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拉看著李虔那穿越層層跳舞姑娘，仍舊盯在漠漠身上的目光，嘴角微微泛起的笑，比這漫天雪花還要清冷。
驀地，一股異樣讓漠漠眉間微蹙！
她赫然抬頭，向右側的席宴間看去，可是，那裡都是些賀客，看那位置，應當都是些相對較小部落首領坐在那裡，除了端送酒水的侍女，她一個都不識。
可是，方才明明有一道異樣的目光，向自己看來的……
皺眉細細掃視，男子居多，其中的幾名女子，不是那些首領的妻子、女兒，就是帶來的侍女……
她放棄了找尋，或許，是今夜心頭太過煩亂，弄錯了……
一段草原姑娘的舞蹈過後，坐在王座上的阿古拉，忽然抬眸，看向了席位間坐著的李虔，微微笑語：“孤一向耳聞殿下的琴藝超凡脫俗，今日，恰逢你來我草原做客，可否能夠彈奏一曲，也算是圓了孤多年來的一個心願？”
漠漠雙拳微握，看了一眼阿古拉，便又向李虔看去。
阿古拉說的是胡語，經過身旁帶著的翻譯一解釋，李虔低頭微微一思，頷首笑語：“承蒙王上謬讚，真是慚愧的很！今日是王上壽辰，我自當撫琴一曲送上。”
“那便有勞殿下了。”阿古拉說著，便又向一旁站著的查干看去，“速讓人去備琴。”
就在查干轉身去準備時，李虔聽到翻譯的話，忙又笑道：“不勞王上備琴，我隨身帶著。”說罷，李虔便轉身向身後站著的內侍低語了幾句，那內侍領命，忙去取琴。
“可見殿下是個高雅之士，這出門在外，還隨身攜帶著樂器，真是讓人歎服。”阿古拉這次說的是漢語，讚歎的同時，還瞥眼看了看一旁站著的漠漠。
漠漠站在那裡，在心中暗暗思慮著，這一日，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度過，千萬不要再橫生枝節，先讓李虔順順利利的離開北國回到南朝再說，至於和阿古拉之間，還是來日方長……
就在李虔命人前去取琴的這段時間裡，阿古拉忽的轉眸，淺笑著向漠漠看來：“今日是孤的壽辰，你為孤舞一段劍可否？”
漠漠怔住了，她的心中有恐懼之意湧上，他這定是聽了自己跟李虔談話的緣故，他究竟要幹嘛？他是又要折磨自己嗎？
眾賓客一時都竊竊私語起來，因為阿古拉說的是漢語，能聽懂的寥寥無幾。
李虔聽到，卻是神色一震，向兩人臉上輪番打量去。
不等漠漠有所反應，阿古拉便又向李虔看去：“殿下，可否你撫琴，讓巫女小姐舞上一段？”
李虔神色微微一滯，隨即他便明白那巫女小姐指的是漠漠，他早已在王帳中見到查幹時，便察覺到了什麼，可是他不敢相信，而現在，那種可能性已經越來越大……
“可是，離歌師妹的身體……”
那聲“離歌師妹”再次刺痛了阿古拉的神經，不等李虔的話說完，他便斷然轉頭，向漠漠正色問去：“你的身體可還好？”
看著阿古拉眼中那湧動著的暗潮，漠漠的聲音低迷起來：“你真的想看……”
阿古拉緩緩點頭：“是，孤想看。”
“好，我舞。”漠漠吶吶應著，眼中已是黯淡無光。
一旁坐著的寶音大妃微微皺眉，她聽不懂漢話，不知道阿古拉在與那南朝殿下和漠漠說些什麼，但覺察出了氣氛有些異樣。
等那內侍將那張古琴拿來，放到李虔面前時，漠漠看著它，心中隱痛，是她以前曾在李虔宮中見過的那張……
眾賀客都未聽懂阿古拉的話，見一絕色女子忽然面無表情的向場中央走來，他們皆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那日松將軍、茹娜、其其格見此，也都大惑不解。
等那柄薄如蟬翼的軟劍被漠漠從腰間抽出來時，眾人更加的震撼非常了，一時皆對她的身份起了大大的好奇之心，低聲向身旁的人急急詢問。
那格根也在席間，他看著漠漠的樣子，真是心癢難耐，無奈有了上次的教訓，他也只能默默的在旁遠觀而已。
“師妹……”隨著李虔那一聲輕柔的呼喚吐出，一陣叮咚叮咚的琴聲，從他的手指間流淌出來。
阿古拉的雙眼微眯，李虔的呼喚與琴聲，都像是利刃般，劃到了他的心上。
漫天飛雪的夜間，漠漠隨著那清雅的琴聲，舞動起了手中的劍。
一時間，席位間是靜籟無比，眾人皆張口結舌，將目光死死的釘在了那絕美的身姿上！
看著那時柔時剛的身姿，茹娜撫摸著她那高高隆起的肚皮，低聲笑語道：“兒子，看到了沒有？看到你阿媽了沒有？”
