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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此間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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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天上謫仙人,執念與君墮紅塵。

不求長生無老死,此情老死不散魂。

微風輕輕吹起,夜幕下,涼嗖嗖的使人感到一絲靜謐。遍佈荒野自然而生的露厥花散發出幽幽香氣,瀰漫在整個山頭。有兩個孩子靜靜的坐在草垛上不時說著些什麼,遠處天空中突然有流星劃過,轉瞬即逝,使原本寂靜的夜空頃刻間變得神秘起來。

男孩約有十五六歲,穿著素淨老舊的緊身青衫,目光堅毅的看著星空。女孩也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錦繡織就的羅裙穿在她的身上,卻越發顯得嬌小可人。她微微一笑,就會露出可愛的虎牙,眼睛像星辰一樣明亮。耳側自然垂落的兩縷髮絲隨著微風輕輕搖擺,也遮蓋不住稚嫩白皙的可人臉頰,反而為她平添了幾分嬌俏。

可愛的小女孩看到這一顆快速劃落的流星,突然嘆了口氣:“這已經是今晚的第九十九顆流星了,棠醉哥哥,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數夠一百顆流星呀?”她眨著清澈的眼睛,偏頭去問坐在她身側的青衣少年。

青年不語,卻突然坐了起來。不知為何,他心中突然湧起莫名的恐慌。小女孩有些疑惑,她看了看少年緊皺的眉頭,彷彿察覺到了什麼,也從躺著的草垛上坐起。

“小莫,我曾聽打鐵的王大叔說過,天上的每一顆星,代表著地上的每一個人,每一顆星星的隕落,都代表一條生命的流逝。今夜的流星如此之多……鎮子不會出什麼事情了吧?”

“啊?棠醉哥哥,我膽子小,你可不要嚇我……”小女孩輕咬貝齒,有些恐懼的抱緊少年的一隻胳膊,原本明亮的大眼睛緊緊閉起,眼角微微閃著淚光。

棠醉微微一愣,隨即大笑起來,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莫,居然也會害怕呀。好了,沒事的,我方才是騙你的,哈哈哈哈哈……”

“棠醉!”小莫看到棠醉的笑,面上微嗔,心卻漸漸落到實處,這才有些小氣憤的追著他打鬧了起來。

粉拳輕揮,如疾雨般落在棠醉的胸口,棠醉索性也不逃了,用手握住小莫的拳頭,拉著她一起倒在草垛上。

只見小莫的身體重重的壓在了棠醉的身上,兩個人四目相對,鼻尖縈繞著彼此的氣息。小莫還有些懵,粉嫩的小臉微微泛紅,棠醉已經咧著嘴角,露出一個壞笑,狠狠的在小莫的臉頰上捏了一把。

“棠醉!你真是……”小莫這才反應過來,此時的棠醉早已跑開,她連忙提起裙襬去追趕他,一時間笑罵聲響徹了整個山頭。

青冥鎮是燕璇國的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小鎮,至多只能算是一個三流的人口居住點。若是將燕璇國放在整個陳州疆域中看,燕璇國也不過只是陳州疆域中的一個末流的小國家罷了。

這人界相傳由九州組成,而陳州因位居天地之中,故而其首府喚作天中城,距離燕璇國非常遙遠,聽聞那裡常有駕鶴飛仙、點石成金的仙人出沒。

當然大部分青冥鎮的普通百姓,幾乎對自己生活的陳州疆域一無所知。也只有在他們眼中被稱為仙人的修真悟道者,才知道自己生存的天地是何等廣闊。

青冥鎮盛產一種名為“溫刃精鐵”的礦石,故而鎮上有很多的鐵匠鋪。

燕璇國的軍隊在兵器中也經常會加入一些溫刃精鐵,當戰爭來臨的時候,比普通兵刃威力提升不知幾許的它們,為將士們保家衛國增添了不少生命保障。

鎮上富人雲集,其中最富有者,當屬莫家。由於莫家世代居於此地,半數之多的鐵脈為莫家所有,而這恰是他們維繫家族長久的根本。

相傳在燕璇國的皇庭之中,莫家也有人為官。而莫家家主莫道涵,在鎮上百姓的眼中更是威望十分。口耳相傳,有人說莫家家主莫道涵,學了仙人法,有無上法力。可他們卻不知道莫道涵在修真一途,只能算是入門子徒,僅僅是靈動期而已……

青冥鎮以武為尊,鎮上的男子們大多身強體健,打起世俗界的拳法來,也是虎虎生風。他們住在鐵礦邊,經常和相鄰的鎮子摩擦械鬥,久而久之,個個練就出一身不俗的本領,在這世俗界中,鮮有人能勝過他們。

小莫便是莫家的千金。她叫莫離,是當今莫家家主的幼女,上面還有六位姐姐。說來也怪,莫家到這一脈,卻未曾有男嬰出生。哪怕莫道涵續絃幾何,依然沒有男丁可延續香火。也許是命中定數,猶未可知。

