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琳:“!”
——真正讓她震驚的不是對方的動作。
她頭頂支起的那一對獸耳, 確實數倍強化了本來就很敏銳的聽覺。
然而,它的肌肉組織似乎異常敏感。
冰冷的指尖觸及單薄的肌理,甚至隱隱劃過那些細密的血管時,那只耳朵忍不住轉動了一下, 軟軟的絨毛都在微微戰慄。
一陣奇異的酥麻感彷彿觸電般蔓延開來, 她甚至有暈暈乎乎的。
蘇琳:“……”
按理說, 耳朵尾巴這部位,都不是很適合被人觸控。
她說不清自己的感覺, 但並沒有覺得難受或厭惡。
利伽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在這個形態下, 你能聽到更多聲音,無論是頻率還是距離的上限都會更高, 對嗎?”
蘇琳:“……是。”
其實這不是特別美妙的感受。
感官變得敏銳時, 同一時間接受的資訊也會變。
更容易就會有應激反應,或產生煩躁和焦慮等緒。
網上有人提到中高級覺醒的許多問題,就有人吐槽身邊的朋友暴躁易怒。
他表示, 朋友曾因為看到前面有插隊行為而大動肝火,讓那人到後面重新排隊,卻被說多管閒事。
在爭吵幾句之後, 朋友上去就是一腳, 直接把人踹進了醫院。
蘇琳讀到這個慘案的時候心複雜:“…………”
要說覺醒們不會控制力量, 那是不可能的。
除非是小孩子, 否則長年累月的經驗早就讓他們知道, 用多大的力氣才不會傷到人壞東西。
當然,前身曾經甩開女主的手導致後者摔倒,這算是一種輕微的失控,然而白幼只是摔了一跤, 並沒有受到更重的傷。
一腳踢斷好幾根肋骨這種況,絕對是故意的。
如果查詢那些覺醒性情不穩定、精神狀態受到其能力影響的事例,網上有很,有簡直看得人觸目驚心。
利伽:“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蘇琳回過神來,頂著一對狗耳朵歪了歪頭,“你是在問我想不想咬斷你的脖子嗎?”
利伽冷靜地站在原地,“我並不介意你這麼做,如果你想的話,不過考慮到你在努力控制自己,所以如果你真的無法忍受——”
黑髮男人歪過頭,好像在刻意暴露出修長潔白的頸項。
隨著這個動作,他的肩頸處拉伸出漂亮的肌肉線條。
“你可以試著咬我,但能不能咬斷就是看你的本事了。”
他非常淡定地說,好像只是在談論什麼無關緊要的話題。
是,蘇琳一臉麻木地想,畢竟自己根本做不到。
而就算做到了——對於大部分人類而言,脖子斷了就是沒了,對於他來說,那可能就像是玩具的某個部件掉了,撿起來安裝就行了。
不對,說不定就像是橡皮泥捏的小人,直接撿起來糊回去。
蘇琳一邊想著這奇奇怪怪的比喻,一邊慶幸利伽不會真的對她用蟲族讀心術。
否則就算蟲神像是其他蟲族一樣不會生氣,說不定會覺得被冒犯了。
畢竟他好歹認真模擬了人類的思維和邏輯方式,似乎還越來越有緒了。
“不。”
蘇琳一臉冷靜,“我現在並不想攻擊你。”
她覺得自己可能低估了自己。
覺醒狀態次使用後——
可能需要接受相關訓練才能消除精神上的負面影響,這確實不假。
然而,在這同時,會有一類似於進化般的正面收穫。
譬如說,她多了一種奇怪的直覺。
在面對那些明顯強於自己的對手時,體內躁動的攻擊和殺戮慾望,會被那種蔓延開來的警覺所壓制。
——反過來推理,當她不確定敵人的真正實力,又能在對方面前控制住攻擊性時,就說明這個人很強。
現在,她倒是沒有被直覺操控。
為她不需要直覺去判斷,就已經知道利伽很強,甚至蟲神那種程度已經超過了一般意義上的強。
那些讓精神變得更加狂躁的力量,一定程度受到了壓制。
“所以,總結一下,如果我知道我面前的人很強,或我能靠那種直覺感應到對方比我厲害,我都不會像是瘋狗一樣直接撲上去。”
蘇琳若有所思地說,“事實上我嚴重懷疑,如果我不認識你的話,僅憑直覺,我不可能感受到你真正的實力。”
“雖然你現在確實認識我——”
利伽並沒有和她客氣,“我不覺得你知道我真正的實力。”
蘇琳:“!”
