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靈魂強度（一）
自然墓碑展示一段私屬空間木星政府小主神工程影片，旁敲側擊說：“冠名生化危機04號的封閉空間站，我恍惚看見禁忌遊戲雛形，閣下是否有意復現禁忌遊戲？”
楊典沒有否認，點頭說：“對。”
木星政府尚無大範圍遏制多維度光子探測器窺探的相應技術，自然墓碑幾乎能夠肆無忌憚穿梭私屬空間內部。私屬空間木星政府緊鑼密鼓研究的智慧傳輸工程和小主神工程，全都落在自然墓碑眼裡，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心思難猜的自然墓碑今日才驟然談及禁忌遊戲等概念。
但，沒有關係。
與唯心神怪世界觀不同，科學向來不怕假象迷霧，提出猜想再實驗驗證，本就是攀未知科技樹的必經之路。錯誤的猜想也比沒有猜想好，最少沒有自然墓碑的提醒，楊典絕難聯想到主神空間有可能建在絕對人工智慧沙灘。哪怕絕對人工智慧是自然墓碑故意誤導楊典挖的深坑，也沒有關係。此時此刻，私屬空間木星既有科技儲備判斷，絕對人工智慧衍變模擬劇情世界的可能性極高，縱然未來走到最後發現此路不通，也能明白為何走不通，且絕對人工智慧勢必得到跳躍式大發展。至於期間浪費的時間，呵，永生時代有必要在乎時間麼？
凡此種種，楊典快速接受絕對人工智慧猜想，並著手安排相關實驗驗證。
自然墓碑則繼續與楊典溝通：“我注意到了，閣下採取角色扮演方式模擬文藝創作，令機械生命飾演《生化危機》角色。”
楊典：“對。”
楊典與自然墓碑虛與委蛇，儘量獲取更多情報信息：“我對禁忌遊戲缺乏認知，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禁忌遊戲何不搭配記憶體儲存技術？譬如生化危機改造成的禁忌遊戲，絕對人工智慧與遊戲者互動時不斷更新記憶體，避免因遊戲殺戮帶來真正死亡，不可行麼？”
斷天梯世界子虛國戰爭藝術，士兵習慣性與仇敵同歸於盡，然後聯絡記憶體倉庫瀟灑復活，鄧星河等金風細雨樓老隊員都“死”了好幾十次。受子虛國價值觀念影響，楊典已能初步接受自殺式戰爭藝術，認可記憶體復生不算死亡。既然如此，如果禁忌遊戲劇情NPC搭配記憶體復生，豈非瞬間避免死亡慘痛？
豈料，自然墓碑遺憾搖頭：“禁忌遊戲早就融合記憶體復生概念。早期禁忌遊戲，唔，那時尚未正式頒布法律禁止，就有人提出類似概念避免輿論指責，但設想很好，其間卻存在無法忍受的嚴重漏洞。”
楊典：“什麼漏洞？”
自然墓碑：“生命權利與政治權利的衝突。如果准許劇情NPC記憶體式復生，當局該如何看待這些絕對人工智慧衍生生命？想想吧，似生化危機禁忌遊戲，若令其真實到極致，勢必模擬70億地球生命。一次遊戲衍生70億機械生命，一百次遊戲衍生7000億機械生命，而真實遊戲的執行量又豈止百千萬次。承認他們是合法生命，五彩虎文明必然瞬間被機械生命取代！”
楊典長吐一口氣：“生育鎖。”
自然墓碑：“對，五彩虎文明自身尚警惕文明裂變，豈准許機械生命喧賓奪主，取代五彩虎成為五彩虎文明的主體民族。”
楊典又摳字眼：“你剛才說前期，後期呢？”
自然墓碑：“後期，又有人參考二級文明、三級文明時期“記憶體式復活不算死亡”的歷史記憶，進而提出了遊戲囚籠概念。所謂遊戲囚籠，即是承認絕對人工智慧有限生命權利，同時拒絕任何方式將他們引導出禁忌遊戲世界，一言概之，就是讓絕對人工智慧衍生生命永遠懵懵懂懂活在遊戲世界，將禁忌遊戲世界當作真實世界。保障了絕對人工智慧有限生命權利，禁忌遊戲運營商便不可再肆意刪除屠殺懵懂機械生命，繼而將絕對人工智慧衍生生命的記憶體倉庫，永久固化為劇情序幕之初。譬如，生化危機禁忌遊戲，主角、配角及一切群眾演員都利用絕對人工智慧衍生生命打造真實世界，待遊戲玩家與絕對人工智慧共闖喪屍世界完畢，禁忌遊戲運營商旋即啟動記憶體式覆蓋，刪除衍生生命陪同玩家遊戲期間的記憶，令其回到劇情揭幕之初，然後……。”
楊典長吸一口氣：“然後一遍遍不斷輪迴，每位新玩家見到的都是處子般純潔的生化危機世界。”
自然墓碑：“對，有限生命權利的絕對人工智慧衍生生命，週而復始活在輪迴中，永無出頭之地。”
答案，已然非常明顯。
劇情世界輪迴，竟是刪除相關劇情人物的記憶。
