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鬱轉頭看向男人, 點頭：“如果不是他，我恐怕不會這麼快意識到自己被越王控制了。”
沈鬱這些天一直在想，自己是從什麼時候意識到不對的, 結果很明顯，一切都是發生在林兄出現後，他不知道是不是對方做了什麼才讓他意識到不對, 不論是不是, 他都承這份情。
當然，如果對方騙了他，他也不會輕易算了，沈鬱恩怨分明，該報的恩，該報的怨，不會混為一談。
他注視著男人的表情, 不放過一絲一毫變化, 即使這個可能很不可思議，沈鬱依然覺得，自己的猜想是對的。
這一刻, 商君凜的心情亦是非常復雜：“這位林公子對沈公子來說，很特別？如果你知道他欺騙了你，會怎麼做？”
“這要看他是欺瞞了我什麼事了, 如果是無關緊要, 或者是必須為之, 我不會說什麼。”
商君凜開始思考，自己的行為算哪一種。
“說了這麼多, 您還沒告訴我, 他現在在哪呢。”注意到男人的神情變化, 沈鬱繼續道。
“他……”商君凜不知該如何回答，直覺告訴他，不能說謊。
他不覺得沈鬱會無緣無故問這個問題，他與沈鬱的身份鴻溝註定了沈鬱不會問，除非他知道了什麼，在試探他。
想通這點，商君凜再看向他，青年臉上沒多少焦急，細看之下，眼裡甚至有著淡淡的戲謔。
“陛下怎麼不說了？”沈鬱挑了挑眉。
“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商君凜無奈。
“陛下這是承認了嗎？”沈鬱眨眨眼，本來只是為了試探，沒想到對方直接承認了。
“你都猜到了，朕還隱瞞，豈不是罪加一等？”說開後，商君凜不再壓抑自己。
這下，不用沈鬱再去驗證了，眼前的男人和林兄的身形完全重合，沈鬱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情感。
兩人走到一處小涼亭裡，坐下。商君凜坐在沈鬱對面，親手倒了一杯茶遞到對方面前：“朕為之前的欺瞞向阿鬱賠罪。”
沈鬱接茶的動作一頓，“阿鬱”這兩個字從林兄嘴裡說出來和從商君凜嘴裡說出來給他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他承認，他對林兄和對其他人不一樣，也有想過兩人今後如何相處，但當這個物件換成商君凜，考慮到對方的真實身份，他不得不慎重考慮。
這日之後，沈鬱開始有意疏遠商君凜，他理不清兩人之間一團亂的關係，只好用其他事麻痺自己。
越王這邊的程序已經到了緊要關頭，沈鬱的行動不再像從前那般順暢，有時候，他能感受到有人在暗中監視自己。
沈鬱知道，這些人多半是越王派來的，昭示著越王已經對他起了疑心。
“沈公子，王爺有請。”沈鬱正要回府，在半路被人攔住。
“王爺可有說是何事？”沈鬱停下腳步。
“沈公子去了便知。”來人語氣冰冷。
沈鬱用餘光掃了眼四周，見有幾個百姓打扮的人盯著這邊，瞭然。
看來，越王已經坐不住了。
沈鬱沒有做無謂抵抗，點頭，隨來者上了馬車。
這些人沒注意到，青年背在身後的手做了個隱晦的手勢。
馬車一路疾行，不多時就到了越王府，沈鬱下馬車後，兩名孔武有力的侍衛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側，帶他來的人退下了，一名侍女接替他為沈鬱帶路。
一路無言。
沈鬱被帶到了書房，這條路沈鬱走過無數回，沒有哪一回是像今日這樣，被暗處的眼睛盯著。
沈鬱對越王的勢力很熟悉，知道藏在暗處的人是越王的一支秘衛。
他扯了扯嘴角，看來他給越王帶來的威脅不小，都出動這支密衛了。
書房裡，除了越王，還有越王的幾位心腹幕僚，共事多年，這些人沈鬱都比較熟悉。見他進來，書房裡安靜了一瞬。
沈鬱像是沒感覺到異常，一舉一動都和往常一樣，這讓原本對他起了疑心的人心生遲疑。
“不知王爺喚我來是為何事。”
他的表現太正常了，越王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要剝開他身上的偽裝。沈鬱進來之前，這一路上他的表現已經被暗中盯梢的人報了上來，正因為如此，讓原本確定的越王心生動搖。
越王知道，沈鬱是一個很謹慎的人，如果對方真的背叛了他，不可能毫無防備來越王府，因為他是一個聰明人，知道來這裡代表什麼。
“今日找你來，是想問問你手下的那些事進展如何，之前是本王考慮不周，你身體不好還將事一股腦交給你去做……”
沈鬱的行為讓越王改變了策略，他只說自己擔心他的身體，想讓其他人為他分憂，沈鬱沒被他的花言巧語迷惑，話說的再好聽，也改變不了越王想收回他手中權勢的本質。
暗線已經埋好，沈鬱對此無所謂，直接將權利交了出來，他的這一舉措更降低了越王等人的疑心。
