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白浩然的倚老賣老，霍陽秋沒有絲毫反應，他已經呆住了，一連串的念頭在他心中閃過。
“這位才是？上面的某位大佬對我不滿？我不小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得罪人了，要給我使絆子？這個人是騙子？還是這是某位大佬的衙內？”
“霍科長這麼早，應該是沒吃早飯就出發了吧，不如一起吃點？”陳震看著霍陽秋臉上呆滯的表情，心裡也猜到了一些，只是不好說出來，便招呼他吃飯。
霍陽秋來得如此之快，顯然是張玉郎的話得到了重視，但是因為上面的大佬還不知道具體的細節，不敢把話說明白，所以吩咐下面的人來接觸。
而張玉郎接觸的人，以及陳震的投資力度，註定了第一個知道這個訊息的人身份不會太低，那他的吩咐就會層層往下壓，資訊在這個流轉的過程中，慢慢得就會缺失，嚴重的，甚至變形。這是必然的事情。
比如說，省長知道了陳震要投資3億在茶業上，還要搞聯合經營，說不定還有別的東西，但這只是一個總體的資訊，還有很多細節不清楚，於是他和秘書說：陳震要來投資茶業，可能要搞聯合經營，說不定還有別的東西。
秘書傳達給市長的時候，就變成了：陳震要來投資茶業，可能要搞聯合經營。
市長傳達給霍陽秋的時候，就變成了：陳震有投資意向。
資訊在層層向下的時候，會被每一個傳達的人扣留一部分，到最下面做事的人手上時，資訊已經非常不完整了。
這是大型組織一貫的毛病，讓很多人深惡痛絕，早年出了很多這種事情，所以在國家政策或者指令上，直接就是詳細的紅頭文件。
但是在地方上，非政策，非指令性的事務，還有大量這種習慣的殘餘，這也是人性的本能。
任何手握大權的人士，他的行為一定會牽扯到一群人的行動，甚至利益，所以他們大多數都不會很草率得給出一個確定的話語，因為確定的話語就意味著言出法隨，如果說了之後，又改口，那就意味著他“蠢”，“蠢”上幾次，那就很容易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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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管是商業也好，官場也罷，甚至是軍事，大佬們都不會輕易發表意見，大佬的講話都很慢，原因就在這裡。
就比如陳震這個事情，張玉郎雖然言之鑿鑿，但石秀知道，這麼大一筆投資，不是那麼快就能落地的，需要很多環節，如果他屁顛屁顛就跑過來了，那就會給下面的人一種錯覺，這個事情很重要，而且省長已經介入，可行性很高。
那下面的人就會無比重視，甚至丟棄原則，於是各種攀龍附鳳就來了，早年各個地方經常會出現這種操之過急的現象，被人家幾句話輕易就忽悠足了，於是某些無良的老闆錢都還沒投進去，他們就已經開始和銀行借錢了。
而銀行覺得，既然大佬都已經介入了，應該是OK的，於是在風控稽核上放得很鬆，錢就借出去了，於是被捐款跑路了，中了招的省份欲哭無淚。
還有其他很多類似的事情，所以慢慢地，這幫大佬也學乖了，輕易不會露面，都是讓下面的人去處理，並且在通告資訊的時候，刻意隱瞞掉一些資訊，這讓就讓下面的人行事會更加謹慎，減少出錯機率。
但是謹慎就意味著效率的低下，這就是早年大家都抨擊的原因。
陳震對此心知肚明，也知道在網際網路沒有完全普及，中央對地方沒有加強控制之前，這種現象是非常難以改變的，看霍陽秋還在呆著，便說道：“霍科長，坐吧，這個事情說來話長，我們邊吃邊說，簡單得來說，是我想投資3個億在這裡，建一個茶業的產業鏈，同時還拿出一千萬來給這裡建設學校，另外可能還會涉及到基礎建設的投資。”
“3……3億？”霍陽秋被陳震的一句話驚得目瞪口呆，他搞招商這麼幾年下來，拉來的投資加起來也不過是千萬級別，這個看起來只是高中生年紀的小孩子一張嘴就是三個億？怕不是騙子吧？
“呵呵呵呵，小年輕就是沉不住氣，怕懷疑上了，又有人來了，老朽聽到摩托車的聲音了。”白浩然看到霍陽秋的臉色，馬上就猜到了他心裡在想什麼，老氣橫秋得笑了。
果然，還沒等霍陽秋完全回過神來，摩托車的轟鳴聲就傳了過來，摩托的聲音剛一聽，一個雄渾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陳先生是在這裡嗎？張玉郎讓我過來的。”
“李特勤嗎？請進。”陳震笑了笑，對外喊了一聲，心道：“這幫人都是兔子麼？都這麼快的？”
“哈哈，李某打擾了。”話音落處，柴門再次被推開，一個穿著登山服的矮壯男人走了進來，這就是多山省的特研處負責人李多安了。
李多安一進門就看到了院裡的形勢，卻沒管霍陽秋，徑直向陳震走來，伸手和站起來的陳震握了一下，豪爽得笑道：“陳先生，久仰大名了，上次年會，李某去得晚了，沒能和你見上一面，沒想到你來多山了，要不是張玉郎和我說，我都不知道你來了。”
