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秋……”
石嵐喃喃一句，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甘洌的酒水入喉，令人心中一暢。
石嵐抬手接過江黎遞來的酒罈，再次斟滿酒杯。
江黎另啟一壇，不再去碰酒杯，抱起酒罈便灌了兩口，石嵐不緊不慢的喝著。
“這杯中之物，說好也不好，說不好，喝完總能讓人舒服些。”兩口酒水入腹，江黎的神情變得有些蕭索。
石嵐搖頭一笑，“古語有云，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可我卻不這麼認為。”
江黎微微一愣，“一醉解千愁，不對嗎？”
看著杯中微微晃動的酒水，石嵐搖頭道：
“一醉解千愁，酒醒愁還在，酒醉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清醒過後，事物不會發生任何變化，還是需要自己去解決，它唯一的作用，便是能讓人逃避一段時間。”
石嵐以前喜歡品酒，可卻不喜歡醉酒，酒這種東西，會催化人的情緒，很容易讓人喪失部分自制力。
酒可飲，卻不可貪杯。
江黎抱起酒罈又灌了一口，看著頭頂的星空，“能逃避一會兒，已是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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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江黎又搖了搖頭，嘆了一聲，“指不定能活到哪天，逍遙一日是一日。”
江黎心中好似藏著心事，只是默默的喝著酒，轉眼間便已是兩壇秋露入肚。
石嵐那一罈秋露剛飲了一半，江黎那邊就傳來了淺淺的鼾聲。
石嵐微微搖頭，起身正準備將江黎送回去，一道人影便悄無聲息的落在江黎身側，坐了下來。
“百夫長？”
見是皇甫雲，石嵐感到有些訝異。
皇甫雲笑了笑，指著剩下的那壇未開封的秋露，“能勻我一罈嗎？”
“請便。”
皇甫雲抓起酒罈，掀開泥封，仰頭便灌下了小半壇。
石嵐再次坐了下來，斟滿空下的酒杯。
“百夫長，我能問個問題嗎？”握緊手中的酒杯，石嵐看向皇甫雲。
“問。”皇甫雲放下酒罈，擦去嘴邊的酒漬。
“鎮妖軍雖然無法帶百姓遷徙，但自己脫身還是沒有問題吧？為什麼不撤退？”
石嵐這句話問得有些小心翼翼，她這是單純對鎮妖軍的動機感到好奇，畢竟人都是不想死的，明知必死的情況，還要留下來，總要有個理由。
為了抵禦妖獸？
這個理由總讓石嵐感覺有些不真實，在明知有逃生希望的前提下，為了一些或許都不認識的人留下，捨出性命，她自問很難做到。
“石嵐，我實話同你說，此次妖族入侵，其中內情十分復雜，連我也不太清楚，雲山峽被破當日，鎮妖軍自百夫長往上的全體將官，就收到了一條訊息。”
皇甫雲眸光暗沉，飲了一口秋露，沉聲道：“不會有支援來了。”
石嵐微微一愣，不會有支援來了？
“似雲山峽這種邊疆重鎮，都有直達中天域帝宮的域門，自妖族入侵開始，域門那邊傳來了一批召武令與一封帝旨後，便被徹底封死，從此杳無音信。”
皇甫雲指尖微顫，“帝旨之上只有一條命令，那便是與妖族死戰到底！”
“就因為一封旨意？”石嵐感到一陣荒唐，她原以為會是什麼更為難的理由，才讓鎮妖軍如此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
皇甫雲搖了搖頭，看向石嵐，“你不去擋，我不去擋，所有人都不去擋，那誰去護我人族疆土？成天域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何止億萬？這些人該怎麼從妖獸口中逃得性命？”
“在這裡死的妖獸多一些，後面就能少死些人。”
說著，皇甫雲目光中閃過一絲苦澀，“除去這些堂而皇之的理由，我等也還有家人，家人尚在，總不能像亡命之徒一般，臨陣退縮，而後亡命天涯。”
石嵐一陣默然。
皇甫雲又灌了兩口酒，平復了一下心情後，道：“將鎮妖令取出來。”
石嵐自懷中將鎮妖令取出，握在手中。
“凝神感知，看看與最初有什麼變化。”
石嵐將意識沉入了鎮妖令中，名字下方，戰功那一欄後面的數字，已經從零，變成了一千三百二十。
“這就是戰功？有什麼作用？”石嵐疑惑道。
“在帝庭，你能以戰功換到所有你想要的東西，這就是一直以來，鎮妖軍與妖族死戰到底的理由，而且戰功是可以傳承的。”
“傳承？”
“你若是戰死，戰功會直接傳承到你的直系血脈身上，父母或者子嗣，現在你懂了嗎？”
“這種傳承靠的住嗎？”
石嵐有些不信，鎮妖軍如此多的人，直系親屬更多，如何能保證準確的傳承？而且如果直系親屬不是鎮妖軍，這戰功就算到了他們身上，他們又如何能知道？
皇甫雲咧嘴一笑，“你還記得當初你們入鎮妖軍時，我說過什麼嗎？”
石嵐一愣，不知道皇甫雲指的是哪一句。
“人族史冊將永記汝等大義。”皇甫雲提醒道。
石嵐有些不解，這不就是一句鼓舞人心的話？
“所有戰死的同袍，名字都會被錄入人族史冊之中，而人族史冊，是我人族鎮壓氣運的第一重寶。”
聞言石嵐不禁瞪大了眼睛，人族史冊是一件寶物？！
“人族史冊，自我人族立足凌陽界便誕生，由歷代無數人皇帝君加持供奉，在加上無數願力與一族氣運溫養，早已是一件驚世之寶！”
瞧見石嵐臉上的驚色，皇甫雲笑意更甚。
“以人族史冊的威能，莫說查到你的直系血脈，傳承戰功，就算是你戰死，只要你戰功足夠讓人皇願為你血祭，甚至能逆轉陰陽，讓你死而復生！”
石嵐聽得目瞪口呆，心潮澎湃。
“歸根結底，人還是有私心……”皇甫雲斂去笑意，嘆了一聲，抓起一旁醉死過去的江黎，開口道：
“早些休息，雙月城附近妖獸出沒的愈發頻繁，自明日開始，我每日都會帶軍出城捕殺妖獸，與前幾天的情況不同，我可能無力再保住每個人的命，會出現死傷。”
說罷，皇甫雲一口飲盡壇中剩餘的酒，一個閃身，提著江黎消失在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