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琅這說完, 實驗室內有了短暫的靜默。
宋真累了一晚,不像平時那麼端著個臉,滴水不漏了, 程琅落,她眉目微蹙,倒是在為數不的感情交談中,終於有了情緒的外洩, 儘管很微小,目光集中在宋真臉上的程琅不會看錯。
下一瞬,宋真扶額, 又低頭下去,視線落到了布朗夫人的記錄本上。
須臾,宋真聲音很疲憊,問:“布朗夫人的交接, 你有問題嗎?”
“我……”
宋真打斷她的, 緩慢且鄭重道,“事情一件一件說, 你的問題我聽到了, 我剛熬了個通宵, 能先把工作說完嗎?”
抬頭起來,眼底又是海清河晏, 平靜的讓程琅心慌。
曾幾何時, 她痴迷於這一雙剔透的眼睛。
不, 不能說曾幾何時, 畢竟,她現在也沒放下不是麼……
程琅失笑,不知道是笑自己, 還是誰,其中苦澀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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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登記本,知道以宋真的脾氣,一旦這樣說,工作完畢前,她是不會想聊其他的了,這次終於認認真真把資料看完,問了兩個常規的指標,說了兩句。
兩句之後,程琅把本子合攏,抬頭起來,“布朗夫人方面,我沒問題了。”
直直看著宋真,語的潛臺詞很明顯。
工作說完,就該回到她的題了。
宋真精神真的累,打了個哈欠,不管程琅,低頭脫實驗外套,摘手套。
等她把身上的東西摘完,才緩緩開了口,字正腔圓道:“說實。”
“現在的我並不好奇。”
程琅一愣,這麼點時間,宋真把自己的小包背好了,是一副隨時都能離開的模樣,直直看著程琅。
程琅第一反應是不信。
是宋真太平靜了,完全不懼於視線的交匯,不懼於程琅的打量,於是程琅在不可置信中,敏銳的發現宋真眼神雖然疲憊,是也只有疲憊,她臉上是遮不住情緒,比起激動,更多的是牴觸,是……不想聊的表情。
又或者,姿勢神態中還有點無聲的催促,催促程琅快點說完,她好走。
很有那麼幾十秒,程琅才後知後覺找到話語裡的奇點,開口沙啞道:“什麼叫,現在不想知道?”
宋真小小嘆了口氣。
這裡面有程琅聽不懂的無奈。
有程琅拒絕聽懂的釋懷。
程琅眼眶燒了起來,宋真低頭,又不看她了。
又是一陣尷尬緘默,宋真聲音平緩,甚至不帶什麼波瀾道:“因為,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這句話雖然聲音很輕,卻像是一把尖刀,精準直插程琅心底,讓她心底的妄念於瞬間碎裂,為她帶來無盡的痛楚,在身體裡山呼海嘯,攪得她從頭到腳都一片狼藉。
程琅眼眶瞬間紅透。
宋真仍舊低著頭,不抬起來,順應本心道:“我給你機會的,你拒絕了。”
“我給你,甚至不止一次的機會,是,程琅,你都拒絕了。”
程琅張口無言。
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的,程琅既然問了這個問題,那她在想什麼,宋真不太清楚。
宋真回答道:“第一次撞破,我等你主動……來找我,覺得或許你會對我說些什麼……”
“是你沒有。”
“再給我打電話,是去區報告了,你讓我冷靜,說我們兩個都冷靜下。”
“那次我主動問了你,追著你問過,為什麼……”
分化第二天,竹歲離開之後,宋真接到程琅的來電,她依舊記得很清楚。
對方口吻冰冷,沁人,沒有一絲溫度。
“你說是覺得之前的自己年少無知,alpha和omega更配,是這樣吧?”
“我……”程琅開口,聲色俱啞。
宋真仍舊沒抬頭,是她把手抬了起來,示意程琅安靜,自己繼續說了下去。
“當時其實我不是沒想過更多的,可能性吧,我說你欠我一句解釋,我只想要一句解釋,哪怕很粗糙,如果你說不出來,或許一句‘對不起’都是好的。”
“是你說了什麼,你說你年少無知,還讓我別鬧……”
“我們兩個,從幾歲開始認識啊,程琅,騙人也得拿點能騙人的吧,你不想解釋,直說就是,以你對我的瞭解,我又什麼時候公私不分的在公開場合鬧過,包括我們的關係,當年建立腺素科,你的軍籍在一區,出國前是把背景全部查完了的。”
“臨到快走前幾天,我們去扯的證,這段婚姻只有幾個朋友知道,你的領導,科研院,甚至榮院到現在,手頭應該都是你最早的,單身情況的資料,都不知道我們有這段關係。”
“我說過什麼了嗎,我抱怨過你嗎,我從道德上羞辱打擊過你嗎?”