交接完，夜已經深了，越王送沈鬱出來，道：“府裡將你從前住的院子收拾出來了，本王尋了一位名醫為你看身體，這兩天你就留在府裡吧。”
語氣裡充滿不容拒絕的意味。
沈鬱看了眼天色，原來是在這裡等著他，他也想知道越王打算做什麼，便沒有拒絕：“王爺費心了。”
越王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柔和下來，吩咐侍女帶沈鬱下去休息。
侍女將沈鬱帶到一處小院，沈鬱對這裡不算陌生，剛來嶽州的時候，他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身體好了才搬出去住。
院子裡的佈置和從前相差無幾，沈鬱回了房間，簡單洗漱後，躺到床上。
沈鬱離開後，原本離開的心腹再次來到書房，越王坐在主位，開口：“你們怎麼看？”
問的是怎麼看沈鬱的行為，越王會將沈鬱叫來，是有人拿出證據說沈鬱生了異心，只是證據不夠充分，原本今日是該審問一下沈鬱的，沒想到中途越王改了主意。
告發沈鬱的人心中忿忿：“到了這個時候，王爺為何還要念舊情？”
“因為本王不想寒了諸位的心，沈鬱為本王做事這麼些年，他的能力諸位都認可，諸位也不想，本王因為一些似是而非的證據，就與他離了心吧？”
“王爺說的是。”
“沈鬱負責的那些事本王交給你們，如果最後證明他真的生出二心，本王會秉公處置，若是沒有，本王不希望同樣的事發生第二次。”
越王為什麼輕輕放過？不是他相信沈鬱不會背叛他，而是他看重沈鬱的能力，不想失去這麼好用的下屬，再加上那些人承諾過，會還他一個聽話、只忠誠於他的沈鬱，大業未成之前，他可以不計較這一次的小小失誤。
沈鬱也是知道，越王不會真將自己怎樣，才敢獨自赴約，他來這裡，還想弄清，自己剛來嶽州時的重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越王沒打算和沈鬱撕破臉，他還指望繼續用人，因此沈鬱在越王府的待遇和往常一樣。沈鬱幾日沒出現，商君凜待不住了。
他去了沈府，卻被告知主人不在，派隱龍衛查了才知道，沈鬱去了越王府，而且距離沈鬱進越王府已經好幾天了。
沈鬱留下的後手一直在動作，商君凜派來的人已經拿到了越王的罪證，一切都部署好了，只差最後一步，加上那日之後，沈鬱對商君凜有意識的疏遠，以至於他沒能第一時間發現沈鬱陷進了越王府。
“陛下？”
計劃時間已經定下，只等商君凜下令，他們就能將越王勢力連根拔起，偏偏這個時候，商君凜喊了停。
“讓他們做好準備，等朕的訊息。”
入夜，沈鬱放下書，打算睡覺，窗邊傳來輕微響聲，他動作頓了頓，走過去，開啟窗子。
“別動。”
突然，一雙手從身後出現，將沈鬱帶離窗子。
窗戶只開了一小道縫隙，月光從縫隙透進來，沈鬱看到了牆上交疊的影子，袖中的手不自覺握住匕首：“你是誰？想做什麼？”
手臂用力，兩人的距離再次縮短，沈鬱不適地閉了閉眼，腦中迅速盤算起身後之人是誰派來的。
男人聲音低啞，沈鬱確定自己沒聽過相似的音色，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對方為了避免被發現刻意做的偽裝。
“算無遺漏的沈公子怎麼把自己弄得這般田地？”
男人比沈鬱高，為了不被外邊巡查的人發現，不得不微微俯身，貼近青年耳際低語。
說話時呼出的氣息打在敏感耳側，沈鬱猝不及防動手，寒芒閃過，手腕被男人握住。
這下，變成了面對面的姿勢，沈鬱伏在男人懷裡，聞到了熟悉的氣味，掙扎的動作猛地停住。
男人怕傷了他，不敢太用力，本來因為青年的掙扎頭疼，豈料對方突然停下了動作。
動作間發出的聲響引起外面人的注意，沈鬱正想怎麼開口，就聽到了不斷靠近的腳步聲。
“沈公子，發生了何事？”屋外傳來侍衛詢問的聲音。
這些人是越王安排的，名為保護沈鬱安全，實則是為了監視他，沈鬱知道這點，聞言，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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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上一緊，沈鬱聽到男人壓低的聲音：“沈公子要將我交出去嗎？”
若說之前沈鬱還是懷疑，這下就是肯定了，男人現在的聲音和語氣，與當初林兄說這句話時一模一樣。
“堂堂一國之君，怎麼半夜來我屋裡做樑上君子？”確定來人是誰後，沈鬱氣笑了，“愛好這麼特殊？”
“誰讓越王偷了朕的珍寶，朕可不得親自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