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雙眸一垂，緩緩起身。
阿古拉眉間一跳，眼中閃過不安。
漠漠無言的走到一旁，將阿古拉的外衣拿在手中，背對著他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便轉身再度走到睡鋪前，重新跪坐在了他的身旁。
笑容輕柔，目光輕柔，聲音也極盡輕柔：“若是不想睡了，那便起來，我幫你穿衣服。”
拎好一領，漠漠將那件外衣往阿古拉的身上披去。
用力的一奪，那件外衣先是被阿古拉奪了過去，隨即便又被狠狠的扔到了一個角落裡。
“孤不勞煩你，你回你的氈帳去！”阿古拉盯著面前的漠漠，咬牙低吼。
漠漠平靜的看著他，看著他那下巴上的胡茬，左手顫顫抬起，向他的面頰上撫去。
就在那指肚剛剛碰觸到阿古拉的面龐時，阿古拉的一隻手迅捷抬起，抓住了她是手腕。
眸光一瞥，漠漠的心中便是劇痛，她看到了他手腕上的那條細細傷痕。
雙眼一酸，淚水抑制不住的緩緩流下。
阿古拉看著她臉上的淚水、悽苦的表情，攥緊她手腕的手微微松了松，眼睛使勁的眯了眯。
漠漠盯著他的雙眼，顫顫開口：“你確定……不再要我了嗎？”
阿古拉雙唇緊抿，攥著漠漠是手開始發顫。
見他不語，漠漠的心定了定，語氣平靜了許多：“我的內傷雖未好，但已經能夠調息了，從今天起，我便回來當值。”
阿古拉與她對視著，緩緩鬆開了抓著她手腕的手。
“一切都隨你，是我的錯，我願意接受你的任何懲罰。”漠漠平心靜氣的說著，目光懇切，“我會等著你，等著和你回到從前，只是……只是，希望你不要讓我等的太久……”
阿古拉將臉別向了一旁，不再與她對視。
漠漠起身，走到角落裡，將外衣撿了起來，再次走回去，跪坐在了他的面前，往他身上披去。
阿古拉不得不看向了她，就離的那麼近，很想抱住她，永遠都不要鬆開，卻不能……
“你的臉色不好，不要太過勞累，晚上不要再熬夜了……”漠漠似是不忍再看向他的面龐，將眼眸垂下了，拿起他的一隻手臂，往衣袖裡放去。
阿古拉定定的看著她的臉，任由她的擺弄，不再拒絕。
幫他穿好衣服，看著他那有些亂的頭髮，漠漠起身，將梳子拿了過來，伸手向他頭上的額帶解去。
阿古拉皺眉，阻止的手抬到半空後停住了。
漠漠猛然提到喉嚨眼的心，一下子又回到了原位，輕輕松了口氣後，轉到他的身後，開始細細幫他梳理頭髮。
一時間，帳中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阿古拉就那麼盤坐在睡鋪上，像是一尊石像般紋絲不動。殊不知，他的心中卻正在翻江倒海，他矛盾、糾結，好想就這樣原諒她，可是，一想到那孩子，一想到她那天的話，他便無法釋懷。
漠漠就那麼認真的梳著，直到梳到淚水潸然。
他若是真的心中沒有了自己，便不會在自己問他是不是真的不要自己時，不再出言譏刺了……
他不拒絕自己，卻就這麼堵著氣，折磨的哪裡是自己，而是他自己……
情緒激動間，漠漠不自控的手顫起來。
阿古拉敏感的察覺到身後不對勁兒，赫然轉頭間，看到了她那梨花帶雨的面龐，以及她那驚愕的表情。
冷不防的轉頭，把漠漠嚇了一跳，只瞬間，她便迅速低頭，用衣袖將臉上的淚水一擦，等再度抬頭時，笑容已揚了起來：“好了，梳好了。”
阿古拉覺得他快要堅持不住了，他想好好的懲戒她一番，讓她長些記性，可是，這樣的懲戒，是不是對她太過殘忍了些？她的身體還沒好……
漠漠不管他的注視，拿起方才解下的額帶，向他的額頭上系去。
心念微動，她的嘴角微揚，手中邊在阿古拉的腦後打著結，邊面對著他，柔聲問道：“阿古拉，你是多喜歡雄鷹一點兒，還是多喜歡蒼狼一點兒？”
阿古拉深邃的雙眼中，似是閃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不解之色。
見他不回答，漠漠也不在意，自顧自的淺笑道：“你不回答，我就當你選擇了第一個。”
第一個？她剛才說的……似是雄鷹……
阿古拉很想開口詢問一下，卻已經失去了最佳的詢問時機，只能暗自納悶兒。她不會為了讓自己早些原諒她，送自己一隻雄鷹吧？
“我讓人去準備早飯。”說著，漠漠便起身向外帳走去。
阿古拉盯著還在晃動的帳簾，目光複雜異常。
他坐在那裡沉思了一會兒後，便起身也向外帳走去。
