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源走後，整個屋子恢復了之前的寂靜。
這個點，整個新村都漸漸入了夜，安靜的屋子都只剩下何朔的呼吸聲。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已經接近了凌晨。
他靠在窗邊，望著王霞門前的郵箱，猶豫著是不是可以下去試試看了？
何朔還是有些心急的，他不希望白守這一夜，也更不想錯過任何機會。城北的發生的事情，已經在他腦海裡糾纏了很久，像是他來到這裡五年後，第一次可以去親自解決的一個謎團，所以才會如此迫不及待。
於是他決定還是下去看一看，用又輕又緩的腳步出了門，慢慢地下了樓，經過202的時候，屋裡還有電視機發出的滋滋啦啦的聲音，只是他沒有太在意。獨居的老人都習慣開著電視機，不管有沒有喜歡的電視節目，只要有電視的聲音或螢幕亮著，對自己都是一種安慰。
何朔下樓後特意左顧右盼看了一眼，小區裡家庭戶的燈都熄滅的差不多了，他來到王霞的郵箱前，用崔源給他的環形針小心翼翼地開了鎖。
這種老式的信箱要開鎖一點也不難，他滿懷期待地開啟了郵箱的鐵皮，結果裡面卻是空空如也。頓時，失落感襲來，他以為小琴那個小動作會是塞信的動作，想來還是自己多心了。
護工說的，聯絡人一直是個男人，他怎麼還沒迷迷糊糊地懷疑是小琴呢？
想到這裡，何朔忍不住笑自己了，還是操之過急了。他關上了信箱的門，重新鎖上，剛轉過身卻突然發現202的窗前有個黑色的人影，在燈光的映襯下特別地明顯，這樣子嚇得他一哆嗦，冒出了冷汗。
難道……被發現了？何朔此刻動也不敢動，看著那人影清晰地在他面前，停駐了兩秒後，開始伸手拉上了窗簾，然後由轉身消失在了屋子裡……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發現……但此刻絕對是心慌無比了。
何朔趕緊上樓，在樓下的門口側耳聽了很久，屋子裡除了之前的電視機聲音外，還有緩慢的腳步聲，除此以外沒有別的動靜。為什麼作為一個老人這麼晚了還不睡？
何朔即便疑惑，但此刻也不敢再輕舉妄動，只能抱著僥幸心理回到了樓上，等待這一夜快點過去。
第二日一早，天微亮，小區裡就有了動靜。很多老年人都還是習慣早起，忙忙碌碌的還有準備出攤的早點攤位。
何朔已經一整夜沒有閤眼，實在是困頓。細細嗦嗦的聲音讓何朔無法享受清淨，已經頭昏腦脹了，只能趁著這一刻，閉眼休息一下。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眯了一會兒，再醒來的時候，窗外都已是一片晨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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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輛電瓶車駛進了小區，輪胎滾動聲、不自然的剎車聲，把何朔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個郵政工作人員身上。
看樣子，他要送的報紙並不多，偶有幾家，來到王霞的家門口的時候，還從另一側的包裡拿出了一個棕色的信封，包在報紙裡，塞進了郵箱……
棕色信封？
何朔看著郵遞員掉頭走後沒多久，護工就從屋子裡出來了，拿出了郵箱裡的報紙。應該是沒想到信會夾在裡面，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護工匆忙撿起，看了看四周，將信帶進了屋子裡。
莫非，這才是真的？
片刻之後，何朔見周圍沒有什麼人了，才略有失望地出了樓房，回到小區門口打了個車，準備回去。坐上車後，滿身的疲憊感襲來，為了不讓自己在車上睡著，何朔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給手機開了機。