頓了頓,宋真深呼吸,長出口濁氣,“我沒有。”
“而你口中的年少無知,聽起來簡直不太可笑,程琅,你不是在解釋,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
甚至,連敷衍的藉口都這麼低階。
很是有須臾的安靜,宋真笑,說不意味的笑,或許是覺得程琅可笑,又或許是覺得世事可笑。
宋真輕出口氣,再次強調道,“我給你機會,你拒絕了,我想知道的時間已經過了,我已經放下了,現在的我,不想知道,不用知道。”
“真真……”程琅陡然喊了一句宋真小名,飽含痛楚。
宋真終於抬起頭來。
她面前的程琅眼尾紅透,眼中蘊著一層很淺的淚水,清亮,眉心緊皺,神情痛苦。
宋真卻不能被觸動,她甚至感覺,有些麻木。
熬了一個晚,宋真腦子已經很遲鈍了。
“你不用說了。”宋真下定論道。
“一來,我們已經離婚了。”
“二來,你說了沒什麼用,已經發生的都發生了……那就讓它去吧。”
前面的程琅都聽完了,到最後一句,反應卻陡然激烈了起來:“什麼叫已經發生了的就讓它去?!”
宋真輕蹙眉,“你和佟小姐的事情,不需我複述吧……”
宋真口齒清晰,思路順暢,就是這個樣子,這個樣子……
程琅驀然手緊握起拳,像是無法承受一樣,爆發道:“你就是這樣,永遠都是……”
宋真小小退了一步,已經有些不耐了,熬了一夜,累就不說了。
她以前就很不喜歡程琅什麼都悶著,悶到情緒爆發的性格,換到現在的關係,只能說更加難以忍受,她不止一次覺得程琅的這種脾氣對身邊人是一種折磨,而現在,她也不是程琅身邊的人了,便更不想無端的承受這種精神折磨!
“我又怎麼了?”面對程琅的指責,宋真有些厭倦,疲於應付道。
程琅痛楚,語幾乎是從牙縫裡逼出來的,一個字一個字道,“你性格就是這樣,我是最早的時候告訴你,你會原諒我嗎,未必吧,發生的事情不能抵消,你永遠都這麼理智,分的這麼清楚……”
宋真真的迷惑了,“那第一時間,你不告訴我不是問題更大嗎?”
“我不想失去你!”程琅幾乎是吼了出來。
隨著這一嗓門落下,實驗室內徹底的安靜了。
宋真眼底情緒翻湧,變的複雜又激烈,就在程琅以為宋真會對她說什麼的時候,隨著輕輕搖頭,宋真情緒又奇異的平靜了下去。
宋真口吻無波道:“那你的做法,只能把我推的更遠。”
語聲緩慢,不尖銳,表述的內容卻太真實。
真實的把程琅定在原地。
讓程琅消音,再說不出話。
真實的,無異於一把尖刀,再次直直的被宋真將整個刀,連同刀身全部的,送程序琅的心窩。
痛。
比刀子更鋒利的語言,足以凌遲人心。
宋真卻還不放過她,又補了一句,“而事實,你做到了。”
瞳孔收縮,極度的不舒服,程琅彎腰乾咳起來。
宋真面無表情的,就站在一邊。
竹歲和腺素科的組員推門進來,見到的就是這麼詭異的一幕。
宋真臉上的神情非常的淡,除去疲憊,幾乎算是沒有表情,那種淡漠,像是山澗晨霧,只一片白茫,便能將天地都遮蔽。
而程琅背脊彎曲,猛的低頭咳嗽,宋真既不關切,不前給程琅拍背,更不張羅給程琅倒一杯水。
組員愣了。
竹歲見此有片刻的摸不著頭腦,接著反應極快揚聲問,“程博士,你沒事吧,我給你倒杯水?”
竹歲動起來,真給程琅倒了杯水回來,程琅低頭接過,並不抬頭起來。
組員反應來了,連忙問程琅身體如何,直到看著程琅喝了水,擺手,組員才安下點兒心來。
“你們來,是布朗夫人怎麼了嗎?”