蘇琳有控訴地看著他:“你變了,冕下,你以前都很謙虛的。”
“我從不向你說謊。”
蟲神伸手戳了一下小姑娘的額頭,然後又捏了捏那對豎起的尖耳,感受著指尖柔軟的絨毛和暖融融的溫度,“你對於力量的感知方式限制了你,人類的感官——無論再如何經過基因變異,都是有限的。”
蘇琳下意識抖了抖耳朵。
利伽就並沒有再繼續去捏,“你能聽到的聲音都要透過介質傳播,覺醒的感官進化,只是將你的聽覺器官所能轉換的訊號頻率範圍增大。”
蘇琳:“你的意思是還需要發生質變嗎?譬如說——”
她想了想,發現自己沒法舉例。
“嗯,你看,人類無法想象出一種自己沒有見過的顏色,在進化這個領域,只能在已有的方向上繼續前行,很難橫向拓展。”
利伽很耐心地說,語氣裡沒有絲毫的鄙視,只是單純在陳述事實,“我的族群在這方面也未必比人類優越,然而我們進化的方式與你們不同,所以當你在死淵裡獲得力量時,你就已經——”
“了一個技能樹?了一個進化的方向?”
蘇琳接上了他的話。
她想了想,“在皇宮裡的時候,我感受到你了,那就是非用於感官的外界刺激。”
蘇琳:“噫,我說話都開始像你了!”
利伽:“這樣不好嗎?顯然我們都在互相影響。”
很快,蘇琳就意識到他們這番對話,還有對方一系列行為的用意了。
不久後,她再次站在死淵之中,眺望著上方永恆黑寂的夜穹,還有一座座矗立在茫茫虛空裡的猩紅高塔。
無論是層層塔樓間、還是那些交錯勾連的天梯上,都湧動著蟲族的身影。
這一次,她沒有出現在競技場上。
利伽將她送到了某一座塔樓裡。
這位置在中層,恰好可以俯瞰下方的競技場。
死淵裡有成千上萬的競技場,此同一時間,可能會有很場決鬥在進行。
而且蟲族的數量太多了。
蘇琳這才意識到,那天她與魔眼在皇宮裡對話時,後者曾經提過,在族群誕生的那個宇宙裡,還有更多弱小的存在——這話的真正意思。
蟲群裡的具體種類太了,遠遠超過那個宇宙裡人類所見過的數量。
此,確實有很很比傀儡更弱的生物,但還有更多比他們更強的存在。
這一座座詭譎的紅色高塔,每一棟建築都有數百層,低處完全淹沒在陰暗的迷霧之中。
蘇琳趴在欄杆上向下看去,發現自己根本望不見死淵的地面。
她下方五十米就是競技場,再下方一百米就是翻滾的灰黑色迷霧,塔樓的底層都被霧氣遮掩。
蘇琳又抬頭向上看,只能望見一圈圈螺旋的臺階和層疊交叉的天梯,更高的高空中似乎橫亙著陰雲似的大霧,將塔頂朦朦朧朧地遮蓋起來。
她置身在蟲群之中,身邊密密麻麻都是蟲族,幾乎也到了摩肩接踵的程度。
只是所有人都很安靜,就像一個個泥塑木雕的塑像,既沒有說話的聲音,沒有移動的響聲。
蘇琳:“……”
本來她覺得自己既然能聽懂蟲族的語言,可以趁機聽聽大家都在聊什麼,滿足一下她的好奇心,而且假如知道蟲族對什麼感興趣,下次和利伽聊天說不定就有更多的話題了。
誰知道所有人都像是鋸嘴葫蘆,一聲都不吭的。
她只能趁勢打量這蟲族。
從外貌上來看,酷似工蟻的蟲族居。
他們都是四手雙足,頭頂伸展著長長的觸角,身上有著堅硬的外骨骼,肢體上會生出鋒利的手刃、或是鋸齒狀的尖刺。
大多數蟲族看上去都是兩三米的高度,其中混雜著極少數體格更趨於人類的,只是那些蟲族的外貌就更加五花八門。
蘇琳看了看他們的翅膀,覺得倒是可以用地球給昆蟲分類的方式。
外生和內生翅,直翅半翅膜翅鞘翅鱗翅雙翅——各種各樣,乍一看好像巨型活體昆蟲展覽。
忽然間,她感到有異樣。
身邊的蟲族都開始後退,硬生生擠在一起,在略有狹窄的地方開闢出一條通道。
一個金棕色長髮的青年走近過來,牠有著蜜色肌膚,線條精瘦的胸腹赤|裸著,下身則是張牙舞爪的螯肢,還有三條長長的蠍尾。
“蘇琳。”
牠十分隨意地打招呼,“等他們打完就輪到你了。”
說著似乎向著下方的競技場瞥了一眼。
蘇琳愣了一下。
“直接跳下去。”
那個高等蟲族冷冷淡淡地說,他用了人類的通用語,語氣幾乎沒什麼起伏。
蘇琳:“……”
倘若不是早就和蟲族交流過,蘇琳會以為對方是在討厭自己。
她現在完全沒這麼想,一來蟲族很難有討厭這種緒,二來那樣的話對方可能根本不會和自己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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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其實只是在思考,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說話。”