但也因為如此,莫家人對這七位千金愛護有加。她的六位姐姐多是同父異母,均已成為人婦,如今在莫家的女兒便只剩下了莫離,自然更是莫家的掌中明珠,心頭玲瓏。

棠醉從小便喜歡莫離,他比莫離年長幾歲,可莫家人卻都不喜歡他,因為家貧,沒少挨莫家的護院守衛的打。然而私下二人卻十分要好,經常偷偷出來一起玩耍。他們的感情純粹自然,彼此默默的喜歡,卻又不說透。倒是莫家家主莫道涵,見了棠醉從來不會生氣,也沒人知道原因,大抵是在可憐棠醉的身世吧。

棠醉卻沒有那麼幸運。他家中本和鎮裡的大多數人一樣是以打鐵為生,父母都是殷勤人家,在靠近青冥鎮的清溪水邊開了一家以出產加入溫刃精鐵,打造長劍為名的“棠溪劍坊”,手藝雖然中規中矩,但是買劍的人總覺得用起來橫勇無敵,是以生意非常紅火。

棠醉的父親,名叫棠雲卿,有一把使不完的力氣,勤奮踏實、喜好飲酒,每天的生活都是喝酒、打鐵、冶煉,如此而已。及至三十多歲才有了棠醉這麼一個兒子,出生時母親難產,痛苦難當,是棠雲卿給她灌了幾口烈酒,讓產婆用空酒罈接生的棠醉。好在最後母子平安,故給這小子,取名一個“醉”字。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棠醉十歲那年,時值夏至的午後,棠雲卿在鐵鋪冶鐵之時火爐突然爆炸,致使房屋起火。鎮上的人都去救火,偏偏這火像是魔火一般,水一盆一盆的潑在上面,卻無法將澆滅。就連莫道涵用修真法憑空引來許多水柱,也沒能撲滅大火,救下棠醉的父母。莫道涵最後也只好無奈離去,心中卻對此事耿耿於懷。

棠醉回到家的時候,火勢兇猛,鄰居們死命攔住這個孩子,不讓他闖進著火的家,使他逃過一劫,但是他的父母卻在他的注視下成了火人,被大火活活燒死。

他恨,恨這天地不憐。他恨,恨,恨這生世無情。

房屋盡毀,萬念俱灰。在將父母的骨灰安葬好後,棠醉在已被燒燬的焦壁殘垣下發現了一塊手指大小的赤紅色異鐵。他拿在手中,霎時感到一股冰涼,由掌心侵入心脾。他將其做成吊墜帶著脖頸上,片刻不離,每當他想念父母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看一下。

這是他們留給他的唯一一個東西了。

至親之死,也讓棠醉的性格變得獨立、堅強了起來。他在一些街坊的接濟下成長,莫離是他唯一的玩伴。雖然他們的身份天差地別,但年少時的純真,是最難能可貴的東西。不含其他因素,只要看到對方就很開心。人一生所求的執念,便是快樂,而又有什麼又能如同兒時的純真一般快樂呢?

“棠醉哥哥,我娘說,不能讓人隨便抱我。”

“又是你娘,那我不抱了。上次她說,再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就打斷我的腿,你那麼聽你娘的話,那以後我再也不見你了。我就是屬螃蟹的,我的腿也不夠你娘打。”棠醉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假裝賭氣的鬆開懷抱中的莫離,不再言語。

莫離見狀,也不知如何反駁,她眼圈泛紅,眼淚焦急的在眼眶中打轉,轉眼便要落下。

“愛哭鬼,鼻子哭紅了就成了紅蘿蔔了。哈哈。”棠醉忙笑著站起身,展開雙臂,伸展了一下慵懶的身子,長出了一口寒氣。

已經凌晨了。

抬起頭的時候,夜空不在安靜。一顆暗淡的流星緩緩滑過,拖沓而漫長,彷彿要將天空劃出一道傷痕。月亮也變成了紅色,似乎在昭示著些什麼。

“第一百顆流星……。”莫離心中突然泛起一陣寒意,不知從何而來,卻直入心底。

“怎麼了小莫?”棠醉望著有些沉默的她,輕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突然感覺好冷,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莫離蜷縮著身子,抱著腿,慢慢的坐在草地上。

“不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即便是死,我也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棠醉看著莫離的眼睛,認真說道。

狂風驟起,寒意襲來,棠醉的樸素青衫被風吹起,他把莫離抱的更緊了。一股暖流從棠醉胸口慢慢散發到他們全身,正是他佩戴在胸口當作父母留下的遺物和念想的赤紅色異鐵。

它表面上和普通礦石一般無二,只是質地更加堅硬。每當看到這塊異鐵時,棠醉總會感覺到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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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著它,就好像他的父母一直在他身邊一樣。他相信這上面有父母的靈魂依附,是他們在保護他。他要好好活著,要出人頭地,他要讓父母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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