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言在洗手間內呆了很久。
久的就好像她在裡面睡了一覺。
當她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鐘了。
袁意坐在凳子上看報紙。這份舊報紙,他已經看了半個多小時,卻只看了一頁。
蘇言言低著頭,一步步走來。她在沙發前站定,雙眼透過頭髮的縫隙看著袁意。
“你怎麼還在這?”蘇言言說。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輕微的沙啞,就好像已經很久沒說話了,聲帶有些生疏。
“難道我不應該在這?”袁意起身的同時,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然後笑了起來,緩步走到皮質扶手椅前坐下,“對,我應該在這。因為時間到了。”
“你會死的。”這四個字從蘇言言的牙縫中蹦出來,如同四支箭失,射向袁意。
“死就死吧。後事我都準備好了。”袁意將那份報紙放在茶几邊緣,用指頭敲打了兩下,那意思彷似是在表明,這份報紙裡有他的遺言一樣。然後,袁意順勢將粉紅色保溫杯往前推了推,說:“喝口水吧,還熱乎著呢。”
蘇言言直直地盯著袁意,良久後,她才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地道:“你確實和他們不一樣,甚至還有點奇葩。”
說完後,她蹭到沙發的角落,拿起保溫杯,熟練地扭開蓋子,喝了一口。
似曾相識的保溫杯,那種握感、那種溫度、那種味道,有著獨特的年代屬性,像是某種冰封的記憶,在潛意識的海洋深處潛伏著、湧動著、伺機等候著。
“哇!”地一聲,她將喝下去的水全部吐了出來。
一隻修長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兩指間夾著一小疊紙巾。
蘇言言接過紙,擦乾嘴巴,長吁一口氣,閉上雙眼,靠在了沙發上。
上洗手間、喝水、嘔吐,這一連串的行為,看似是一種生理需求,實則更是一種心理壓力的被動釋放。釋放後,情緒才逐漸趨於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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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蘇言言曾毫無預兆地大發雷霆,打翻早餐,怒懟袁意,氣沖沖地要走,但現在,她似乎沒有了要走的慾望。
其實,走,並不是她的本意。
情緒的失控,才是驅使行為的內在動因。
不穩定的情緒,是因為敏感的心理錯位,導致的預期偏差,所形成的瞬間失落感,讓人在極短的時間內無法忍受。要麼強行壓抑,要麼主動釋放。
蘇言言氣的並不是袁意,而是自己。
任何人生任何氣,其背後的心理矛盾,永遠都是指向自己的。
所以,人,在被激怒的時候,也正是處於弱勢的時候。
袁意將桌角的水晶沙漏倒過來,藍色的細沙開始緩慢流淌。
錄音筆開啟。記事本翻開。碳素筆擰開。
袁意深吸一口氣,靠在扶手椅上,兩**疊,將記事本平放在膝蓋上,翻開新的一頁,在最頂端,寫下三個字母:SYY,及一個數字:8。
袁意抬起眼眸,望向對面沙發上的蘇言言,字句清晰地道:“昨天我們講到了你被惡魔逐漸侵佔身體的三個關鍵階段。第一次是在游泳池,惡魔在水下露出了真面目,開始在你的生活中顯露面容;第二次是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惡魔第一次觸碰你,你們之間有了身體的實際接觸;第三次是在你來例假的一個晚上,惡魔趁你虛弱,強行進入你的身體。是這樣的吧?”
蘇言言似是還沒準備好,語氣驚訝地道:“這就開始了嗎?”
袁意微笑道:“開不開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依然坐在這,依然能夠聊天交流,並未受到惡魔的任何影響。”
蘇言言讀懂了袁意的潛在含義:“你在輕視他?”
