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頭姓常，相貌奇古，又留著絡腮鬍，第一眼看過去，甚是嚇人。
常教頭的性格同樣火爆，卻對林野另眼相看。
“你便是山陰縣裡的那根獨苗苗？”
“我是。”林野繼續扮著沉默寡言的孤兒。
“不容易。”
常教頭簡單點評一句，馬上望向管事，大手一揮，吩咐道：“林野積功來此，按慣例，要傳授最好的氣血階功法。
去給他換個獨院，一應用具都準備周全，速去！”
林野不知道這是不是老黃油的安排，總之，最大的問題突然便解決了。
管事完全不敢爭辯，垂頭喪氣的去辦事。
接下來，常教頭親自帶著林野熟悉研修班的活動範圍。
臨京武院佔地極廣，僅僅下院就有一萬多名學生。
大大小小的演武場，不下二百之數。
林野所在的確切位置，是下院中的研修院，專門辦短期培訓班所用。
面積大概有兩三千畝左右，食堂、宿舍、浴房、醫署、兵器庫房等等一應俱全。
並且擁有八塊演武場。
然而，哪怕儘量錯開使用時間，依然不夠用。
途經某個演武場時，林野注意到，場中有不少二三十歲的青壯年在練習武技。
一個個打著赤膊，真叫一個揮汗如雨。
常教頭隨口道：“一萬多淬體境學院，大半都是閉脈者，研修班亦不例外。”
儘管天香反復強調閉脈者練武並無大用，可是實情顯然並非如此。
再怎麼艱難，練武終歸都是有用的。
於大局無益，於己身卻可以改變命運。
五年才能修到氣血境又如何？
身懷千斤巨力，再精研幾門武技，至少已經足可自保，甚至拼一份前程。
林野默默觀察著眼前的一切，感覺自己正在越來越真切的融進此世、融進大夏。
去接收了只有一間平房的獨棟小院，常教頭臉一板，直接便在小院裡展開第一次教學。
“學的什麼呼吸法？練給我看看！”
林野默不作聲的開始演示。
氣血關，又稱淬體境二階，追求的目標是“令血液最大程度的攜帶靈炁，並且最有效率的行遍全身”。
其原理，天香曾經講過——
血液是人體中最容易吸收靈炁、最容易被靈炁強化的組織。
當肌肉筋骨已經被初級的練體法門強化到極限時，就要針對性的進行突破，找到另外一條更加深入的強化之路。
那條路，叫做以氣養血。
此氣不僅僅是靈炁，更是元氣、宗氣、營氣、衛氣等等一切之和。
怎麼養？
第一，加強呼吸，讓更多的靈炁由肺至血。
第二，加快血液流動，提高運轉效率。
第三，食補藥補，提升血液質量、淨化血液雜質。
針對前兩點，呼吸法應運而生。
所謂的呼吸法，並不是單純的靜坐呼吸，而是動靜結合。
練習動功時有配套的呼吸法，練習靜功時同樣有。
從本質上講，這是一個強化心肺功能，並且有神魂參與的內煉階段。
以神御氣，統御內息，冥冥坐忘，行氣周身。
那“虛幻的氣”隨著血液流遍全身，循環往復，不斷吐出廢血廢氣，納入源源生機。
在此過程中，本來已經提升到極限的肉體，將會在氣血的滋潤下，再次解鎖。
直到心肺暫時強化到極限，血液攜帶靈炁的能力開發到極限，便會進入到第三階，煉體成鋼關。
那又是一個新的外煉階段，會有很多橫練方面的內容，為下一次內煉做準備。
淬體境的修行，其實就是一個螺旋上升、不斷提高肉體強度的過程。
林野對此領悟得非常深刻。
然而……
他練的呼吸法堪稱稀爛。
常教頭緊緊皺起眉，嘆道：“你們山陰縣武院就教這個？怪不得全滅了……”
林野沉默不語。
沒法解釋啊！
總不能告訴常教頭：我是故意的，就是為了掩飾來歷……
“未時初來八號演武場。”
常教頭擺擺手，叫停了林野：“有三位同僚和你差不多進境，都要改練新的呼吸法，到時候老子一起教，省著廢二遍事！”
言罷，背著手轉身離開。
林野簡單收拾一下房間，換上玄青色的監察司錦衣，熘熘達達去飯堂吃午餐。
此處的伙食，自然沒有宮內好。
幸甚，林野並不需要大量食物來進補，正常吃飽即可。
相比之下，食堂裡的其餘學員，簡直個個都是飯桶。
吃的越多的，天賦就越差。
所以，英俊而又少食的林野，顯得格外扎眼。
武者大部分都很外向，精力旺盛，喜歡湊熱鬧，不多時，便有社交牛嗶症主動湊過來，與林野攀談。
多是穿著玄衣和墨衣的未來同事。
林野依然冷著臉，開口時只有寥寥幾個字。
“山陰林野。”
“嗯。”
“不用。”
把高冷孤僻演了個十成十。
倒是沒人怪他，相反，在得知林野是山陰武院唯一那個獨苗苗時，他們更熱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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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監察司中，最靠得住的同伴，便是林野這種人。
與妖魔有血海深仇，孤家寡人，生死看澹，絕對是個頂好的衝鋒中堅。
俗稱炮灰。
聽著他們天南海北的閒聊，林野亦有不小收穫。
此時，最火熱的八卦便是太子被廢之事。
最令林野意外的是，他們聊起此事，居然多數對太子抱有同情。
言語間，對陰陽教、素女道、洞玄派、極樂自在教等等主修雙修功法的邪教並無太大惡感。
甚至，帶著些隱晦的羨慕。
林野略一琢磨，便想明白了。
底層武者大多數天賦低劣，卻又十分嚮往力量。
雙修類的功法簡便易行，進境極快，太適合天賦低劣者修習了。
最關鍵的是……那玩意練起來多爽啊！
所以，不管國家怎麼打擊，那些具備根本功法的知名教派，依然屢禁不絕，總是能夠死灰復燃。
從眼前學員們的態度便可以看出來，暗中修習邪功的武者，絕對不是少數。
甚至，朝廷高層中與那些邪教有所牽連的，亦不可能只有太子一人。
什麼是人性？
損人不利己之事，少有人為。
損人而利己之事，少有人不為。
社會安定平和，則與人為善者眾；
外部環境壓力巨大，則利己者橫行。
人性如此，奈何？
所以，由上層制定出來的“禁絕雙修邪功”政策，與下層的生存本能，兩者間產生了嚴重的割裂。
因為上層是身懷源海的天賦驚人之輩，直奔先天而去。
下層則是數量龐大的閉脈者，大半輩子都只能在淬體境裡打轉。
前者壓根不需要練邪功，後者則是‘管你什麼邪功不邪功’。
差距如此之大，如何能夠互相感同身受？！
想清楚後，林野心中頓時一凜。
陰陽教功法被奪一事，絕對還沒完！
而且，自己的生存環境，可能比預想中更為惡劣……
才想明白此節，第二天夜裡，林野便在房間中發現一封密信。
上面只寫著一句話——
少君之替身，於四刻之前，歿於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