見漠漠神色如常的出來讓人準備早飯，查干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這兩個人鬧彆扭，總得有一人先服軟才行，可這兩個多月了，王上是即不過去看漠漠一眼，也從不在別人面前提起她，這讓查干在旁是心焦不已，甚至都對兩人的感情不抱希望了，誰曾想，今天早上會發生這樣的轉折……
等漠漠轉身回帳時，阿古拉已坐到了他的王塌上。
漠漠看著他那冷肅的表情，微微一遲疑，壯著膽子走了過去。大不了他又出言譏刺，自己就這麼做了，他還能怎樣？若是真恨自己，不希望再見到自己，這都兩個多月了，那個坐墊為何還放在原地？
見漠漠無比從容的在那坐墊上坐了下來，阿古拉眼中的目光，是又有些欣慰，是又有些氣惱。她怎就能那樣的沒心沒肺，是不是斷定自己一定會吃她這一套？自己就一定會很快原諒她？
“早飯很快就送過來了，你稍等等。”漠漠說著，便雙膝一盤，“我稍微調息一會兒。”
看著那微閉的雙目，長長的睫毛，阿古拉真是無奈至極。這兩個多月，他每天都會看著那個坐墊愣神兒，盼著她早些坐在那裡，可如今真的看到她坐在那裡了，耳邊響著的都是她那天說的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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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堅決不能就這麼原諒了她！如今南朝節節敗退，就她心中的那些牽掛，一旦知曉，絕對又會來一個飛蛾撲火！
可是，她的臉色很難看，又怎麼忍心太過折磨她……
就在阿古拉萬分糾結間，有侍女送飯食進來了。
他瞥了一眼旁邊盤坐著的漠漠，知道她來的這麼早，一定沒有吃飯，可是，現在怎能心軟的主動向她開口……
睫毛顫動，阿古拉趕忙收回了目光，向桌案上的食物看去。
漠漠睜眼，停止調息，跪坐了起來，探身徑直向那奶壺拿去。阿古拉皺眉，看來，自己的操心實在是多餘的。
“多吃一些。”漠漠將那碗倒好的馬奶，放到了阿古拉的面前，然後便將幾樣他愛吃的食物，往他面前調換。
阿古拉很想出言刺激她，卻絕對正在吃飯，心有不忍，便也不理睬她，任由她忙動著，自己自顧自的低頭吃飯。
這兩個多月來，阿古拉從未吃過一頓舒心的飯，每次要不就是食不知味，要不就是食不下咽，可是今天，他似是覺得自己的胃口很好……
漠漠見他大口的吃著飯，會心一笑，也低頭吃她自己的。
本以為他會一再的刁難自己，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不捨……
似是迴歸到了漠漠受傷之前的日子，雖然，一整天阿古拉都沒有主動和她說過一句話，但她已是心滿意足……
只要，他不把自己從他身邊推開便好……
整整一白天，阿古拉都見漠漠在閉目調息，雖是如此，但她臉上的倦容仍舊是在一點點的加重，他很想讓她進內帳睡一會兒，卻張不了那個嘴。
漠漠的確是覺得越來越乏累，雖這幾日她已能下地走動，但每天還是要睡上三五覺，今天這麼盤坐了一天，眼皮早已要睜不動了。
一直到用罷了晚飯，又過了一個時辰，阿古拉還在那裡忙著。
漠漠睜目，看著他那明顯氣血不足的臉色，輕輕張口道：“今天晚上，你能不能早些睡？”
阿古拉臉色微沉，合上了手中的公文，緩緩轉目，向一旁的漠漠看去。
漠漠心中一跳，目露懼意，以為他因為受到打擾，心生不快。
阿古拉看到了她眼中的忐忑不安，她已經帶病在這裡坐了一天，怎麼忍心再惡語相加……
阿古拉的目光從她那滿是倦容的臉上抽回，重新落到了手中的公文上，低沉著嗓音說道：“你回去吧。”
漠漠見他根本就沒有進內帳休息的意思，也不應答，也不起身，再度閉合雙眼，挺直上身，開始調息。
阿古拉微微皺眉，用眼角的餘光，向她臉上瞟去。
她這明顯是跟自己槓上了，自己若是不去休息，她是絕對不會離開的，一定會咬牙撐著陪在這裡……
可是，自己這時要是說去休息，明顯便露出了，不忍讓她跟著受累的意思。
阿古拉又硬逼著他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政務上。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半個時辰了，漠漠仍舊是不言不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