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阮曦特地早起戴上那副厚度嚇人的眼鏡，故意把自己臉抹的很黑，又規矩的繫好頸間的校服釦子。
他對著鏡子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效果不錯。
他才知道昨天救的那人名叫林澄，居然還碰巧和他一班。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林澄就像個小尾巴一樣自動纏上來說東說西。
沒什麼有用的資料，反而把阮曦說的有點煩。
阮曦一路沉默不語，在心裡默默給林澄貼了個標籤。
聒噪的自來熟。
中午的食堂熙熙攘攘，只見中間最好的位置被幾個皮膚相當白皙，眉眼精緻的高階貴族霸佔，再外圈則是皮膚略白的普通高階。
而皮膚黑黝黝嗓音粗獷的低階人數雖然人數最多，但全部老實的縮在角落裡。
這哪裡是什麼食堂，分明是這個世界階級固化的縮影！
自阮曦坐下後，感覺頻頻有視線看向這邊。
他天生對視線異常敏感，注意了一下普遍是些高階……白皙的膚色在黑壓壓的人群裡十分顯眼，他們自成一派階級分明，此刻如同等著看好戲一樣看著他。
阮曦氣結。
看看看，看個毛線啊看！
“這個角落要擠進來可真夠嗆。”
林澄端著一盤食物坐在對面板凳上嘟囔道。
謝天謝地，林澄幫他遮擋了部分視線，他終於能好好吃飯了。
阮曦掀開杯蓋，熱氣騰騰的杯麵散發出香味。
見阮曦不搭理他，林澄倒也不惱。他從旁邊的抽屜中取出消毒筷子。
“要不要嚐嚐這個？很好吃的。”
筷子正指向盤中的肉卷。
林澄盤子裡明顯葷素搭配有序。糖心蛋旁邊攤著綠色時蔬，旁邊是米飯和小肉卷。
……看著就很好吃。
阮曦這才有點反應，他瞥了一眼對面的盤子，搖搖頭又專心攪拌起杯面。
然後默默咽了咽口水。
老實說，他在這裡已經連續吃了三天杯麵了，更不用提他最愛的甜品……身上僅有的錢他得省著用，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和家裡的極品親戚撕破臉皮。
阮曦這才知道以前自己過得有多幸福。在家時有大批傭人伺候窮奢極侈，出門在外有著家族威勢更沒一個人敢為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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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點想家了。
對面的林澄則開始聊起新聞，兩人其實並不很熟。對林澄自發上來套近乎的行為，阮曦並不感興趣。
他繼續吃麵，卻隱約聽見樓梯口那裡的聲音逐漸變得嘈雜。
嘈雜聲越來越大，似乎發生了什麼騷亂。連續有鐵盤落地和吵鬧聲傳來，不遠處坐著的高階們似乎也在隱隱騷動。
“是學生會的人！”
“……昨天被揍了還不老實，仗著自己是貴族了不起啊。”
坐在他們不遠處的兩個高階正低聲交談，其中一個語氣不忿。他的同伴連忙制止他繼續往下說。
“你瘋啦，敢這麼說話。現任學生會長可是傅家的下任當家傅謹！”
那人立刻噤若寒蟬顯然極為忌憚，過了一會又悄悄嘀咕。
“連嘴上抱怨一句都不行嗎？”
那個同伴轉頭朝阮曦這邊瞅了幾眼，見他仍在低頭吃麵才放心的輕聲說道。
“你等著吧……結果怎麼樣還不好說。今天高階貴族們都有點躁動，連帶著空氣中的資訊素味道都變了。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咱們就等看戲吧！”
就在這時，周圍卻逐漸變得安靜起來，那兩個人同時閉上嘴巴。
倒不如說，這一小片區域的人彷彿同一時間被迫噤聲。
“咔嚓――”
像一隻看不見的手在空氣中摁下了暫停鍵。
而在一片安靜中，有腳步聲朝這邊走來。阮曦留神注意，一邊埋頭加緊了喝湯的速度。
吃完趕緊溜！
“阮曦……”
“滾開。”
剛想開口的林澄被粗魯推開，隨後換成一個穿著短袖校服上衣的男生坐在阮曦對面。
正值九月，食堂算不上冷但也絕對不熱。
那人穿著不合季節的衣服，露出的皮膚白嫩細滑……顯然是個高階貴族。
他大剌剌打量阮曦。
“喂，怎麼看你也不像傳聞中大展神威的低階小廢物。”
那人盯了一會，並沒發現什麼特別，又問道。
“你不是一直以‘能忍’出名麼？”
附近的人都略帶好奇的看向這裡。
見阮曦不答，那人伸手一巴掌把那杯面拍開，湯汁頓時流淌在地上。
……他的杯麵！
阮曦轉頭對那人怒目而視，但因為厚重眼鏡的緣故，效果減弱不少。
那人嘖了一聲，伸手向遠處打了個招呼。
“會長，他就是您看上的小廢物？”
學生會會長……傅謹。
那人正在低聲和旁邊的人交談，聞言便向這邊看了一眼。
傅謹真人比照片中還要更加白皙。整個人彷彿一個精緻易碎的瓷娃娃。
人群開始隱隱躁動，有人開始小聲詢問學生會長怎麼會來這裡。剛才還用鼻孔看人的幾個貴族紛紛驚喜的起身，隨後恭敬向傅謹行禮。
