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海域，石嵐已不是第一次來，度過天人大劫時，她還在海外修養了一段時日，對於其中的情況，有些瞭解。
她甚至看過許多上古時代的古籍, 知曉很多秘聞。
在靠近大陸的近海領域之中，幾乎沒有多少強大的海域生靈。
一來，靠近大陸的這片海域，已不存在靈脈，絕大部分都被武道強者施展手段挪走，天材地寶也是極為罕見，無法供養強大的生靈存活, 其次，在這裡活動，也很容易遭到一些武道強者的獵殺。
嗡——
正當石嵐思索間，不遠處一座島嶼之上，騰起沖霄氣血，縱起一道璀璨的刀光，橫掠虛空，瞬間將躍出海面的黑影撕成血雨。
島嶼之中傳來許多氣血波動，上空迎風飄蕩著一面醒目的‘宋’字王旗，能以姓氏為王旗的，基本上只有人皇世家。
對此，石嵐並沒有與這些人接觸的興趣，收斂氣息，撐開一層真元屏障，徑直墜入海底, 海水漲高了數百丈，時不時便可看到海底城池，大片的樓閣殿宇, 沉寂在海水之中，已佈滿青苔, 穿梭著游魚。
這種情景讓石嵐覺得有幾分熟悉，當初在無邊妖域，遇到劍帝道藏時，她也曾自水底看到過上古時遺留下來的建築，當初只以為是因地勢變遷所致，如今看來，只怕是當初那片地域，也曾是陸地，只是被無垠海吞噬了。
不時便有巨大的黑影自石嵐頭頂遊過，石嵐收斂了血氣，幾乎與游魚無異，靜靜的走在海底，向著前方探去，這一走便是兩個晝夜，隨著距離的深入，海中的生靈，實力愈發恐怖, 甚至開始出現步入了天劫境的存在。
最新的蒼穹榜單，石嵐已經看過，其中絕對不包括這些生靈，它們之中絕大部分，氣息極為古老，根本不似剛剛進入皇道領域。
無垠海內藏著太多隱秘，不過以她如今的實力還無法去探究。
又走了半日後，石嵐方才來到了太始給出的方位，曾經的大陸邊緣，如今位於數百丈的海底。
地面之上有翻動的痕跡，在此石嵐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玲瓏大帝的氣息，但她知曉，這個方位不會有錯，她度天人大劫的位置，距離此地並不算遙遠，那一道仙光就源自這附近。
將翻動的痕跡平復後，石嵐設下一座微型法陣，闢開了一處狹小的空間，布鼎燃香，叩首行禮，在琅琊洞天之時，玲瓏大帝就算是救過她一次，而後又兩次救她於天劫之下，受得起她三跪九叩之禮，如果有可能，她更希望當面道謝。
若是玲瓏大帝當初所言不假，也許她們真的可以在過去或是未來重逢。
完成了祭拜，石嵐便離開了這片海域，向著中天域而去。
在抵達這裡之前，她原本還想要深入海域之中，去看望一下芮索母女，但如今海域形式不明，或許會有某些恐怖存在潛伏，風險太大，她這一具化身葬送，並不可惜，如果御天梭遺失，將是難以估量的損失，也不太好交代。
兩個呼吸之後，石嵐便回到了中天域，來到了武陽府，神風城。
此刻正值破曉，初生的霞光似利刃劃開雲紗，鋪滿大地，樓閣宮闕的琉璃瓦上，對映出絲絲縷縷的金色微光。
收起御天梭，石嵐落入城中，按規矩到武府大門之外，遞了拜帖。
不到半刻功夫，一道身影快步穿過大門，身姿矯健高挑，月眉星目，如墨的長髮束於身後，髮絲隨著行走間蕩起的微風輕輕揚起。
“石嵐？”
望著階下的女子，武綾空的語氣中透著些許不確定，如今石嵐的身形樣貌，與二人初見之時幾乎毫無分別，一時間讓她覺得恍如夢中。
“綾空。”石嵐臉上帶著笑意，下一瞬，肩側一緊，被死死抱住。
“這些年你去哪兒了啊？”
帶著一絲委屈的聲音自石嵐耳畔響起，她甚至能夠感受到武綾空面頰上傳來的暖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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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就是十幾年，渡完劫，人就不見了訊息，若不是帝君發了封王的帝旨，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去了趟域外，來不及遞訊息……”
一時間，石嵐有些心虛，能遞訊息的方法很多，託人報個平安也不會費多大事，只是她下意識遺忘了，畢竟武綾空在她的觀感中，一直是個相當堅韌的人。
“你這怎麼又變回去了？”武綾空鬆開石嵐，探手比劃了一下兩人近似的身高，有些疑惑，此前，石嵐明明是比她要高的多的。
“這只是一道化身，本體還在域外。”石嵐解釋了一句。
“馬上又要走？”武綾空聽出了弦外之音，不禁蹙眉。