蘇琳聳了聳肩,“我還記得我第一場死淵之戰的時候,觀眾們還在發出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雖然那時候我還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短短的幾秒鐘內,她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曾經出現在奧密克戎塔星圈的“妖蠍”。
那是原著女主的家鄉,是宜居星球較少的一個星圈,除了第一星系之外,其餘的地方幾乎很貧瘠荒涼,有很垃圾星和荒星。
如今那些星域大概都遍佈著蟲族艦隊。
小說裡刻畫這高等蟲族,將他們描述為披著美麗人皮的怪物,似乎全無感,像是一群冷酷的殺戮和繁殖機器。
妖蠍也是其中一個非常恐怖的形象。
至少女主曾經看著牠在影片裡撕碎那些侵入牠巢穴的異能者和覺醒,還嚇得渾身發抖。
“他們沒有交流的慾望和需求。”
妖蠍這樣回答她,“人類需要溝通,是因為本質上,你們的個體存在深層次的心理和認知差異,互動有助於你們交換資訊,構建社會關系——或許還有維持語言能力,不至於讓它退化。”
蘇琳點了點頭:“懂了,這對於蟲族而言都是不需要的,你們有其他的方式共享緒和資訊,甚至利伽的存在,讓你們之間有更加緊密的聯絡。”
高等蟲族微微頷首,“你可以這樣理解。”
此時此刻,競技場上的戰鬥開始了。
從外貌和體格來看,兩個正在打鬥的蟲族,應該都是指揮官級別。
他們並沒有選擇近距離搏鬥,而是在低空急速掠過,身軀上亮起一道道暗紅的光紋,像是巖縫裡流淌的熔漿。
兩個蟲族的足肢上纏繞著紅光。
他們的攻擊方式似乎很單一,只是凝聚能量然後迅速發射——
競技場的地面一次次被能量轟炸得粉碎。
腥紅的光束四濺飛舞,下方不斷迴盪著隆隆巨響。
蘇琳看著看著面色漸漸凝重。
——雖然沒有完全進入覺醒狀態,但僅僅是站在這裡看著,她就知道,如果換自己到場上幹架,她未必能躲得過去。
而且,一旦躲不過去,可能就會被炸得皮開肉綻腸穿肚爛。
她甚至懷疑那種能量光束,能直接穿自己的骨頭。
蘇琳:“閣下——你殺了紅血的首領還有那些a級通緝犯對吧?”
高等蟲族瞥了她一眼,“我只殺了他一個人,他的能力稍稍有點麻煩而已,其他人並不需要我動手。”
蘇琳:“好吧,總之,如果你或誰需要那筆賞金的話,記得告訴我。”
“不需要,我想你應該專注思考眼前的戰鬥。”
妖蠍風輕雲淡地陳述著可怕的事實。
“你的對手裡會出現更有技巧、經驗更豐富的指揮官——與他們的戰鬥不僅是力量和體質的比拼,興許不是只要你咬牙堅持就能打贏的。”
死淵之戰,只有敗實力相近的人,才能獲得力量。
蘇琳打贏了幾次九連勝,對身體的掌控力上升,還有了蟲族的那種能量,她也會得到新一批更強的對手。
同樣是中等蟲族,強弱會有不同。
就像同級的人類覺醒,會被經驗和智力等等素影響具體的戰鬥力。
蘇琳:“我之前遇到的對手,為什麼都沒有像他們這樣戰鬥?”
“體內積蓄的能量有限,這樣太浪費了。”
妖蠍慢吞吞地說,“這就不同了——他們身體裡的能量比你先前遇到的那些指揮官們,要了那麼幾百倍吧。”
蘇琳:“。”
蘇琳:“我接下來的對手就是像他們這樣的?”
她有緊張地凝視著下面的比賽。
兩個指揮官你來我往撕得不可開交,千百道紛飛亂舞的能量箭呼嘯著擊穿空氣,那些光束快得幾乎拉出了殘像。
競技場堅硬無比的地面不斷碎裂又重組。
“不是像他們。”
高等蟲族用那種毫無緒的聲音回答:“是他們當中的勝利者。”
蘇琳:“……”
蘇琳:“就算這是排位賽,我的對手換屆太快了吧。”
妖蠍似乎有一點點詫異,“我以為你已經學會如何在覺醒狀態控制情緒了?”
蘇琳:“…………”
這一刻,她終於回想起自己被迫變出狗狗耳朵的真正意義。
蘇琳:“原來那確實是教學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