這一夜的手機莫名地安靜，不過這也好，至少待會兒可以安心地睡一覺……
何朔終於回到家裡，意外的是陶澄居然不在。平靜的手機和他此刻的內心一樣，不想想什麼，一股腦兒躺在床上，只想好好補一覺。
也不知道自己是睡著了沒有，更不知道自己是睡了多久，總感覺睡得很不踏實，彷彿自己還在黑夜裡，只有一扇亮著的窗戶，那窗戶前一個黑色的人影，好像看著他，一直盯著他。
何朔感覺到緊張、呼吸困難，一種難以抵抗的緊迫感讓他無法呼吸。
身後好像有個人在提醒他：我看見你了……我知道是你……
何朔強迫自己掙脫開這樣的舒服，睜開眼睛後，才發現只是在夢中——當然應該是在夢中，否則不會如此難過。
一旁的手機不停地震動著，原來是昨晚關掉了聲音，還未開啟。
李維應該是打了好幾個電話了，這才是第一個接到的。
“喂？在睡？”李維問。
“是啊。”何朔揉了揉眼睛，從床上翻了個身，面朝著天花板。
“辛苦你了啊。”
“沒事。”何朔問，“怎麼了？”
“有訊息了。”李維說，“護工給我打電話了，診斷書她已經拿到了，你看還有力氣跑一趟嗎？”
何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了出來，像是在調整自己的狀態，更是想讓自己從剛才那個壓抑的夢裡醒過來。
“行，我待會兒去一趟。”
“好，到時候聯絡。”
何朔說完就掛了電話，但是他並沒有馬上爬起來，而是很快又進入了夢鄉。
這一次的夢境卻是截然不同的舒暢，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好像一下子就到了春天，連空氣都是清新無比的，帶著淡淡的玫瑰清香……陽光下，他來到了一片花田，花叢中那個黑色的背影像極了魂牽夢繞的某個人，只是她背對著他，而他卻不敢喊她……
這時，一雙小手突然從身後牽起了何朔的手，他側過身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是小Q，第一次感覺到他手心的溫度，不再是冰冷。
“叔叔。”他像往常那樣叫著何朔。
何朔也看著他，感覺已經許久沒有看到眼前這個小孩子了，而他的臉上也終於有一些粉色的朝氣。
小Q舉起手指著前方，對他說：“鴿子。”
“鴿子？”何朔一愣，再次看向前方的時候，那花叢中的背影化作了一群潔白的鴿子，四散而開，飛入藍天……
“陳玫！”
何朔突然喊了一聲，從床上驚醒。天色已經轉變，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耽誤了時間。
“完了！”何朔匆匆起床，趕緊穿好外套要出門，沒想到一打開門竟然與李維迎面對上了。
“啊？”何朔一愣，“你怎麼？”
李維也猜到了何朔一定在，於是笑了一聲，拿起手裡的信件說：“我已經拿好了。”
何朔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睡過頭了，快進來坐吧。”
“我就知道，你一定睡過去了。”李維進了門，“我往這邊來的時候給你打電話，你都沒接，我就乾脆自己去拿吧。”
何朔一看手機，果然又是好幾個未接來電。感覺自己睡的時間不算長，但是都很沉。
“不好意思，手機一直是靜音。”
“沒事，你昨晚也辛苦了。”李維說著，把信件放在了桌子上，“我看過了，城北醫院開具的證明，我也打過電話確認過了，是真的。”
何朔在李維對面坐下，開啟信封，裡面白紙黑字確實證實了王霞的精神病。
何朔略顯失望地問：“那還有其他資訊嗎？”
“王霞證實有病的時候，葛正飛還活著，當時也是葛正飛聯絡的精神病院，想讓她在裡面生活的。”李維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
“既然當時他們已經結婚了，葛正飛為什麼不帶王霞一起離開楊城？”何朔說，“反而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
