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時隔七年,這還是沈溪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變瘦的沈又又。
說來也奇怪,她和沈又又明明是堂姐妹,可這七年硬是一面都沒見過。
兩人就像是前輩子結了仇,這輩子感情就沒好過,從來王不見王。
沈溪知道的所有有關沈又又的訊息,都是來自母親的酸言酸語比如,又又又給家裡買東西了,又又又給她爸媽報旅行團了……
當然,偶爾她也會在新聞上刷到她。
近來,更是刷屏得厲害。
但現實和網路似乎是兩回事。
沈又又在她生活裡,遙遠得就像一個符號,而現在,這個符號在她面前具象化了,以至於她從沒一刻有這樣直觀的感受:
沈又又變了。
變得那樣亮眼,和從前那個灰撲撲的、怯懦的女孩完全不一樣了。
沈溪不是很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頭頂飄來一片烏雲,灰色的霧霾罩得讓人不舒服。
她朝對方笑笑:“又又,你來了。”
沈雙可不知道,短短一個照面,她那從來被人稱通透知事的堂姐竟然想了這麼多。
當然,她也沒問我們班級聚會、你一個外班的湊什麼熱鬧,畢竟有王珂在,沈溪就像是他們班的編外人員。
她也只是回了個笑,而後朝眾人道:“怎麼,不認識了?”
女孩眼眸彎彎,嘴角彎彎,米白大衣與耳邊珍珠給那嬌憨添了一點知性溫柔,如一朵清新雪絨花,哪個人捨得當真對她說得出那些不中聽的話。
一個胖乎乎的男人招呼:“沈又又,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後桌!天吶,你可變太漂亮了!”
沈雙還真認出來了。
被季遠搶走座位的後桌袁理同學,原來精瘦得跟只猴一樣,現在卻……
“袁理,你這是結婚了吧?好歹管理管理身材!”
包廂內一陣笑。
氣氛登時輕鬆起來。
沈溪看著沈雙三下五除二,就把原來還帶了點冷清的氣氛攪得熱鬧,又覺得這人陌生了一層。
而這邊顧明真已經將房間看了一遍,見王珂沒在,不覺松了口氣,可又有些悵然若失。
她也看到了沈溪,雖不可避免地產生些微嫉妒,可又實在知道王珂和她之間的事跟沈溪毫無干係,純粹是王珂單方面舌忝沈溪,就像她單方面舌忝王珂一樣
三人形成條完整的生物鏈,只不過沈溪是站在這生物鏈頂端而已。
她拉著沈溪隨便找了個地方坐。
沈雙坐的地方,頓時成了目光匯聚之地。
“又又,你這皮膚可真好。”一個女生羨慕地看著她,“平時用什麼保養的?”
沈雙隨口報了個牌子。
那人長長倒抽一口氣,道:“是我不配。”
也有人問起圈內的一些八卦,沈雙能答的就答,不能答的就不答,說話間包廂的門又開了。
“先生,您請進。”
穿著旗袍的服務生躬身讓開。
沈雙下意識抬頭,卻見王珂也謙恭地往旁邊讓,美國西海岸的海風似乎成功給他做了次美黑,他那張小白臉也呈現出健康色的小麥色。
而之後……
一個高挑修長的男人邁步走了進來。
他一身高定西裝,深寶藍大衣脫了搭在臂彎,黑色碎髮全部後抓,露出那張奪目而英俊的臉龐。
“他怎麼會來?”有人沒控制住,驚聲道。
是啊,他怎麼會來。
沈雙想,季遠不是該在北市、日他的萬機嗎?
季遠目光略略往裡一掃,就看到了包廂中央坐著的姑娘,她雪白的小臉被米色毛衣融融包裹,琉璃色眼瞳因為驚訝睜得大大的,有種貓似的可愛。
他走了過去,朝著她旁邊那人微微一笑:“勞駕。”
顧明真下意識站了起來。
沈雙:……
就這還黑騎士呢。
她一把拽住顧明真:“季先生,那邊有位置。”
女孩努努下巴,指著隔了三四個人的座位。
季遠站直,雙手插兜,也不動,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睨她,顧明真看看季大佬,又看看一臉倔強的沈雙,還是慢吞吞坐了下來。
閨蜜重要。
就在這時,沈雙旁邊坐著的男人卻站了起來:
“季遠,來,坐這!”
季遠一愣,目光一抬,旋即像是認了出來:“袁理,對不對?!”
袁理一臉興奮:“你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
季遠笑笑,走了過去。
袁理像以前讓出座位一樣,將位置讓給了季遠,而後坐到了另一邊去;而這樣一來,原來坐在袁理旁邊的沈溪就坐在了季遠旁邊。
沈溪朝季遠伸出手:
“季遠,好久不見。”
她微微笑,那張清秀偏於寡淡的臉隨著這笑,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像一朵盛開的丁香。
季遠垂目,那長長的睫毛耷拉在冷白的皮膚上,就顯得分外冷淡。
他抬眸,笑了下:“謝謝。”
手卻是沒伸出來。
沈溪手在半空,臉白了一瞬,而後收回,勉強笑了下。
沈雙支著下頷,看好戲似的看著這一幕,心裡卻在想,季遠這人冷淡起來,可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人留。
虧她以為沈溪和他關係不賴。
而季遠拒絕完沈溪,就轉過頭來對她彎了彎眼睛:“好久不見。”
“也不久。”沈雙懶洋洋地道,“一個多禮拜而已。”
季遠笑,這麼近笑,彷彿能看到光落到他眼睛裡。
“是嗎,”他輕輕道,“我倒覺得很久。”
這時王珂打了個哈哈,拿起杯子:“沒想到今年人來得這麼齊,沈又又,你可七年沒來了啊,每年喊你,你都不來,還有遠哥…”
他一個個招呼過去,自小的優渥生活讓他在場面上絲毫不差,等轉到顧明真這邊時,舉杯和她碰了個:“顧明真,好久不見。”
顧明真突然覺得,閨蜜給她塗的睫毛膏有點難受。
她一言不發地往杯裡倒上酒,和王珂一碰,仰脖一口將酒幹了。
其他人一陣起鬨。
“真真,還是這麼爽快啊!”