等程琅不咳嗽了,宋真才開了口,關注點也在病人身,對程琅十足的陌生。
組員感覺到氣氛的不對,撓了撓腦袋,露出個緩和的笑容道:“沒、沒什麼。”
“就是程博士和宋老師您一直沒回來,我害怕等會兒布朗夫人……”
懂了,人離開太久了,組員心裡還是急。
他們監護留的是三個人,兩個組員,一個z試劑的創始人。
宋真和程琅的交接,太久了。
程琅喝水的動作一滯,宋真點了點頭,捏眉心,“沒什麼,已經交接完了,等會兒程博士就跟你去。”
頓了頓,宋真笑,笑容模板,口吻程式化道,“我和竹科長也下班了,今天就辛苦你們了。”
在病房竹歲就說送宋真回家,組員聽了倒沒什麼,見到兩個人交往密的程琅卻心頭一動,有了其他的想法。
竹歲身份特殊,程琅略一思考,宋真不管她們是個什麼反應,直接走出去了。
宋真下班,太累了,她一旦熬夜後,累過度了,脾氣就不好。
程琅到嘴邊的到底咽了下去。
竹歲見宋真臉色不對,等人出去後,留下來再說了幾句場面話,追著宋真去了。
到車庫,宋真有她車的備用鑰匙,已經在副駕坐好了,竹歲車坐下,宋真長睫垂覆,神情懨懨,看起來十分的沒精神。
想了想,竹歲還是試探著詢問,“姐姐,你還好吧?”
哪知宋真累的連面上功夫都不做了,直接道:“我和程琅吵了一架,說之前的事情,不問題不大,沒什麼。”
“我現在也不是生氣,就是累。”宋真皺眉,“很累,熬了夜,我想睡覺。”
前面一句竹歲聽懂了,後面一句竹歲懷疑。
見宋真確實不想說的樣子,竹歲還是決定給她一些安靜,畢竟昨晚熬夜,她是回辦公室睡過幾小時的人,宋真卻一直在病房守著,怕布朗夫人萬一有個反覆,不能及時處理,越是接近成功了,宋真越是小心。
竹歲點了點頭,不問了,“那我們回……”
說一半,愣了,伸手去摸鑰匙,嘖,丟辦公室了。
面不止掛著車鑰匙,還有家裡書房的鑰匙,竹歲到底回頭去拿了。
走回腺素科,組員不在了,是程琅在走廊盡頭,看著窗外,沒好氣的打電話。
竹歲無意偷聽,電梯門一開,程琅的聲音太大了,竹歲想聽不到也難。
“佟向露,你搞出來的破事,一區給你收拾了爛攤子已經很不錯了,你見好就收行不行,問什麼怎麼搞定的,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這是實驗機密!!”
“配比?對,我們是用了你的配比,你哪來的臉問我們怎麼調整的……”
“不用打來了,我們沒好說!”
想到了什麼一直思考的癥結,竹歲微微皺眉。
程琅到底去監測布朗夫人情況了。
竹歲送宋真回家,宋真在副駕閉目睡。
途中突然來了句,“昨天院裡給二組發了福利,有兩張電影票,我們之後一起去看場電影吧,好嗎?”
竹歲愣了愣,“好啊。”
“嗯,我好久沒看電影了呢……”
聲音越來越小,從鏡子裡看去,宋真依然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下一個紅燈路口,竹歲聽到耳邊傳來綿長均勻的呼吸聲,確定是真睡了,竹歲不由失笑搖頭。
回家安頓好宋真,把人裹被子裡,竹歲沒休息,轉頭進了書房。
用鑰匙開啟了自己鎖著的櫃子。
拿出一份打著“國家安全局”頭銜的檔案,開啟了來。
其實內裡的東西竹歲已經看好多遍,就是今天彙報前夕,還想再看一遍。
看,想定,竹歲給自己級打了電話。
她隸屬於國家安全局處,雖然近期被調任了科研院,是檔案和組織關系什麼的,仍舊在國安局裡。
而接到調任的任務,最開始,她上級尤隊,是讓她來查z試劑資料外洩的事情的。
很快,電話通了。
竹歲:“尤隊,之前說發現國外實驗室,有出現疑似z試劑的中間成果的相關資料,我到腺素科把一組摸了一遍,覺得沒有可疑人物,認為資料不是從腺素科洩露出去的。現在我收回這個結論,一組沒可疑人物,是有可能,在國外研發的期間,資料並不是一組直接洩漏的……”
“我查過了,那個地方,第一年只有腺素科一組在。”
“第二年三區佟家也前往了同一個地方,借用同樣的裝置,兩個實驗室就在一處,地址只隔了條街,兩個實驗室的人員有接觸。”
“我還是那句話,一組的人沒理由,沒必洩露資料,這對他們研發人員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是,結合最近布朗夫人的事情,重新估量,我覺得這對於區,就不好說了。”
電話那邊說了什麼。
竹歲點頭確認,“對,我就是那個意思。”
正色道:“我高度懷疑,是佟家的人在中間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