沉默了片刻後，石嵐點了點頭
“恩。”
“這一去又是多久？”
“歸期未定。”
聞言，武綾空不禁默然，這些年，她一直刻苦修行，但十餘載過去，也僅僅是堪堪踏入了永珍境，四十餘歲的年紀，踏入永珍境，已經甩開了絕大部分所謂天之驕子，但跟石嵐比起來……
十餘年過去，石嵐的修為不知又到了何等地步，兩人之間，全然沒有可比性。
不知為何，武綾空心中忽然生出了些懼意，她如今的壽元不過數千載，等石嵐修為再進一步，一次閉關，外界就已是滄海桑田，她或許也已經變成冢中枯骨。
“進去說話。”
雖然心中雜念驟起，但武綾空的神情中卻看不到絲毫異樣，臉上揚起笑意，拉著石嵐進了府中。
“這些年，每年我都會留一批百芝靈釀，最早那一批，也快有二十年了，只要再等八十年……”
“對了，你身邊的那個小家夥呢？”
“如今也在域外……”
聲音漸遠，門後的角落中緩緩走出一道身影，一襲白色錦袍，眉眼間與武綾空有幾分相似。
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武明裂嘆了口氣，自家女兒這些年的壓力，他看在眼裡，嘴上說著不在意，但這種看著好友漸行漸遠的落差，不是常人所能體會的。
其中滋味，太過苦澀。
…………
或許是因為許久未曾見面，武綾空顯得極為興奮，百芝靈釀一罈接著一罈，石嵐只能是奉陪。
不到一晚上的功夫，十幾年的存貨，除了最初的那一批，幾乎被兩人喝的一乾二淨。
雖然武綾空臉上的笑容很燦爛，但石嵐還是隱隱察覺到了不對勁。
“你說會不會有一天，你自域外歸來時，已經見不到我了。”
靈池之內，熱霧蒸騰，混雜著酒氣，武綾空仰頭灌入一口靈釀，靠坐於池邊，笑容微斂，三千青絲如墨，散在澄淨的水面之下，縷縷分明。
“若真有那一日，我會去黃泉尋你。”石嵐微微搖頭，語氣平穩，沒有半分玩笑之意。
發現了進化藥劑的存在後，對於身邊人的壽元，她已不是太擔心，就算重複使用會產生耐性，讓身邊人活過上萬載，也不是一件難事。
萬載之後的情形，誰也無法預料，或許她已經死在了宇宙某個角落，亦或是已經成道。
雖然對於陰司很忌憚，但若是身邊人陷進去了，石嵐並不介意走上一遭，當然，前提是她還活著，且有這個能力做到。
‘我會去黃泉尋你……’
武綾空心中泛起狂瀾，腦海中只剩下了這一句，沉默了半晌後，她不禁撲哧一笑：
“如果你是男兒身，我說不定現在就以身相許了……”
“可惜……你不是。”
“的確可惜……”石嵐童孔微縮，抿起的嘴角有些僵硬，偏過頭，不再開口。
有些事，她本已經刻意遺忘，但人類的記憶力太過奇怪，一些希望記住的東西，總是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模湖，想要刻意遺忘的，卻始終銘刻在腦海裡。
“若真有那麼一天，你還是不要來了。”
武綾空靠至石嵐身邊，將腦袋埋入她的頸窩，低聲喃喃：
“等我下輩子換個男兒身，再來娶你可好？”
勐然間，石嵐恢復了清醒，不為所動，甚至發出了一聲冷笑：
“那你應該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
…………
中天域，開陽府，凌家祖宅。
庭院中，凌家老祖凌清眉心緊鎖，來回踱步，顯得極為焦躁。
修為到了他這個境地，早已心如止水，如此表現，已經足以表明是遇到了何等大事。
吱——
不遠處的屋門開啟，一名身穿青色短褂的老者緩步走出，面色凝重。
“還是沒醒？”看到老者的面色，凌清面色一暗。
六年之前，凌瑜安突然昏睡過去，一覺不醒，無論任何方法，都不能將其喚醒，這些年，他已經嘗試了各種門路，卻始終不見起色。
“恕老夫無能為力。”老者微微搖頭，嘆了口氣：
“瑜安的神魂不見異處，三魂七魄俱在，也未曾受驚擾，但就是一直昏睡，這太過詭異了。”
“有勞先生了。”凌清嘆了口氣，將老者送出門外。
“如果實在沒辦法，或許可以請帝君他老人家看看，當年帝君也曾是醫道聖手。”臨行之際，老者幫著出了個主意。
“多謝先生提醒。”凌清無奈點頭。
說說容易，太始又豈是說請就能請動的，而且如今太始身體欠安，能自己解決的麻煩，他也不想勞煩太始。
將老者送走後，凌清踏入房中，看著凌瑜安恬靜的睡顏，不禁又是嘆了口氣。
這些年，瑜安雖然在沉睡，但修為卻一直在迅勐增長，比之前還要快得多，甚至未曾渡劫，就直接踏入了天人之境。
誠如老者方才所言，這太過詭異了。
他已經皇道極境強者，但面對這種情況，仍舊是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