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進宮時，你的教養嬤嬤沒有教過你嗎？奴籍一生，只能有一個主人，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你心思聰穎，卻做了一件做蠢笨的事。左右逢源，腳踩兩船，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你會摔入谷底，登高跌重嗎。”
小七慢慢抬起頭，一雙清澈的雙眼，露出無奈的微笑。
“想來，便是將軍您，位列端國的武將之最，也是有許多無可奈何吧。奴婢是卑賤的奴籍，自己的命都是由不得自己的。奴婢能做的，就是謹守本分，做奴婢應該做的事，僅此而已。”
卑賤，是她最大的弱點，也是最有利的王牌。
一個卑微到塵埃的人，才是讓所有人可以忽略的人。
果然，戰肖放緩了語氣：“我可以不追究你毒藥的事，也可以不去向大王揭發你今日出現在此處。但是你需要記住，若是你真的產生了對大王不利的想法，我戰肖第一個不會允許。你是湘人，既然國破家亡，大楚又給了你一條活路，理應如你所言，謹守本分。如果方才你看到的，都可以閉口不提，不對你的主子美姬說，我便也會守口如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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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肖就這樣松了口，小七當然喜不自勝：“奴婢今日跟丟了馬車，只得無功而返。一切結果，全憑美姬娘娘處置。”
戰肖點點頭，把藥丸還給了小七。
“如此便好。”
小七接過藥丸，心中的恐懼也逐漸消失了。
戰肖放過了她，如此輕而易舉。她不由得對眼前的小將軍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究竟是什麼，讓他如此輕易地放過了她。
真的是她三言兩語，就能矇混過去的嗎？
戰肖讓小七走了。
離開之前，戰肖提醒了小七，他已經救了她兩次性命了，小七慚愧地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回宮的路上，小七想起了師父曾經說過，戰肖是被蕭毅撿回來的，後來直接升遷到了今天的位置。
在端國或者湘國撿回來的，就很有可能是湘人。
或許，他的憐憫來自於同族的血脈之情，所以才會如此信任於她的吧。
但小七也知道，這一世，她不能將希望寄託在‘或許’上。
她已經死過一次，絕對不允許意外再次上演。
戰肖已然知道她太多的秘密，她必須想辦法，讓戰肖永遠不會在這件事上開口。
這樣想著，小七迅速回到了宮中，她並沒有注意到，在走出萬花、樓前，一個身影已經注視著她許久了。
“是美姬身邊的小奴，美姬命她前來跟蹤王后。”
戰肖恭敬地解釋道。
蕭毅的面容平靜，似乎早就對這樣的事習以為常。
“我記得她，祭祀大典上，王后賞給美兒的。”
他目光清明，清晰地記得小七的存在。
“大王放心，除卻那根刺，其他的人並無異樣。至於這個女奴，因為是王后的人，臣沒有立刻處置。如若大王不放心，臣立刻派遣人跟蹤她，必定確保無虞。”
“她沒問題。”蕭毅斬釘截鐵：“只是我沒想到，連我的暗衛都出了問題。”
“大王不要灰心，只是個別的，並不能代表全部。”
蕭毅暗暗地嘆了口氣，戴上斗笠，騎上馬，策馬而去了。
與此同時，萬花、樓內，小廝笑呵呵地走進一間房間，見到屏風後面，管事得魁梧的身形，臉上的貪婪越發深刻了。
“小的已經將人安排得妥妥當當的了，不知管事的找小的還有何事啊？”
他目光旁移，落在門前的案桌上，那擺放整齊的金錠子。
要知道，管事的除非賞人，平時是不會將這樣貴重的錢財放在明面上的。
他之前替管事的安排了那幾位貴人，定然是覺得妥帖，才要賞賜他的。
這樣想著，他越發欣喜了。
管事的從屏風後面慢慢地走了出來，見他的眼睛都要掉在金錠子上了，立刻拿了一個，丟給了他。
小廝也絲毫不掩飾自己喜歡錢的個性，一下子接了過去。
放在嘴巴裡一咬，那專屬於真金的柔軟度立刻就呈現了出來。
是真的。
真正的金子。
足以他下半生快活的金子。
正當小廝開心得快要飛起來，忽然一根麻繩套住了他的脖子，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忽然整個身體都騰空了起來。
頸部傳來一陣劇痛，小廝翻著白眼，錯愕地盯著頭頂上那他信任無比的管事的，想不明白，為何他會忽然攻擊自己。
“你……”
小廝垂死掙扎，卻絲毫不能撼動繩子。
他的眼中滿是震驚和疑惑。
隨後，繩索的著力點處傳來咯吱一聲。
小廝的脖子，就這樣被生生擰斷了。
小廝像一攤爛泥一樣倒在地上，倒了幾口氣便蹬腿兒了。
管事的毫不在意地整理了一番自己被弄亂的衣衫，又從地上撿起那塊金錠子。
這是他的賞賜。
他嫌棄地看了眼方才被小廝咬下的那個牙印，然後端著一盤子的金子，慢慢地走向了自己的金庫。
沒過多久，王后就收到訊息，說那小廝已經被處置了。崔嬤嬤將書信燒得乾淨，她擔憂地看向王后，卻見王后的表情十分平靜。
“怎麼，你是覺得我太冷漠了嗎？”
王后睨了眼崔嬤嬤，說道。
崔嬤嬤想了想說：“娘娘做什麼事，都是有您的道理的。只是，奴婢不明白，為何娘娘要對那小廝……他只是一個安排做事的，並不知道其中的厲害。”
“螻蟻之力可潰千里之堤。大王現在的狀況，容不得半點馬虎。情急之下，我才用了那小廝，既是用了，就要永絕後患。大王今日行事詭秘，萬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死他一個，又算得了什麼呢。”
王后的話，讓崔嬤嬤不由得脊背發涼。
她伺候王后也有十年了，雖不是王后的陪嫁，但是自王后進宮以來，她也是跟在王后身邊一直照料，形影不離的。
王后初入宮時，雖是有些小心機，但是大體上還是寬和仁善，沒有任何錯處的。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她在宮中歷練加深，王后開始變得冷血無情，甚至開始極端了起來。
不知何時開始，在王后的眼中，殺掉一個人，就像捏死螞蟻一樣簡單。
崔嬤嬤嘴上不敢說什麼，可是心中對王后這個人還是產生了不可磨滅的畏懼的。
今日這小廝，完全可以不殺，遣走打發了，或是讓管事的安排在鄉下幾年也就罷了，何苦用命來劃上句點……
“是不是天色已晚了？”王后看了看外面，對崔嬤嬤說：“時辰不早，去找人讓虞姬過來吧，咱們得回宮了。”
崔嬤嬤滅了火盆，低著頭稱是，轉身傳話的時候，只覺得胸口悶悶的，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壓抑在那裡，怎麼也甩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