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香菸在燃燒。
煙霧繚繞間,袁意的臉在燈光下若隱若現。
他坐在一張椅子上,翹起二郎腿,一隻手平放在桌面,另外一隻手夾著香菸,姿態悠然。
桌上,有一個菸灰缸,一壺茶,兩個茶杯。
還有一份,舊報紙。
桌子的另外一側,坐著一個人,此人穿一件黑色長袍,身體的一半在黑暗中,另一半在燈光下,在燈光下的那一半,只能看見一隻耳朵,一個肩膀,一隻手。那只手的拇指上,戴著一枚藍色扳指,在燈光下幽幽發光。
戴著藍色扳指的手輕敲了一下桌面,說:“袁醫生,上一次你來,已經是三個月之前的事了,你讓我等了很久啊。”
袁意微笑著:“每診療完一個病人,就找你來聊一聊,這是幾年前就定下的規矩,是不能改變的,這次之所以時隔三個月,只是因為不想隨便接病人,並非偷懶。”
那人說:“閒話咱就不多說了。說說這個病人是怎麼回事吧?”
袁意說:“女孩,21歲,大二學生,得的病是歇斯底里症,又稱之為癔症,屬於神經症的一種。最早的病例出現在古希臘時期,當時,人們將其稱之為‘子宮亂竄’,認為這是一種由女性性功能障礙引起的疾病,後來神經學證明,並非如此,這種病並非女人的特權,任何一個人都極有可能在複雜的環境下心理扭曲,患上歇斯底里症。當然,單從概率論,女性得這種病的機率確實比男性高,但,男性少,很可能是只是因為暴露的少。”
那人:“哦,有點意思。”
袁意:“歇斯底里症在廣義上被認為是一種因情緒失控而爆發的情感法系,患者由於未知的恐懼等原因造成情緒失控,出現幻想,從而做出一些離奇怪異的事情。”
袁意接說:“但——若從病理學上來說,這種病是由精神因素,比如生活上的某些刺激、內心的暗示等引起的精神障礙。它的表現主要有分離症狀和轉移症狀兩種。分離症狀主要指對過去的某些經歷與當下的環境或者認知產生了不相符的狀態。而轉移症狀則是指由於受到精神刺激而出現的情緒反應,會有軀體不適、情緒失控等情況。”
那人:“具體的表現有哪些呢?”
袁意:“主要有四點。1—突然遺忘某件事或某個人。2—情感過分宣洩,會傷害他人,亦或傷害自己,有時還會改變身份,突然間變成另外一個人,在民間,常被認為是‘妖魔附體’。3—會產生妄想和幻覺,很容易受暗示作用做出出格或意外的事。4—身體會因為意識障礙,出現扭曲形態,對聲音、光線有特殊刺激反應,會出現突發性的視力改變、聲軌改變、四肢反關節筋骨改變等非正常形體症狀。”
那人:“意思是,歇斯底里症患者能夠完成一些普通人無法完成的肢體動作?”
袁意:“是的。比如,一個病人在擁抱的時候,幻想出來的並不是直接正常的擁抱,而是抽搐般雙臂向後抱,最終甚至能將自己的兩隻手在嵴椎上相合。”
那人:“如果讓我親眼看見,肯定會害怕。”
袁意:“總而言之,歇斯底里症患者,最明顯的特點,便是富有幻象、受暗示性強。因此,在針對其治療的時候,首選的治療方法,便是暗示法。而在變態心理學解構中,利用病患的心理場景搭建,用全景暗示法治療,是最有效果,也最快捷的。”
那人:“全景暗示法?之前聽你說起過,不過應該很少用吧。”
袁意:“是很少。因為歇斯底里症患者本身就不多,前來就診的更少,能夠用上全景診暗示療法的,則是少之又少,不過,一旦遇上,全景暗示法,基本上是為其量身定製的。”
那人:“確實,人不同,病不同,方法也需隨之改變,這是心理診療相比生理診療的優勢,也是難點。”
袁意默默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一支煙抽菸,他又點燃一支。
片刻後,袁意說:“但有一點,需要注意。”
那人:“哪一點?”
