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或者該叫拜蛇教狂徒,此刻雖還未死去,但也正在死亡的路上。
這不是我第一次經歷旁人的死亡,但卻是我第一次仔細直面另一個人生命逝去的過程。
他就趴在地上,一開始背部還有起伏,側臉的嘴還在喘息,先是急促,逐漸變得綿長,最終一切都停止了。就那樣,嘴巴保持著微張,側漏的那只眼依舊半眯著,瞳孔已然消散,面色好像失去了光澤,變得黯淡,太陽穴的青筋詭異地消失了,眼影也淡了下來。
他死了,像一個人而不是像一個怪獸那樣死了。
這是敵人,嘆息著甩甩頭,試著甩掉不合時宜的聖母情懷,我仔細打量起周圍的痕跡。
看起來,應該是狂徒撲倒在地,把我摔了出去。於是我被摔醒了。
但這樣一個強壯的男人怎麼說死就死了呢,即使之前是明顯帶傷,也不至於就這樣突兀地死去啊?
另外應該還有些邪教徒的啊,怎麼都不見了?
這裡是哪裡?
又想起媽媽被狂徒拍飛,心頭頓時一緊,掛念著七上八下的。
母親她還好嗎?
母親她們現在在哪?
一時之間,數不清的疑問冒了出來,意識之海里擠擠一堂。
吐了幾口氣,舒緩一下情緒。問題還是一個一個來解答吧,我心想著。
先注意了一下周圍的異動,確定這裡還算安全,我藉著外面的火光,快速打量著狂徒的傷痕。
拋開繃帶下的情況,狂徒背部乃至腰部,都有被利物刺傷的痕跡,一些傷口相當深。看來他抓著我從侍衛們手裡脫身時,也不是沒受到傷害。
咦,狂徒右側腋下還插著一把呢,這些邪教徒也夠粗心,都不知道處理嗎?
等等,我注意到劍把的裝飾,這不是馬庫斯送我的那把嗎?之前跟迷你手弩一樣掛在阿曼尼腰上的。
看來阿曼尼用這把捅得還挺深,短劍都差不多沒柄了。
嘗試著去拔這把短劍,沒想到還相當緊,我使出吃奶的勁頭,依舊沒能拔出來,這些該死的肌肉哈。
腦子還因為用力過度而有些空白,全身泛起一股無力感。
肚子適時地叫了。也是,今天折騰這麼久,幾乎沒好好吃飯,也就路上胡亂吃了點護衛帶的乾糧,早就餓了。
現在又累又餓,還渾身帶傷,周圍可能到處都有失控的暴徒,我現在這小胳膊小腿,連武器都沒有,到底該怎麼辦啊啊?好絕望。我無助地雙手抱頭,又把頭埋在膝蓋之間。
不對不對,現在不是氣餒的時候,振作一點,艾爾特麗雅,這輩子有這麼多愛你的親人,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喪氣呢?我嘗試著給自己打氣,心情似乎好了一點。
我重新站了起來,拉拉已經變得骯髒殘破的袍子,開始尋找有用的道具。
順手撿起一根帶刺口的斷木棍,好吧,這小身板也不指望打的過誰,但壯壯膽還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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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有些坍塌的房間,應該屬於一個小家族,所幸其他房間大致還是好的。人似乎都逃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招來洗劫的緣故,裡面一片狼藉。
我按照今世的一些經驗,拐進應該是廚房的地方,黑燈瞎火看不清楚,不過隨便就能踢到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剛開始這突兀的噪音讓我一驚,心頭砰砰跳得厲害。藉著微弱模糊的光,我小心翼翼地摸索,還是找到部分零散的食物,有幾塊看起來還算可以的麵包。我挽著袖子仔細拍拍擦擦灰塵,才小口小口地咬下去,好硬,好幹,有些食不知味。
好容易就著口水嚥下幾口,小肚子裡墊了東西,感覺不再那麼難受,終於有些緩過勁來,就是有點渴。這個位置,應該會有水缸之類的,還真有,沒被砸掉真是太棒了。雙手捧起一些水,同樣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來,小心翼翼,總擔心會弄出太大的聲音。。
身體感覺好受多了,我躲在陰影裡,小心地傾聽周圍的動靜。
等等,好像有人來了。
趕緊找了個角落躲起來,但是太倉促了,找不到太好的位置,心跳快得要冒嗓子眼。
“原來跑這來了。”有個聲音從坍塌房間的位置飄了過來。
“咦,怎麼死了?”
