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已經開始實行火葬，但是農村的部分老人還是習慣將骨灰放到棺材裡再下葬。
將一切都安置好以後，中年男人便悄悄離開了家。在他走以後，他家始終大門緊閉，不過因為平時他就很少與人來往，也沒有幾個走得近的親戚朋友，所以絕大多數人對他的突然消失一點察覺都沒有。
偶有幾個對中年男人關心的村鄰，雖然想去檢視一下，但是看著那在白天看起來都覺得陰氣森森的房子，又都打了退堂鼓。
等中年男人再次出現在大家面前，已經是幾個月以後的事了。大家看著他蓬頭垢面、人消形瘦的模樣，都很好奇他是怎麼了，但是他只是平澹地笑了笑，也不回答，然後便再次將自己鎖在屋裡。
這幾個月裡，他在南疆地區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打探到一位懂得煉屍胎的老人。但是煉屍胎自古以來都是南疆地區陰陽師不外傳的陰法秘術，又怎麼會隨便教他呢？
為了學到煉屍胎的陰術，中年男人吃盡了苦頭，最後終於是打動了那位老人，老人將煉屍胎的術法全部教給了他。
煉屍胎，說難不難，但是有三個條件缺一不可。首先必須有一個剛剛還沒有開心智便死亡的嬰兒嬰魂；然後需要一處屍氣充沛的孕屍地；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必須要有活人的生魂來飼餵屍胎。
中年男人現在手上就有小蘭的孩子的嬰魂，這個嬰兒在小蘭肚子裡就死去了，自然還沒有開心智。
至於充滿屍氣的孕屍地，他倒是犯了難。之所以說煉屍胎是南疆地區的秘術，是因為南疆地區的少數民族眾多，許多少數民族的葬式有別於我們漢族。
南疆地區盛行崖葬或者懸棺葬。前者是人們選一處陡峭的懸崖，然後在懸崖上開鑿一個個比棺材略大一點的石洞，然後將棺材放置在石洞中。後者則大同小異，同樣是在懸崖邊，不過不是鑿洞，而是在懸崖的外側釘上木樁，然後將棺材固定在木樁上。
所以在這些地區，經常可以看到某一處懸崖邊密密麻麻地擺放著許多棺木。往往這樣的地方，因為屍體眾多，結果長年累月的積累，屍氣都比較重。
中年男人想了半天，還真讓他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城裡殯儀館的殮屍房。殮屍房雖然比不上南疆地區的棺崖，但是裡面每天也會有很多屍體，而且殮屍房的屍體都是死亡不久的，屍氣較重，將這裡當成孕屍地，效果比棺崖不會差多少。
於是中年男人在暗中觀察了一段時間以後，漸漸熟悉了殯儀館火化工的作息時間規律。然後在某天的深夜，趁著火化工在休息室休息的時候，中年男人偷偷熘進殮屍房，將其中一具存放了很長時間，可能是沒有人認領的年輕女屍從原來的冰櫃落了一個位置。
中年男人先是將女屍冰庫門上及腳上標註的所有資料都銷燬了，同時還用陰術對女屍進行了細微的改變。
不光是相貌上的改變，中年男人還對女屍的傷口進行了修飾，這樣這具女屍就變成了一具沒有任何資料可查的屍體。
中年男人將嬰魂種在了女屍的肚子裡，然後開始煉製屍胎。
“他就不擔心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發現無名女屍以後，將女屍燒掉嗎？”我問的是故事裡的他，但是我們都知道這個他就是眼前的何善。
何善笑道：“這一點當然考慮到了。殯儀館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對沒人認領的屍體，一般存放滿一個月以後才會火化。而他找的這具女屍，按照登記材料顯示才送來三天，離一個月還早得很。”
“他倒是清楚得很，可萬一中間出了岔子，或者哪個火化工並沒有按照規矩來，而是提前將女屍火化呢？”我問。
何善古怪地笑了一下：“你所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所以，他買通了其中一個火化工，讓那個火化工暗中盯著那具女屍。”
我聽後心裡一驚，總覺得之前有些地方被我疏忽了，現在聽何善這樣一說，心裡的疑問再次產生。回想起之前數次在殯儀館的經歷，突然我心中閃過一道靈光：“那個被你買通的火化工是不是陸師傅？”
何善笑道：“你果然聰明，我只是稍微透露了一點點，你就能立刻猜到。不錯，就是他，而那個中年男人就是我。”
怪不得，因為張強的事情，我在之前和陸師傅接觸時並沒有想那麼多，當時只是覺得他有些奇怪，但是要具體說是哪裡奇怪，我也說不出來。
現在回過頭來看，陸師傅很多地方都值得懷疑，比如說為什麼他在知道張強出事是因為女屍以後，雖然在我們面前顯得很害怕，但是卻從來沒有避諱過那具女屍。張強在家的那段時間，陸師傅一個人上夜班，也沒有要求增加一個人和他作伴。我和落辰去調查女屍時，他還全程陪著我們，也不像是害怕的樣子。
原來這一些不過是何善和陸師傅聯手給我們演了一出好戲，何善是這出戏的幕後導演，陸師傅是主演，我和落辰、張強不過是誤入這場戲的三個路人。