顧明真放下酒杯,說了句“是啊”。
沈雙目光流轉,看著這兩人,又看看其他人,正要拿起酒杯,卻見旁邊這人拿過旁邊茶湯,替她將杯碗碟燙過,動作嫻熟又優雅,而後才將它們推過來。
沈雙看向季遠,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拿過桌上的醒酒器,往她杯裡倒上一杯唐培裡儂,深紅色酒液滴入水晶般的高腳杯,發出涓滴般的聲音。
很輕微,但不知道為什麼,倒讓包廂裡原來還吵鬧的人安靜下來。
他們看著這英俊逼人的男人拿著醒酒器倒酒,一截腕錶露出,十指修長,搭著玻璃器皿的手有種骨感的白皙。
酒杯七分滿,男人抬頭,微微一笑:“容易醉,少喝一些。”
沈雙看著季遠那雙彎彎的、彷彿也醇著桃花的眼眸,接過酒杯,笑著道了句“謝謝”。
這事情就告一段落。
同學聚會,不外乎吃吃喝喝,侃侃大山。
混得不如意的,要麼沉鬱、要麼奉承,希圖在過去的同學圈裡找到點人脈,沈雙還看到一個過去成績不錯的男同學在賣保險,給她遞了張名片。
沈雙接了,她倒沒什麼不適感,當年她在地下室住了三年時就知道,生活是把吃人的刀,要昂首闊步在刀上走很難,卑躬屈膝也並不值得讓人鄙夷。
當然,混得如意的,就是酒一杯接一杯,紅光滿面,滔滔不絕了。
但這包廂裡,誰也不敢說自己混得比王珂好,王珂大小算個富二代,家裡開連鎖日用品公司,雖然不算發達,但在江城也是數得著的,學歷不錯,顏值也不錯。
而沈雙更是家喻戶曉的明星,時常在入口網站上刷到她臉;沈溪賓大博士在讀,連顧明真也是高學歷
更別提這裡面還有個季遠。
到季遠這地位,就完全是普通人夠不著的了。
所以,他出現在這兒,大部分人都不十分自如。
成人了,意味著懂了。
懂得這世道本來就不公,有些人從一出生就站在別人一輩子到不了的鐘點,懂得隱形的階級確實存在,學生時代勾肩搭背、一起打籃球的手,再也不敢搭到對方肩膀,只敢小心地拿起酒杯,該笑時就笑,該起鬨時就起鬨。
沈雙默默地看著,她發現,在這樣的場合季遠依然顯得遊刃有餘。
只要他願意,就不會給任何人難堪,即使是有些過度的奉承,他也只會笑笑,場面漸漸轉圜過來,重新變得熱鬧起來。
聚餐到一半時,季遠突然站起:“出去抽支煙。”
說完,長指拈起桌上的煙盒,走了出去。
過不了多久,沈雙也起身。
飲料喝得有些多,她要去趟衛生間。
從汀字包間去往衛生間,要經過一段路,沈雙順著長廊轉了個彎,還沒到地方,就發現前方不遠處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很高,很瘦,黑西裝、白襯衫,一隻手拈著煙半垂,吐煙霧繚繞裡只能隱約見冷而淡的半張臉。
眉骨分明,涼薄昳麗。
季遠。
很久沒看到他這樣的表情了。
沈雙一哂,正要繼續往前,卻見一點藍色裙邊露在了黑色西褲旁。
她這才發現,沈溪也在,被季遠擋住了大半邊身子,不知道在做什麼,隱約還能聽見一點兒低泣。
是…在哭?
沈雙無奈了。
她沒想到,自己跟季遠都分手了,還要撞見這種狗血場面,只是說起來,這場面和七年前倒是意外的相似……
沈雙無意摻和進去,乾脆往後一退,退到長廊的折角處,打算等那邊結束再去衛生間。
只是沈溪似乎過分激動,那時不時高亢起來的聲音還是不聽話地鑽進她耳朵。
“季遠,我喜歡你這麼多年,努力了這麼多年,我努力考進你的學校,就為了接近你那麼一點點,你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喜歡我哪怕一點呢?”
聲音如泣如訴。
“我向你走了九十九步,只需要你走一步,不,一步都不用,0.5步,0.3步,0.1步都可以,只要一點點,我就……”
“抱歉。”
男人冷而淡的聲音,就像吹過西伯利亞上空的風。
“……抱歉,又是抱歉,七年前是抱歉,七年後還是抱歉。”
“季遠,又又都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我到底哪一點比不上她?!”
空間靜了靜。
沈雙在那頭想,她可真是飛來橫鍋。
這件事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充其量她只是季遠前女友啊。
可沈溪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她仰頭,虔誠地看著面前這個男人,他的眉眼、他的五官,就連他抽菸的模樣都令她著迷,和他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她夢裡一樣。
她那麼愛他。
可這個她付出全部去愛的男人卻只是勾了勾唇角,那唇角薄涼:“哦,你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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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雙:……
她彷彿聽到了一陣心碎的聲音。
果然,那邊沈溪的聲音拔高了好幾度:
“你不認識我?”
“抱歉。”
男人又一句抱歉,輕輕嘆息。
沈溪看著他,過了會,像是受不了這刺激,嗚咽一聲跑了。
沈雙則是懶洋洋地靠著牆,心想:
這人損起來可真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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