不得不做一次手術,要在他的心臟裝一個起博器,輔助他的器官進行運作。可是因為他的身體太過虛弱,這項風險很大,你要有心理準備,如果不開刀,他隨時都可能會在睡夢中就..."
關小刀說了一半,話語哽在喉嚨,根本說不下去,淚水悄悄地劃過他的臉龐。
挫敗寫滿了他的眼睛,為了貝毅去學醫,可現在,他仍是無能為力,學得再多,可為什麼結果還是一樣...他根本無法改變一切...
李昕聞言,坐在他旁邊的身體猛地一震,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片黑暗,許久,她抬起頭低聲應道:"好,我知道了。"
她像往常一樣幫他擦澡,幫他剪好指甲,幫他按摩手腳以防萎縮。
做完了這一切,她爬上床,抱著他,輕輕撫摸他的臉頰,彷彿要用手掌的描繪將他全部印記在心中,許久,她貼在他唇邊溫柔道:"毅,他們說的,你都聽見了嗎?"
即使手術成功他也不可能馬上醒過來,若是一直拖著,卻會因為心臟功能的衰竭而直接死亡。
這是毫無勝率的賭注。
沒有奇蹟。
任何一個結果都不是被期待的,卻無法令人不做選擇。
整個房間流淌著壓抑的氣氛,厚重的令人窒息。
她從床上坐起身,想起他們從相識到相戀的點點滴滴,她禁不住淚如雨下,她將頭輕靠在他的胸膛輕輕磨蹭著,這一次,不會再有人充滿憐惜地安撫她,告訴她別怕。
她親吻著他的下巴,"你怎麼捨得比我先走呢,我們說好要在一起的..."
說完,她猛地拔開他口鼻上的氧氣罩,耳邊聽到他先是不舒服的粗重呼吸,然後,他的身體慢慢靜止,再也沒了動作。
她在他唇上重重親了一下,然後,從他的病房跑了出去,她一口氣跑到醫院的天台。
狂風吹起她長長的髮絲,她爬上只到她腰間的圍牆,站在牆沿上,閉起眼,張開雙臂。
樓下,一個小女孩手中握著的汽球一不小心松了開來,她急切地往天上看去,卻突然一愣,拉著旁邊年青女子的手,稚言稚語道:"媽媽,你看,天台那裡站著一個好美好美的姐姐啊..."
母親往上看,臉色瞬間一變,張開嘴,想要呼喊,卻在同時看到天臺上的女子就像一隻蝴蝶一般從天上輕輕地飄落,再重重的落下,然後,一切又歸於平靜...
女孩仰躺在地上,腦後盛開了一朵紅花,那朵紅花越變越大,一直蜿蜒著流得很遠很遠...
那女孩好像感覺不到任何痛楚,甚至嘴角自始至終掛著一抹微笑,她揚著唇緩聲道:"毅,我們不會分開的..."
熊貓三人聽著病床前,李昕對夢境的描述,身體猛然一僵。
他已經連續昏迷了好多天了,她已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只要一睡著,她就會重複做著這個夢。
她將臉貼在他的胸口,傾聽著他微弱的心跳,緩聲道:"毅,不要怕,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一個人太孤單了,我會陪著你的。"
聽著她認真的口氣,三人只覺得血液一陣冰涼,好像瞬間凝結了一般。
她從他胸口抬起頭,撫著他的微有些凹陷的臉頰,輕語道:"毅,以前我一直不太理解媽媽為什麼一聽到爸爸過世就毅然決定掐斷氧氣管,可是,現在,我懂了。因為,你死了,我也不能獨活。"
說完,她將眼神轉到窗外,仰起頭,看著天上,心裡暗忖:媽媽,您當時就是這樣絕望的心情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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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看到李昕臉上飄忽的笑容,背過身去,淚水終究從眼眶滑落到雙頰。
熊貓像個小孩般蹲在地上,嗚咽道:"我不信,一定還有辦法的,對不對?阿毅怎麼可能就這樣..."
熊貓與鄭大錢同時將視線投到關小刀身上,關小刀仰起頭,紅著眼眶搖搖頭,奇蹟不可能發生在每一個人身上,他用著極緩慢極緩慢的嗓音低聲道:"就是這幾天了..."
李昕聞言,起身,抹幹臉上的淚痕,突然笑著對三人說,"你們能不能去幫我去準備一些東西..."
這一天,S市郊區外的整個海灘被某個財團包了起來,入口處整齊地站了兩排保全人員,甚至在海灘外的五米處實行了嚴格的監視和控制,沒有人知道裡面究竟來了什麼大人物,需要如此大的陣仗。
"你醒了..."
病床上的男人緩緩睜開眼睛,待他視線變得清晰,耳邊便傳來一句女子嬌柔的嗓音。
他唇角上揚,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每一次他醒來,總是在第一眼就看到她,而她的臉上總是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
只是,敏銳的他卻發現今天跟平常好像有一些些不一樣,他發現自己並不是在醫院的病房,他的鼻尖彷彿聞到了海水鹹溼的味道及太陽花乾爽的清香味。
她似是知道他的疑問,溫婉一笑,拿出兩個枕頭塹在他身後,讓他半靠在床上。
他努力地睜開眸子,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遍布整個沙灘的太陽花,太陽花隨著海風舞動著身姿,根莖旁邊的綠葉像是兩條手臂,迎著風吹拂的方向舒展著自己優美的身段。
還有一些細碎的花辮在空中飄舞著,盤旋著,美得耀眼。
他轉頭看她,她柔聲一笑,用手指梳理了一下他的頭髮,拿出一條溫熱的毛巾替他擦了臉。
做完這一切,她指著不遠處盛裝出席的眾人,"毅,你看,大家都來了..."
他循著她的視線望去,那一張張面孔都是他們身邊最熟悉的人,熊貓、關小刀、鄭大錢、何翠、藍斯、米娜、歐陽烈、歐陽晴、陸飛...所有他們認識的人這一刻都嘴角含笑地看著他們。
男人們穿著只有重要場合才會穿上的燕尾服,女士們穿著各式各樣的漂亮晚禮服。
他似是知道她要幹什麼,張了張口,心裡激盪萬分,卻是一個音節也發不出。
她握著他的手,與他一齊靠在床頭,勾起柔美的唇畔,看向懸掛在西邊的紅色大球,"今天的天氣很好對不對?"
溫暖的夕陽,徐徐的海風吹拂著臉孔,那金黃色的光芒好像與天地溶為一色,美輪美奐。
她微微鬆開他的手,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溫柔道:"毅,等我一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