袁意:“全景暗示,既需要暗示病人,也需要暗示診療師。因為,要想讓別人相信你,你要先相信你自己。”
那人:“自己暗示自己?”
袁意:“沒錯。”
那人:“那……事後能區分出哪些是暗示,哪些是現實嗎?”
袁意:“自我區分自我的暗示,是個悖論,沒法驗證。”
那人:“那豈不是永遠也無法知道自己對自己的暗示起到效果了嗎?”
袁意:“從病人的診療效果,可以反推診療師對自己的暗示效果。”
那人:“現在來看,效果還不錯?”
袁意:“好像是。”
第二支煙很快就抽完。
當那人遞上第三支煙的時候,被袁意伸手擋下了。
袁意將桌邊的那份舊報紙推到了那人面前,說:“看看吧。這是當年的那則新聞。”
那人用手指輕敲了一下報紙,沒有多說什麼。
袁意看了一眼時間,站起身來:“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
“這麼急?”
“今天還有其他事。下次再好好聊。”
“行。”
袁意緩步朝外走去,頭也沒回地擺了擺手:“不送。”
當袁意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並且傳來“卡噠”一聲關門輕響之後,那人才將桌上的舊報紙拿起來。
舊報紙的首頁上,是一則十五年前的新聞。
新聞中,描述了十五年前發生在既來山莊漂流河道上的一起意外事故。
這起意外事故中,一共死了五個人,其中包括一家四口。
唯一的倖存者,是一名六歲半的小女孩。
至於這名小女孩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為什麼其他人都死了,唯獨她活了下來,報道中提出了這個疑問,卻沒有解答。
除了文字說明外,報道中還配了幾張圖。一張是漂流河道的現場圖,從圖中能看出來水勢洶湧,已經超過岸邊,溢到了兩側;一張是皮筏艇側翻在岸邊的圖;還有一張是一名長辮子女人死後被撈上來的圖,女人腦袋上掛滿了密密麻麻的水草,如同罩上了一個口袋,只有一條長辮子從口袋底下鑽出來。
那人將報告看了兩遍,大致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隨後,他繼續翻看報紙的其他頁面,想看看是否還有別的報道,翻了幾頁後,他在報紙的夾層中,發現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兩行手寫字,字跡雖然有些潦草,但一看就是最近一段時間才寫的,與報紙本身的老舊程度完全不符。
紙條的第一行字如下:
當你發現這張紙條的時候,或許代表我已經出事了,否則,在給你報紙之前,我會將紙條拿出來。
紙條的第二行字如下:
如果袁意出事了,請聯絡我。電話:15008484344。
那人拿著這張紙條,看了很久。
最後,那人從長袍中摸出手機,撥打了紙條上的號碼。
鈴聲一直響到最後才被接聽。
“你好,哪位?”對面傳來一個平和的聲音。
“你是誰?”那人問。
“我是袁意。你哪位?”
“哦。”
那人默默結束通話電話,將手機放在桌上,又拿起那張紙條來,仔仔細細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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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數遍之後,他點燃一支煙,一邊抽菸,一邊又拿起了舊報紙。
“啪嗒。”一聲輕響。
一枚米黃色的紐扣從報紙的夾縫中掉了出來。
紐扣掉在地上,兀自震顫不休。
那人彎下腰,將紐扣撿起來,將其和紙條一起,重新塞進了舊報紙裡。
“滋。”
香菸在燃燒。
煙霧繚繞間,那人的臉在燈光下若隱若現。
模模湖湖,看不真切。
(第一卷完)
截止到此,第一卷的故事便完全結束了。
對於第一卷,你們有什麼想問的,想說的,不懂的嗎?
有的話,都可以在留言區留言。
故事結束了,但人物還沒結束,後面蘇言言還是會繼續出場,擔任比較重要的角色。
然後,第二卷的風格會相對輕鬆一些。
最後,十分感謝大家的一直以來的支援。
感謝每一位留言的朋友,感謝每一位投票的朋友。
真心地感謝你們~
是你們的呵護讓這本幼書慢慢茁壯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