袁意搖了搖頭:“不,並不是我在輕視他,而是他在輕視我。如果他認為我能對他構成危險,那麼,在我們今天見面之前,他就會想方設法殺掉我,亦或讓我發瘋、讓我生病,總之他會阻止我出現在你的面前。可他沒有。說明他覺得我們之間的見面無關緊要,說明他認為我的診療沒有意義,同樣,也說明他覺得你無論如何都逃脫不出他的手掌心。”
蘇言言思索片刻,眉頭輕蹙:“你竟然會這麼想……”
袁意道:“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從我的這一面去揣度他看我的想法,和從他的那一面去揣度他看我的想法,有時是完全不一樣的。就像人的眼睛,看到的明明是同一個東西,理解出的含義卻千差萬別。”
蘇言言輕敲了一下太陽穴,劉海左右晃動中,她低聲道:“我知道你說的這個……好像是什麼一千個哈姆雷特裡有一千張面孔……”
袁意道:“是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也就是古語,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蘇言言低頭想了想,又抬頭道:“我們好像跑偏了……”
袁意輕敲筆頭,笑了笑,然後道:“昨天我們聊的那些,你都還記得嗎?”
在不經意間的幾句對話中,蘇言言的抵抗情緒已經緩和了許多。
她點了點頭,將散落的頭髮挽到耳後,把雙腳從地上抬起,放在了沙發上,身子略微傾斜,蜷縮在沙發角落,兩隻手環抱小腿,下巴點在膝蓋上。
這個姿勢,在前兩次診療中都出現過。
相同姿勢的出現,表明她此時的心理狀態已經趨於認同,開始進入正式的診療了。
袁意悄然觀察著,不動聲色地道:“剛才在門口的時候你說過,惡魔要對你進行最後的攻擊了,所以你才從家裡逃了出來,是嗎?”
蘇言言點了點頭,沉默著,瑟縮著,像發冷,像恐懼。
袁意問:“你怎麼會知道他要對你進行最後的攻擊了?這攻擊,指的是什麼?”
蘇言言輕抿了一下嘴唇,目光越過袁意的頭頂,望向後牆上那副撕裂的油畫。袁意沒有將油畫進行任何的修補,任其懸在空中,彷佛是在向蘇言言表明一種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態度。
“昨天凌晨三點——”蘇言言說了一句,陡然停止,望著袁意,“現在,你應該知道這個時間代表的含義了吧?”
袁意確實已經知道了。
面對蘇言言帶著探尋的目光,袁意試著微笑,卻沒有成功,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以後會越來越頻繁的。你的生活也將會駛入一條截然不同的軌道。”蘇言言意味深長地眨了一下眼睛。面對袁意的沉默和平靜,蘇言言略感驚訝的同時,也知道自己說太多警示性的話語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她換了一種幽幽的口氣,開始說她自己:“昨天凌晨三點,當我從迷迷湖湖中醒來的時候,我突然感覺肚子很餓,餓的心裡發慌,全身打顫,餓的頭腦暈暈乎乎,我從來沒有體驗過這麼強烈急促的餓,就好像突發急性病一樣,完全無法自控。我幾乎是從床上滾下來的,我在地上爬著,手腳並用地爬進廚房。開啟冰箱,我看見什麼就吃什麼,肚子像個無底洞,越吃越餓,越餓越吃,吃完了瓜果蔬菜,又吃魚肉蝦雞。我把那些充斥著血腥味的生肉直接往嘴裡塞,吃的鮮血淋漓,吃的嘴唇沒了知覺,可吃到最後,還是感覺餓,但肚子卻已經鼓了起來,我知道,這不是生理上的餓,而是心理上的餓,是他想吃,而不是我想吃。而且,他想吃的並不是冰箱裡的這些,而是其他的東西。然後,我的肚子開始脹痛,像是有一隻手在裡面反反覆覆地掏。我衝進洗手間,將吃的全部吐了出來。淋浴被開啟,水將那些東西全部沖走,將我的身體也衝乾淨,我蹲在地上,忽然間看到了我的手臂,白皙、細嫩、纖細的手臂——”
說到這裡,蘇言言停頓下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她的手臂上,纏著一條妖豔欲滴的紅色絲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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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魔】即將進入尾聲,蘇言言身上的謎題也即將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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