“呵呵，麻煩李特勤了。吃早飯了沒，一起？”陳震笑著客套了一下，他才不信李多安不知道他來多山省了，這只是客套話罷了，他是在特研處掛了號的人，絕對有人關注他的資訊，去了任何地方，肯定有人相互通報，包括之前的張玉郎和他的通話，都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他回國的時候，走的是超凡者的特殊通道，怎麼會不知道他回來了。
李多安笑了笑，沒有接陳震的話，看了一眼旁邊的霍陽秋後，心裡就明白了張玉郎叫他來的目的，笑道：“這位同志，你是哪個部門的？陳先生絕對是你們的貴客，看樣子，你還不知道吧？”
“呃，您好，我是畢市招商科科長霍陽秋，該怎麼稱呼您？”李多安的口氣和做派讓霍陽秋不敢造次，他在官場也混了一些年頭了，知道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對方口氣這麼大，說不定是有什麼來頭的。
李多安搖搖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皮小本本遞了過去，轉頭對陳震說：“老張大概是猜到會發生這種情況，讓我來給你證明身份來了。稍等，我去拿電話。”
說完，他徑自出門去了。
這時候，霍陽秋又呆住了，黑皮本子上的資訊讓他再次呆住了，喃喃道：“國安局內勤處處長李多安？”
霍陽秋的腦袋都成漿糊了，國安局的人怎麼會和投資商扯上關係的？這不太可能啊！但如果說是假冒的，這恐怕也是說不通的，誰敢冒充國安局的人？
還沒等他疑惑完，門外李多安的聲音就傳來了：“對，石省，是我，我人在陳先生這裡，你是不是沒說清楚？老張要我來幫忙證明身份了。對，好，那就這樣。”
話音剛落，李多安就重新進門了，手上還拿著一把樣子很奇怪的“大哥大”，至少在霍陽秋看來是這樣的，而且，他心裡也有了決斷——這夥人，肯定是騙子。
有了決斷之後，霍陽秋的臉色一沉，用極為嚴肅的聲音說道：“我不管你們是怎麼弄到我的電話的，但是你們的行為已經被識破了，現在你們最好是和我去一趟局裡，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在霍陽秋看來，李多安的行為簡直就是做作，他在下車的時候看了，這山拉卡裡，手機根本就是沒訊號的，更何況是技術更加落後的“大哥大”，在這種地方打電話，還說什麼“石省”，絕對是騙子。省長的電話是那麼好打的嗎？那都是專線。
李多安笑了笑，也不在意，毫不客氣得在旁邊拉了板凳坐下，笑道：“陳先生，怕是今天要鬧出大動靜來了。”
“謝謝李特勤，這位是白浩然老爺子，我這次來，主要是白老爺子的啟發。”陳震點頭謝過李多安之後，給他介紹白浩然，李多安在進門之後就沒有關注過白浩然，這顯得有點奇怪。
李多安似笑非笑得看了一眼白浩然，說道：“白老爺子我知道，老一輩的人我是很敬仰的，但是我的任務是來配合陳先生你。”
李多安的話在旁人聽來，有點無禮，但是陳震和白浩然都聽出來了，李多安是知道白浩然的，也知道他以前都做了一些什麼事情，以他的立場，不宜和白浩然過多接觸，甚至不願意交談。
這句話讓白浩然吸菸的動作微微一停，然後又猛吸了一口，重重得吐了一口煙霧，他明白張清昨天說的“沒人記得”是怎麼回事了。
霍陽秋看三人完全不在意自己，心中大怒，暗忖道：“現在的騙子都囂張成這樣了嗎？被拆穿了還怡然自得地自吹自擂，不過，這裡是荒山野嶺，對方人又多，還是保險一些才好。先回去報了案再說。”
霍陽秋打定了主意，就要轉身離開，但他公文包裡卻傳出了鈴聲。
李多安笑了：“小夥子，長見識了吧？你以為這裡沒有基站覆蓋就打不了電話？方式多了去了。證件還來。”
霍陽秋沒有把證件還給李多安，而是警惕得後退了幾步，一邊盯著三人，一邊開啟公文包掏手機，當他看到手機螢幕上的來電顯示的時候，眼睛瞬間瞪大了，連忙按下接聽鍵，然後陳震三人就聽到了電話裡傳來的聲音：“小霍同志嗎？我是陸人厚，祁讓同志也在旁邊，剛才石省長給我電話了，昨天傳達資訊的時候，沒有說得很清楚，讓你誤會了，所以給你電話澄清一下。陳先生是從越省來的客人，有投資的意向，你先接待一下，聽聽他的想法，回來之後，直接向我彙報。”
陳震聽著電話裡的聲音，心裡覺得好笑，發生這種情況，並不怪霍陽秋，即使是十幾年後，很多人都不知道衛星電話這個東西，更不知道手機在顯示沒有訊號的情況下，還是可以撥通緊急電話的，同時還有一些其他的方法可以用，這就是李多安說的“方式多了去”的原因。
看霍陽秋一臉見了鬼的樣子，陳震笑道：“霍科長，來坐吧，邊吃邊聊。”
“哦哦，好，不好意思，陳先生，我誤會了。您叫我小霍就行。李處，這是您的證件。”霍陽秋在得到確定性的答案之後，態度馬上來了個180度的轉彎，雙手恭恭敬敬得把證件遞迴給李多安之後，戰戰兢兢得坐下了。
陳震看他的樣子，笑了，說道：“不用緊張，我不那種心胸狹隘的人，因為我不是透過一般的渠道來聯絡的，出現這種誤會很正常，但是我的投資卻是真心實意的，我來和你說一下我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