剛才傅謹那一眼看的阮曦十分不舒服。
慾望，輕蔑，還有隱隱的譏諷……
就像是高傲的捕獵者看著他腳底奄奄一息的獵物一樣。
阮曦突然彎了彎嘴角。
……仗著血統階級高就想對他為所欲為？
不存在的。
他阮家先祖白手起家，不拼血統不拼爹媽硬是讓阮家邁入名門望族的門檻，做到現在家大業大資產無數，和傅家這種單靠血統起來的家族不可同日而語。
阮曦從小就知道一句話。人行的端坐的正，憑藉的是一身骨氣。
他現在是一無所有，但是也不能讓別人看癟了。
人在江湖飄，不爭饅頭也要爭口氣！
而且昨天來找茬的黃毛是他學生會的人，面前打翻杯麵的男生和他也是熟識……
仇上加仇，正好一起清算。
那男生則徹底失了興致。面前的人依然是那個沉默的受氣包，和平時沒有區別。
他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道。
“……滾吧滾吧，被這副死人臉看著老子都沒心情吃飯了。”
這時阮曦卻出聲道。
“喂，你佔了他的座位。”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
林澄手足無措的站在旁邊，聞言慌忙擺手。
“我……不要緊的！”
“你是在對我說話嗎……”
下一秒那男生馬上目眥欲裂指著阮曦的鼻子厲聲喝道。
“你這低階是在對我說話嗎？”
阮曦抬眸，眼中竟全是嘲諷的意味。
我不怕你。
……明明只是供人逗弄的玩物而已！
男生心頭火燒，突然想到了一個極為惡毒的主意。他凝視著阮曦的雙眼，然後緩緩釋放出自己的資訊素。
“這是命令，給我跪下！”
低階天生無法違抗高階的任何命令。
他就是要當眾羞辱他，讓少年好好認清自己的身份和血統地位是多麼的低賤！
隨著高階貴族的資訊素瀰漫開來，靠近的幾個低階學生忍不住潮紅了臉，已經快要屈從於本能的跪下。
傅謹注意到動靜，緩緩向這邊走來。
男生知道雖然傅謹會長明面上不說，但阮曦在他心中大概有著特別的地位。
他忍不住加速了資訊素的釋放，幾乎逼迫著阮曦立刻向他跪下。
“小曦，別鬧。”
傅謹淡淡的看阮曦一眼，輕鬆的把這場紛爭定為了學生間的玩鬧。
……哥們你是眼神不好嗎，誰在鬧你看不清楚？
阮曦此時卻沒有爭辯的心思，自從聞到那股味道後他身體就微微發熱，彷彿身體在和那股味道進行共鳴。
同時一股極為劇烈的衝動從小腹升起……
緊接著只見人群中的少年突然轉頭凝視傅謹，眼神冰冷的像在盯著腳下碾碎的螻蟻屍體一樣。
“滾。”
傅謹呼吸一窒，就在剛剛他居然有種想要下跪膜拜的衝動。
同時一股甘美的毒素彷彿在脊椎流竄，不斷引誘著他心底壓抑最深處的慾望……
傅謹用盡全身力氣剋制才沒有馬上把少年壓倒在地。
他腦海中出現的人居然是蜂王後……那個只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他們所有人的祖先。
據說蜂后的資訊素能夠引誘起後代心中最瘋狂的渴望。
“會長……沒事吧。”
“你剛才沒有聞到味道嗎？”
傅謹緊盯著身邊的男生。
在強大的威壓下，那人哆嗦著幾乎快跪下了。
“什麼味道……”
傅謹蹙眉，才發現此刻自己居然在教室中。
而他剛才無意識釋放了自己的資訊素，強大的威壓讓臺上授課的老師都戰戰兢兢的不敢動彈。
“……最後食堂的事怎麼解決的？”
“您出言制止後，他們就停止了啊。”
不對，有什麼關鍵的事情被他漏掉了。
傅謹回到家中立刻把眼睛對準了虹膜檢測器，隨後迅速走向傅家的實驗室。
他們的傅家能屹立不倒除了極高的血統純度之外還有一項重要的原因。
他們偷偷保留著傅家始祖的身體。
在零下196度的液氮中，黑髮少年的身體被定格在最年輕的時刻，眉眼精緻如畫，全身白皙的像是由白玉雕刻而成。
即使沉睡時依然嘴角掛著一抹笑。
但傅謹知道在那抹微笑後少年殘暴乖戾的本性。
傳說中，始祖是瘋狂覬覦蜂后身邊的雄蜂中最強的一個，最後甚至親手把蜂後禁錮在王臺之中……
他們傅家便是蜂后與始祖交-配後創造的後代。
傅謹搖搖頭，手指在罐身輕輕扣了扣。
……簡直是個瘋子。
當晚的傅宅，不知為何傅謹一直心中惴惴不安，直到聽到傭人的報告，他才猛地站起。
在燈光的映襯下傅謹的臉色格外陰沉，他緊盯著前來報告的傭人，低聲問道。
“你再說一遍？”
那人跪坐在地上，抬起頭露出一張驚恐到變形的臉。
“始祖他……失蹤了！”
清早的課堂上，前面的老師正在介紹新轉來的學生。
那少年黑發黑眸，眉眼清秀看上去十分乖巧。
只是身上校服破的像從哪裡撿來的，釦子還掉了兩顆，看著十分滑稽。
“我叫傅斯冕。”
那少年字正腔圓道，語調卻很奇怪，像是很久都不曾開口說話。
只見那轉校生環視一圈，突然露出一抹微笑，像是看見了什麼極為美麗的事物。
阮曦坐在後面昏昏欲睡，突然感覺一道無法忽略的視線。
那個轉校生正在看他，眸中似乎壓抑著極度的瘋狂。
“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