李虔邊撫琴，邊盯著漠漠的身形，似又回到了那楓林中……
漠漠只是在隨著琴聲的緩慢變換著劍招，並未在上頭傾注內力，她的目光始終都盯在阿古拉的臉上。
是他想看的，不管他的真實意圖是什麼，是他想看的……
開始時，阿古拉的目光不停在李虔與漠漠的臉上打轉，後來，他的目光便只專注的落在了漠漠的身上。
楓林中，一個撫琴、一個舞劍，那將是怎樣一副親熱的場景……
她穿上南朝那柔曼輕紗，這一舞動起來，能美到何等地步……
她回南朝才是幾個月的時間，居然都到了與人談婚論嫁的地步，那南朝殿下形容瀟灑，就是比起博西達來來，又能差多少……
李虔的琴聲裡，忽然陡然升起了淒涼之音，原本一直注視著阿古拉的漠漠，不得不轉目向他看去。
看著他眼中的憂鬱之色，漠漠手上一沉，隨即，劍招也變得狠戾、迅捷起來！
一個人，似是想借那張古琴，將心中的哀怨、情思都抒發出來。另一個人，似是想借手中的劍，將她那心頭的無奈、懊惱傾瀉出來……
一時間，眾人的臉上皆露出了相同的古怪之色。
茹娜看看那撫琴的南朝殿下，再看看舞劍的漠漠，心中疑竇頓生。
阿古拉看著兩人臉上同時落下的淚水，嘴角泛起了絲絲冷笑。他或許能猜到李虔落淚是為了漠漠，可他卻猜不到，漠漠流淚是為了他自己，他還以為，她是跟李虔一樣，憶起了南朝時的過往……
一曲終了，李虔以手按住了琴絃，目光只是呆怔的落在漠漠臉上，他看到了她的淚水，更看到了她的目光，正落在那高高的王座上……
場中寂靜無聲，眾人臉上皆透著揣度之意，他們皆不知是叫好才好，還是叫不好才好，若說這琴聲、劍舞都是世間絕無僅有，可就是後來這曲調再過淒涼，而且，兩個人都流淚了，對於今天這個喜慶的日子來說，似是不太合適。
漠漠凝視阿古拉，忽的，她又轉頭向之前掃視的那個方向望去。
清麗的臉上仍舊淚痕斑斑，那雙晶亮如星的眼睛，冷冽的在那一個小小的範圍內慢慢移動！
最後，她將那狐疑的目光，落在了兩個女子身上，那似是一主一僕，像主子的那個年輕女子面容柔美，而像侍女的那名女子……
忽的，一個重重的掌聲響了起來，漠漠的目光不得不收回，重新落到了阿古拉的臉上。
看著他那淡然的面容，她知道，昨晚的和好，已經成為了回憶……
眾人見阿古拉帶頭鼓掌，霎時間，叫好、讚歎聲不絕於耳。
感覺到臉上那股冰冰涼涼，漠漠自覺失態，抬袖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看了一眼還沉浸在憂傷中的李虔，走回了王座旁邊。
似是阿古拉在誇讚李虔的琴藝，可漠漠已經聽不進去了，她再次陷入到了無邊無際的痛苦深淵中……
似是樂舞又起，瞥眸間，漠漠看到似是其其格正在賣力的舞動，她的嘴角苦苦的抽動，然後，便再未抬頭看一眼……
李虔根本就已無心欣賞那舞蹈，他看到漠漠一直垂首站在那裡，而且還將面巾掛上了，他感到莫名的心疼，真想不顧一切跑過去……
其其格再賣力的舞動，也未引起阿古拉的絲毫關注，他的一顆心，都飛到了王座的旁邊，他用眼角的餘光，一直打量著漠漠的神色變化，即便後來她掛上了面巾，他也在打量她的眉間……
其其格的舞蹈完了，似是有一名老者在說話，似是說要讓他的女兒獻舞，漠漠腦中渾渾噩噩，連身子都有些搖搖晃晃起來。
除了李虔在時刻關注著漠漠，茹娜也在不時的向她看去，察覺到了她今晚不太對勁兒。
衣袖被人扯動了一下，漠漠木然抬頭，看到了面前的茹娜：“你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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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等她把話說完，茹娜就皺眉拉著她的手，低語道：“快走，到我那裡去坐會兒。”
不由分說，茹娜便拉著漠漠向她那邊走去。
漠漠任由她牽著在席位間穿梭，回眸目光空洞的望了阿古拉兩眼，看著他那冷漠的樣子，唯剩心疼、悽苦。
甜蜜的時光總是那樣的短暫，昨晚真像是一場美夢，天亮了，一睜開眼睛，那美夢便碎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