主神空間裡究竟誰是輪迴者？那些可悲的劇情人物，才是真正的輪迴者啊！
主神空間如果是一座囚禁金風細雨樓等輪迴者的小囚籠，劇情世界就是一座囚禁劇情人物機械生命的大囚籠。
知道越多，越能明白殘酷何意。
憶及與他同行的伴侶，任自然甦醒萬民信仰毋庸再言，而小黃蓉卻可憐到死都不明白。
想到這裡，楊典忽然皺起眉頭：“不對。若是囚籠式禁忌遊戲，怎麼基於遊戲者印象不斷更新劇情人物性格？”
自然墓碑：“閣下誤會了。禁忌遊戲還原的是製作者和遊戲者的閱後印象，面向多玩家的禁忌遊戲，劇情人物性格由禁忌遊戲製作者設定；面向單玩家的禁忌遊戲，劇情人物性格才基於遊戲者印象設定。判斷多玩家向或單玩家向的辦法也很簡單，一則瞧瞧禁忌遊戲內受否還有其他玩家，有則即是多玩家向禁忌遊戲；二則觀察禁忌遊戲世界觀，尤其是主要劇情人物是否契合自己印象，契合度較高則說明是單玩家向禁忌遊戲；契合度較低，則或許是一人單刷多玩家向禁忌遊戲……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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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典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
回憶射鵰英雄傳世界種種經歷，尤其是小黃蓉那源於楊典少年武俠幻想而塑造的夢中情人面貌，都證明射鵰英雄傳世界極有可能是單玩家向禁忌遊戲，一切衍生於楊典閱讀《射鵰英雄傳》之後的回味印象。
楊典繼續追問：“為何有單玩家向和多玩家向之分？”
自然墓碑：“原因很多很多，似單玩家向的，收藏情結、獨有情鍾、特殊意義、迷戀某角色，等等，不一而足。私人訂製的事兒，誰都沒法兒說清楚。”
楊典哦然。
楊典又欲追問細節，怎奈自然墓碑私心甚多，其竟迅速轉移話題：“基因平等、思想殖民、禁忌遊戲，是解釋何謂靈魂強度的三項前置概念。”
情知主動權握在自然墓碑手中，自然墓碑如果不願說，非但苦苦追問無用，更有可能被它趁勢拿捏。不對等談判中，越主動越難得到想要的東西，楊典於是撇了撇嘴角，順著自然墓碑語氣說：“你說。”
自然墓碑：“靈魂強度是雜合概念。基因平等廢除了基因隔離、血脈觀念，自我識別方法上升到思想高度。所謂靈魂，即是思想；所謂靈魂強度，即是思想強度。閣下該知道，原始生命到一級文明，一級文明到二級文明，二級文明到四級文明，期間總有一些傑出的思想家、哲學家主導全體國民的價值體系。引入思想殖民概念，那些傑出的思想家哲學家都可視為一群傳播自家理論、自家學說的無主觀意識的思想殖民者，將他們的思想、他們的理念、他們的價值觀、他們的思維模式，善意灌輸到我們普通個體的靈魂深處。”
“生命常常自傲靈魂自由，哪怕活在食不果腹的原始社會，也曾驕傲宣傳思想是自由的。其實呢，我們哪有思想自由啊，我們的靈魂、我們的思想，早已五體投地跪在那些傑出的思想家哲學家腳下，稍不留神就被他們同化成某理論、某學說的傀儡尖兵。當然，我並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好。似我五彩虎文明數百星系不可計數生靈，總不能人人都是哲學家思想家，基因平等尚可接受，思想平等絕對是異端邪說。但是，我們總應該明白現狀，總應該清醒瞭解到自己被豪傑偉人時時刻刻思想殖民的事實。”
“所謂的靈魂強度，即泛指一切抵禦外來思想殖民的自由思考力量。注意，靈魂強度並非指頑固無視式抗拒外來思想的力量，而是更高層式超越外來思想的力量。因為無法全知全能，靈魂強度有強弱之說，卻無滿值封頂之說，除非世間真有一尊操控物質世界執行的全知全能真神。尋常概念中，但凡形成自我完善價值觀，乃至開創一門學說的傑出生命，似你木星政府歷史古籍記載的名人，孔子、老子、商鞅……秦皇漢祖……盧梭、馬克思，等等，他們本源靈魂強度都不會太弱。”
楊典默然點頭。
自然墓碑繼續說：“絕對人工智慧驅散了生命神聖光環，將生命與智慧還原成冰冷的物質。禁忌遊戲的生命重構能力，如果再走遠些，你能想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