“昨晚就受重傷了,祭司大人還把他派出去,本來藥劑用大了腦子又不好,能不折騰死嗎?”,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祭司大人真是氣糊塗了。”
“那個小女孩呢?”
“祭司大人指名要用她獻祭,一定要找到!”還是那個聲音,“就是那個小女孩射傷了祭司大人。”
“把這個東西收走。”
“注意下外面。”
怎麼聽著有點幸災樂禍。
我躲在一個角落的陰影裡,聽到這些人的聲響,他們應該在翻找。我這小身板可打不過任何一個,心裡惶恐,不安和緊張讓我的手緊緊地抓著木棍,身子甚至在發抖。
呼……怎麼辦……
腦子有點亂,但我又不敢大口喘氣,生怕驚動了外面那些人。
怎麼辦……
“找到你了!”一個略顯興奮的男人嗓音讓我驟然一驚,嚇得差點扔掉了手中的木棍。因為背光,我轉頭只發覺一個黑影在看著我。我甚至腦補了下這斗篷下正有一雙陰鷙的目光在盯著我。
“啊啊啊啊!“慌亂中,我向外撲了出去,刺出木棍。
沒有刺中任何東西,同時由於撲得過猛,我蹬蹬蹬竄出挺遠,末了還差點失去平衡。餘光捕捉到那個黑影,他閃避到了一邊,手裡似乎正拿著什麼武器。
“嘿嘿嘿”,這個黑影發出意義不明的輕笑聲,好像在打量我。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你可以的。我死命地壓制自己胸口亂跳的心臟,試圖控制自己的呼吸節奏。
“小女娃,乖乖地跟我走,這樣你就不用那麼痛苦。”他輕笑著說道,聲音輕得像個拐騙兒童的金魚佬。
小心翼翼地向出口移動,但黑影顯然發現了我的企圖,他阻擋在了必經的線路上。
“乖乖地,孩子……”黑影一步步向我靠近。
我一動不動,死死地看著他。
黑影大概以為我嚇傻了,他甚至伸出左手想來抓我的手臂。
就是現在!
就在黑影剛碰到我手的時候,我乘他放鬆的那一刻,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踹在他左腿的脛骨上。
這狠狠地一下,根據反作用力,讓我自己的腿也疼麻了,甚至為此跳了幾腳。而黑影顯然被這出乎意料的一擊打蒙了,腿骨上的痛楚讓他蹲了下來,嘴裡呼痛著。
“啊啊啊,你這個小鬼!”
這地方還是太昏暗了,我差點被幾個瓶子絆倒。
等等,瓶子?
就在黑影還瘸著腿試圖站起來的時候,我乘著陰影繞到他背後,再次使勁全身的力氣,把一個我能拿動的大罐子,狠狠地砸在他後腦上。
罐子破碎的動靜很大。
“誰?”
“發生了什麼事?”
另幾邊傳來其他人的喊聲。
我趕緊離開被我砸暈的黑影,躲在門口後面。
又有好幾個黑影循著動靜衝了進來,衝得太急,他們壓根沒注意到門口的我。
好機會,小心肝還在怦怦跳,我趕緊輕手聶腳地閃了出去,小身板就是動靜小啊。
怎麼又來一個?只見走廊盡頭又拐進來一個。
啊啊啊,我忍住內心的尖叫,又一陣心肝顫抖,很鴕鳥地蹲著不動了。
咦咦咦,他好像沒看見我一樣,直直地也往出來的地方去了?
“怎麼回事?”
“這個笨蛋怎麼被打倒了?”
“還有其他人嗎?”
“發生了什麼事情?”
真是一團亂糟糟的局面,我心想。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我從一個陰影小聲地跑進另一個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