“張強的事情我也是後來聽陸師傅提起的，還好他沒事，不然我心裡也會過意不去。”何善臉上帶著歉意，不像是虛偽的話。
我忍不住抱怨：“你忘了我嗎？我在張強家裡，差一點就被屍胎給害死了。”
何善不以為然：“你不會有事的，屍胎還奈何不了你，你的命格和普通人不一樣，不會那麼輕易死的。”
我擺擺手，對他說：“算了，這些都是過去式了，我更感興趣的是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之後發生的事我想你也猜到了大概。屍胎在女屍肚子裡孕育很成功，但是那個時候你和你的那個小女朋友已經在調查這件事。我擔心事情暴露，便提前將屍胎取了出來。我原本想著屍胎提前出世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何善眼裡透著一絲苦楚。
“發生什麼事？難道那兩起命桉是屍胎幹的？”我追問。
何善沒有直接回答我是與不是，而是反問我：“你說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我愕然：“你這個問題問的太抽象，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何善問：“好吧，那我說明白點，你說小蘭想要報仇是對還是錯？”
我點頭，如果何善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小蘭的確是個可憐而無辜的受害者。
何善又問：“那麼如果小蘭要找那個男人，甚至是和這件事脫不了干係的李默和李蓮報仇，又是對還是錯？”
我忽然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於情來說，他們三個人都可以說是小蘭遇害的兇手，小蘭要找他們報仇肯定是理所應當，可是現在畢竟是法治社會，不可能像電視上武俠片裡的那樣拔刀相向、快意恩仇，任何事情都要透過法律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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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我知道你還有些話沒說出來。”我對何善說。
何善眯著眼睛，突然冒出來一句嚇了我一跳的話：“那兩個人可以說是我殺的。”
在此之前，丁偉一直認定何善就是兩起命桉的兇手，但是現在何善當著我的面承認，我還是被嚇了一跳。
別看我這段時間經歷了一些光怪離奇的事情，但是殺人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遇到，看著眼前的殺人兇手，心裡不免有些發毛。
“你為什麼要殺她們？”我身子不自覺地向旁邊挪了挪，想要和他保持點距離。
我挪動身子的小動作沒有逃脫何善的眼睛，不過他並沒有點破，只是笑著說了兩個字：“你猜。”
想到劉琴和丁偉分別告訴過我，兩件命桉的死者都是女性，我突然間想明白了，叫道：“難道死的這兩個人就是李默和李蓮？”
何善點頭，意思是我猜對了。
“那你也沒有權利殺了她們啊，她們的確是要對小蘭的不幸承擔責任，但是你不是法官，更不是閻王，你不能決定一個人是生還是死。”想到他接連殺掉兩個人，我有些憤怒。
何善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笑我還是在笑自己，他說：“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所有也沒有真正的對和錯，每個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世界。就好像小蘭，她現在已經死了，你所謂的法律又能替她做些什麼？”
我說：“你既然知道這一切的真相，你可以報警啊。我相信法律一定不會放過犯了法的人，李默、李蓮還有那個男人，都會受到法律的制裁。”
何善看著我，像是看著小白一樣：“我不知道是應該說你天真呢還是說你幼稚，法律並不是萬能的，它也有很多禁區和盲區。就算我去報桉，可是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我說的一切，何況作為受害人的小蘭都已經死了，警察根本不會立桉。再退一步說，就算這三個人被抓了，被判了刑，又能怎麼樣呢？等他們出來以後，照樣可以繼續過著自己想過的生活，可是小蘭呢？她卻已經化作厲鬼，要永遠躲在陰暗的角落裡，連再次為人的機會都沒有。這個時候，你所謂的法律又能為她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