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一度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知道蕭毅已經注意到了她，並打算再行試探。可是這種試探的方法，著實在小七的意料之外。
她自認為，自己不過是查到了蕭姬，僅此而已。在實際行動上，其實並沒有給蕭毅帶來多大的便利。相反的，若是在太醫院鬧出了大動靜，還會打草驚蛇，釀成大禍。
說起來，她也算得上功過相抵。
蕭毅就算再打算重用她，也不至於如此殷勤吧。
看到她的侷促，蕭毅微笑著說：“你家娘娘看好你，本王也覺得你不錯。你很聰明，知道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你心中也有桿秤，知道孰輕孰重。本王的身邊，正缺一個你這樣的人。”
小七低著頭，迅速揣度蕭毅的意思。
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忠心於他，為他分憂該做，而動小心思，企圖為自己謀利不該做。
孰輕？孰重？
自己的利益輕，蕭毅的利益重。
在蕭毅的身邊，唯一一個不知該做何事，又不知輕重的，怕就是指的美姬。
想到美姬，小七立刻就理解了蕭毅的意思。
她前腳告訴美姬，下一刻，就被蕭姬知曉了。
在蕭姬驟然闖入醫典聖圓的時候，小七還疑惑，她到底是如何知道的，明明，她才發現晚兒的蹤跡，也確定自己跟蹤的時候，沒有被任何人發現，怎的第二天，就被蕭姬抓到。
現在想想，唯一的可能，就是美姬。
從方才進殿時，美姬被蕭毅罰，也能看得出，蕭毅明著是讓美姬伺候筆墨，無比寵愛她，實則，是在給她教訓。
美姬那般殷切地將小七的功勞和自己關聯在一起，也是為了及時脫身，讓蕭毅感念她的好，饒過她這一次。
這般想著，小七也算是大致猜出了蕭毅的用意。
她雖不明白，蕭毅和美姬之間，究竟是怎樣的關係，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美姬一再的小聰明，已經讓蕭毅感到厭煩了。
所以今日，蕭毅將她留下，給美姬一記重創。好讓她知道，什麼是該做，什麼是不該做。
對小七如此照料有加，也是為了讓美姬看到，孰輕孰重。
小七慢慢跪在地上。
“大王，奴婢知道該做什麼，必會為大王分憂、解難。”
小七的話，讓蕭毅滿意地勾起唇角。
他果然沒有看錯人，眼前這瘦弱的小奴，比他想的還要通透。
“你會研墨嗎？”
蕭毅問。
“奴婢不會，但奴婢，可以學。”
“很好。”
新的飯菜端來之前，蕭毅命人給小七換上新的衣衫，規制上不過是宮女的服飾，但是蕭毅親手為小七的髮髻上，別了一把碧玉的簪子。
這簪子是齊國方有的玉石打磨而成，通體通透，質地極佳。小七看著鏡中的自己，彷彿看到蕭瑞站在她的身後，稱讚著她絕美的容貌。
殿內伺候的宮女們都略顯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唯獨一個看著十分精明的小宮女，神情自然地將錦盒放置在梳妝鏡前，並親自為小七戴上一朵時興的絨花，讓她整個妝容都顯得不那麼突兀了起來。
“很適合你，戴著吧。”
蕭毅輕笑道。
小七立刻站起身，跪謝了蕭毅的賞賜。
吃過了飯菜，總算是可以離開了。吃在嘴裡的是珍饈美味，但是小七卻嘗不到一點吃美食的快樂。
她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卻也知道，這不是一個輕鬆的工作。
稍有不慎，她會死。
從寢殿走到御書房，沿途的宮人們數不勝數，小七和蕭毅手拉著手，向前走著，這違和的一幕，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都十分好奇，究竟是哪個小奴，有這滔天的本事，能夠得到大王的青睞。這不只是飛上枝頭做鳳凰，簡直是爬上雲端做神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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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七嘴八舌的議論不絕於耳，但是，這些宮人都拿捏得恰到好處，讓人不能清晰地聽到半個字。
眼前的一幕，可以說是整個端國最大的新聞了。一個是整個端國最尊貴的男人，一個，是卑賤到泥土的奴籍。小七能夠想象，不出一晚，恐怕連端國邊境的百姓，都知道有她這號人物了吧。
這正是蕭毅想要的效果。
他的手，溫暖而寬厚，手心上還殘存著握劍的老繭。
他緊緊地握著她，彷彿在給她鼓勵，又彷彿是在強迫她認識到，接下來自己要面對的壓力。
書房的建築很是恢弘大氣，琉璃瓦下，是金粉刷過的牆壁。在廊中燭光的映照下，顯得金碧輝煌，十分壯闊。
此處是舊王宮宇改造的，書房逾制的地方更是數不勝數，後來被蕭毅改造，做成藩王的處所，只是稍作修葺，就足以彰顯皇家的威嚴。
這些細節，小七都不敢多看，她只是低著頭，看著蕭毅握著她的手。
他的腳步並不快，好像故意拖延，好讓所有人看到他們的親暱。又彷彿是在照顧她大病初愈的虛弱身體，在進門的時候，還悉心地提醒小七，注意腳下的石階，看上去既紳士又體貼。
若是放在普通的女子，怕是早就被蕭毅這招‘細緻入微’迷惑了神智了，不過小七不一樣，她時刻保持著警惕，一刻也不敢鬆懈。
蕭毅不會平白無故地與她演戲，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在這人群之中，有他想要對付的人。
在那人面前，蕭毅必須表現得貪戀女色，表現得寵愛湘人不顧法度。
那張御醫能從端王宮裡送出去訊息，可見整個王宮並非密不透風，而是千瘡百孔。隨便哪個，都有可能是湘國或者京都城的細作。而蕭毅，正是生活在這個幾乎沒有秘密的宮殿裡的。
蕭毅是一個心有大志的皇子。
他雖然身為藩王，已經失去了大半做太子的機會。
但是祖制也並非牢不可破，歷史上，有很多藩王奪位的前車之鑑。蕭毅如此有帝王之才，身邊又是人才輩出，想出人頭地，也是理所應當。
那麼在那之前，剷除身邊的細作，便是重中之重了。
畢竟，在謀大事之時，誰也不能兼顧著演戲，那樣也施展不開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