李維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王霞跟了她也沒幾年吧。”李維抽出一根煙來，對何朔說：“不介意吧？”
“沒事。”何朔搖搖頭。
“我剛也多問了幾句關於王霞的事情。”李維說，“王霞在三十年前就去醫院看過一次病，說是睡不好，神經衰弱，之後也斷斷續續來過幾次，都是配一些幫助睡眠的藥。”
“安眠藥？”何朔問。
“應該是的。”李維抽起了煙，“這些應該都是治標不治本的，所以才演化成最後發作成精神病吧。”
“那應該也是出了什麼事情才會這樣的吧？”何朔猜測。
李維想了想：“不管怎麼說，你我都不是當事人，也不知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葛正飛死了，王霞瘋了，真的是一對。”
李維說到這裡，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不過，五年前，王霞不知道被什麼人接了出來，自己生活了，這也算是給我們留的一點線索了。”
“可現在，這個人還沒有頭緒，到底是誰。”何朔說。
“嗯。”
“那醫院也不知道是誰？怎麼就讓他接走了呢？”何朔更加疑惑。
“聽醫院的人說，當時，王霞的病情已經好轉了，院方才同意她出院的，至於這個人是誰……”李維嘆了一口氣，“沒人知道，就說是葛正飛的一個朋友，委託來的。”
“為什麼會不知道？”何朔問，“難道不應該留個資訊什麼的嗎？”
李維笑了一聲：“你五年前才來的楊城吧？”
“是啊。”
“那個之前，精神病院呢還屬於城北醫院的一部分，但是這些年已經很少有人去了，所以醫院就收回了那一棟樓，做了病房。”李維一邊抽菸一邊說，“也就是說現在已經合併了，也沒有這個醫院了。”
“所以，他們也希望沒人住在這裡了，王霞被接走，也是他們所希望的？”何朔說。
“嗯。”李維回答，“說不定是醫院的人聯絡的也說不定。”
聽到這裡，何朔也是感覺到很無語。
“但是……”何朔想想了，“王霞並沒有子女，也沒有什麼親屬在這裡，被陌生人接走，合適嗎？”
“合適啊！怎麼不合適？”李維淡定地說，“這個人正好鑽的就是這麼個空子吧，醫院想踢走人，他想要接走這個人，正好，誰會在意別的？更何況，葛正飛已經死了，找誰對證去？”
何朔仔細想了想，好像的確如此，不過，從他翻看過的福利院的資訊來說，還有一些孩子的資訊沒有更新，最後去了哪裡也都不知道。
“王霞雖然沒有子女，但是……她以前是孤兒院的，我當時查了一下，最後應該還有兩個孩子，他們的資訊最後都沒有更新，也不知下落。”何朔猜測，“會不會她有收養過裡面的孩子？就是現在出錢照顧她的這個？”
李維彈了彈菸灰，說：“我也這麼想過，但是，沒有資訊記錄，也就無從下手。”
李維看著何朔：“要是王霞真的收養了孩子，她過去的生活也一定會和這兩個孩子有過交集，但是福利院關門後，她就去了醫院，沒人來照顧這兩個孩子。而且，葛正飛也離開了楊城，並沒有帶走任何一個孩子。”
“你查過？”何朔問。
“嗯，這些我也都考慮到了。”
“那這個人也很狡猾吧。”何朔深吸一口氣，看著桌子上的診斷書說，“我守了一夜，沒想到他還是寄出了這封信。”
“呵呵。”李維笑著，拿著信封看了看，“不過，上面的郵戳是城北的，說明他人就在城北。”
“城北雖然不大，但是要找人似乎並不容易。”何朔說著，想起了上一次要找小郭也是。
“他要是故意躲著，那是不容易。”李維回答，“畢竟我們在明，他在暗。”
何朔表示同意地點點頭，繼續思索這下一步應該怎麼走，似乎醫院裡的線索也就這樣斷了，恐怕不可能再有什麼新的資訊了。而這個神秘的人物也不出現，找不到線索。
於是，兩個人相對沉默了一會兒，都在各自思索之中。李維的煙也抽完了，倒像是想到了什麼，說：“繼續釣魚。”
“釣魚？”何朔不解地看著他。
李維笑了笑，對何朔招手：“我們要有信心，王霞總會開口，那人也一定會出現，只要……”
李維讓何朔湊近，在他耳邊竊竊私語幾句，交待了些什麼，何朔默默地聽著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