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衡走後，林寶珠頹然癱在地上。
“你們都下去吧。”殿內的宮人，互相看了看，沒有一人敢動一步。
林寶珠苦笑一聲，“這是大齊皇宮，你們還怕我一個手無寸鐵地婦人逃跑嗎？”
“還是你們覺得我想不開，自戕？我還有兒子，亦不會牽連你們。”
領頭的宮女對林寶珠福了福身，領著一種宮女走了出去。
隨著門被關上，林寶珠整個人都蜷縮起來，雙手抱著雙膝埋在胳膊裡。
一聲輕微的嗚咽響起，一滴滴淚砸向冰冷的青石地板。
林寶珠死死咬住胳膊，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她知道，那些人就在門口守著她。
“娘娘，侯爺即將凱旋歸來。北狄投降了！”
春蘭抱著一束梔子花滿心歡喜地插在花瓶內，未聽到主子聲音，春蘭疑惑地轉身，見娘娘臉上並無喜色。
“娘娘，侯爺又立了功，您怎麼不開心呢？”
高盛月從父親出征，懸著地心一直未放下。
高盛月不是只會吟詩作對，養在閨閣只會相夫教子的世家女。
父親對她與哥哥的教導並無詫異，十二歲時她便熟讀兵書。
前段時間，宣平侯謀逆的罪行已經傳遍了大齊。
父親曾盛讚宣平侯，有勇有謀，乃是曠世奇才。
這樣一個英雄，怕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
或者是功高蓋主！
父親和宣平侯都是皇帝手裡的一把刀，用好了可以對付敵人。
可是刀太鋒利，用刀人生怕有一天會傷到自己，說不定那一日，父親這把刀就被人捨棄。
“陛下到！”
劉喜尖銳的嗓音從外面傳進來，高盛月的心揪成了一團。
她畢恭畢敬行李，她本以為眼前的明黃色龍袍會像以前絲毫不停留，但今日一把大手抬起她的胳膊。
“貴妃請起！”
高盛月握緊手裡的帕子，進宮幾年，誰也不知道她從未和皇帝有過夫妻之實。
侍寢那夜，她已經說服了自己，但是陛下這種人何等聰明，身為帝王驕傲，一個不心甘情願的女人，他連碰都會碰。
眼看沈清若越來越跋扈，他還是顧忌父親，給足了她的面子。
每個月都會來她這兩天，兩個人除了行禮時說的兩句話，其餘都是各忙各的，倒也相安無事。
但這樣的親密，還是第一次。
高盛月不禁猜測，難道陛下改了主意，父親已經手握重權，不能再在職位上進行賞賜，這是要把恩寵放到她身上？
正在高盛月忐忑不安時，趙衡開了口：“朕今日來，是想有一事需要貴妃幫忙。”
高盛月重重舒了一口氣，“但憑陛下吩咐。”
“也無大事，你常去合歡殿走動走動。畢竟，該說什麼，不說什麼，相信貴妃心裡有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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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盛月點頭稱是，她今日聽說陛下出宮，偶然看見一民女，便納進了宮。
想必是那女子不願。
陛下從來都是心中孤傲非常，竟也為了一個女子做到這種地步，看來這合歡殿的一位，可是入了陛下的心。
而趙衡也有自己的考量，雖說給了她時間決定，但是他能接受的只有一種結果。
與其讓她心生怨懟，不如讓她能心甘情願跟著他。
她在宮外時，與一商人女子是為好友，高盛月與那女子性格十分想像，都是豁達之人。
還不如讓高盛月勸誡一番。
當她進到梧桐殿，看到那張熟悉的一大一小的臉龐時，身子都僵硬地邁不動一步。
不能怪高盛月不知道此事，她本無心爭寵，所以不像其他嬪妃在各處安插眼線。
再加上趙衡這件事做的極其保密，除了老狐狸太皇太后能猜到外，她還說第二個知道此事的人。
林寶珠正在喂兒子吃飯，自從今早醒來，不到四歲的崽崽整個人都怏怏地，也不愛說話。
林寶珠哄著他，好歹用下了半碗蝦仁雞蛋羹。
“臣婦給貴府娘娘請安。”林寶珠對著來人福了福身，崽崽躲在她身後，不敢出來。
高盛月還記得這個孩子來宮裡時，她曾見過一次，是多麼活潑，上躥下跳，像個小猴子。
“都下去！”貴妃的命令顯然比林寶珠好使的多。
見人都離開，高盛月掩蓋不住內心的怒氣，攥住林寶珠的手，“宣平侯夫人，陛下將您，”
下面的話，高盛月竟不知如此說下去。
林寶珠知道她是忠勇侯的嫡女，因為和忠佑侯府的關係，她雖然只見過這個不問世事的貴妃一面，但依舊對她留有好印象。
林寶珠拍了拍崽崽的手，柔聲道：“陛下只是見我和崽崽在候府不安全，才特意接我們來皇宮住上一段時間。”
高盛月止住了話頭，因為剛剛太驚訝，她這才意識到，在孩子面前不應該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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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面前的女人，依舊光彩奪目，但她能感覺到，在她的笑容下，是無法言喻地悲傷。
“我先前不知道是夫人在這，是他讓我來當說客。”
林寶珠驚訝於高盛月的坦白。
“反正結果都一樣，過程還重要嗎？”林寶珠揚起一抹蒼白的微笑。
高盛月又重新攥住她的手，這次比上次要用力很多，“夫人，只要人活著，活著就會有希望。”
這是她娘在她臨進宮時贈於她的一句話，她總怕自己在杜修走後，會想不開，一死了之。
林寶珠這次是真心實意地笑了，“我會的。”
這兩日，高盛月每天都會去梧桐殿，趙衡知道後，還特意派人賞賜她一些首飾。
高盛月看著這些金光閃閃的東西，心裡越加發冷。
一個心狠手辣地帝王，她們忠勇侯又能善終？
“昨日，宣平侯府起了一場大火，火熄滅後，發現了兩具屍體。”
林寶珠殘然一笑，“他肯定對外宣稱我和崽崽已經喪命於這場大火。要不然，怎麼給世人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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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盛月斟酌良久，看著在床上熟睡的世子，還是問道：“夫人，可是下定了決心。”
林寶珠緊緊攥住手，望向崽崽：“不瞞你說，我相信石介肯定還活著。但是為了孩子，我現在別無選擇。”
若是他真的能活著回來，她就把孩子交給他，自己一人守著青燈古廟，了卻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