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朋友……離了片刻都不能讓人安心!
霍歷食盒都忘了放下, 提著一個袋子大步流星, 急急忙忙地從逃生樓梯上上去了。
天台很寬敞, 也被圍起來了。一般來說通往醫院天台的門都被鎖住了, 但楚青住的是繁星和霍歷特意囑咐要好好照顧的vip病房,說要去天台門馬上就開了。
霍歷上去後就見楚青在一旁的椅子上坐著,邊上還放著個小提琴和一沓曲譜。
“霍先生……?”楚青轉頭就看見了霍歷有些著急的模樣,疑惑道:“怎麼了?”
霍歷也看見安好悠哉的楚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得搖了搖頭。
“霍先生以為我是來尋死的嗎?”楚青笑眯眯地看著霍歷。
霍歷頓了頓, 道:“沒有。”
這幾天楚青情緒很不穩定, 渾渾噩噩的, 但霍歷知道他不會。
但知不知道只是一回事, 身體未必能和大腦一樣反應。
霍歷哭笑不得, 覺得自己都得了ptsd了。
“霍先生不用擔心……我……我會努力的。”楚青垂眸低聲道:“為了十年後, 二十年後,三十年後……”
楚青上來還真是為了尋找靈感,聽說上面風景好,恰好歌曲意境相似,便突發奇想。
“我知道。”霍歷在楚青身邊坐下, 也不在意髒不髒,直接就席地而坐, 把食盒一一拿了出來放在自己腿上,挑挑揀揀遞給楚青。
“除了飯、面我還買了很多零食,有蛋糕、包點、燒烤……你看著哪個你吃了不會反胃你就吃哪個。”霍歷一一擺出來, 一種夾一點給楚青。
楚青看著眼前五花八門的食物,原本吃東西就不是什麼舒服的事,但和霍歷在一起吃,霍歷弄得這麼細心,楚青總能覺得有興致。
“太,太多了……很破費,不用這樣買。這樣很浪費。”楚青有些不好意思。
“不浪費,一種分量也不多,我食量大。”霍歷沒騙人,他還真能吃完。
“哦……”
夜色如許,晚飯習習。
兩人坐在天臺上四面八方地吹風吃,倒別有一番風味。
吃完後,楚青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抬頭看星星。
“青寶在想什麼?”
“沒有想什麼……”
沉默了片刻,楚青看了眼放在一邊的小提琴道:“霍先生,你想不想聽我演奏?”
霍歷一頓。
霍歷看了眼楚青拿起的那把小提琴,目光愈發溫柔。
很久以前……
第一次正式見面,公司年會上,楚青就是抱著小提琴去到自己房間拉了一晚。
於是在以後很多個夜晚,霍歷都會時而不時地想起那個拉小提琴的少年,悄悄在霍歷夢里拉了無數次的曲。
霍歷溫聲笑道:“好啊。”
楚青站了起身,輕輕把小提琴架在肩膀上,閉上眼睛開始拉奏。
霍歷不懂音樂,只覺得楚青拉得特別哀怨悲慘,婉轉悽楚的,而小提琴這樂器本就天生帶著幾分思愁。
但即便再遲鈍,霍歷也能從這音樂裡聽出了思念與情愛。
霍歷心想,這可真是個神奇的曲子,明明旋律那麼悲傷,卻讓人無法聯想到悲傷的事,只有愛裡的患得患失、相逢離別。
音樂一開始像是在憧憬什麼,有著心酸也有著期盼,隨後高潮部分是濃烈的喜樂與悲苦,最後則是細水長流的生活。
但霍歷聽了片刻就難以專心了。
霍歷愣愣地看著楚青。
天臺上,少年獨自站著,動情地拉著小提琴,身後是一望無際的夜色,身下是城市的萬家燈火。
高處風大,吹起了少年的衣角、褲腿和頭髮。
即便楚青現在穿著的是寬鬆的病號服,但依舊沒有半分俗氣。
一曲終了,霍歷愣愣問道:“叫什麼……”
“啊?”楚青放下了小提琴,臉有些紅地看著霍歷。
霍歷笑道:“我說,這首曲子叫什麼?很好聽,你拉得很好聽。”
霍歷也不知怎麼地,心跳就有些快,明明兩人也沒說上什麼奇怪的話。
連空氣都有了幾分曖昧。
“我拿了原曲來改編……叫,叫……”楚青低下了頭,頓了好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叫告白的夜晚……”
楚青的聲音很小,非常小。但是夜晚太安靜,晚風把每一個字都帶到了霍歷耳邊,就像在耳邊呢喃一般。
霍歷瞪大了眼。
楚青說完隨即蹲下身手忙腳亂地收拾曲譜,手夾著曲譜抱著小提琴跌跌撞撞地下樓去了。
“青寶……!”霍歷也跌跌撞撞地追了下去。
“青寶!”霍歷在走廊上攔住了楚青,抓住他的手腕,聲音有些沙啞:“你……!”
“不要看我,霍先生不要看我。”楚青趕緊用曲譜蓋住自己的臉。
“青寶……”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楚青聲音發顫道:“我,我要回房休息了……”
像是深怕被問什麼那般。
這個做了壞事又不願承認的小朋友……!
霍歷有些著急地看著楚青,胸口起伏。
“青寶,我……”
“您您您不要再問了我不知道!”楚青逃也似地回了房,“碰”一下就把門關上。
和霍歷被一扇門隔開後,楚青靠在門板上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做,做到了……!
楚青不停地吸氣呼氣,從臉紅到了耳根與脖子,就像一個熟透的蘋果。
“青寶,你開門!”
片刻,門外傳來了霍歷哀怨的聲音:“你怎麼又把我關在門外了……”
“我……對不起,對不起!”
“你再不開門我要生氣了,每次話不讓人說完就這樣欺負人家,我要起訴你這個金主苛待金絲雀。”
“對,對不起!”
楚青趕緊手忙腳亂地開門,然而大門一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狠狠地擁入懷中。
“霍先生……!”
又被騙了!
霍歷用力地抱著楚青,手按著楚青的後腦勺吻住了楚青的唇。
“唔……”
霍歷眼眸微黯,有力的手把楚青扣在自己身前讓他不能逃脫。
楚青原本還在反抗,但是沒一會兒就繳械投降了,腿軟手軟。這也沒辦法,畢竟霍歷的親吻總是蠻橫而霸道,像是要剝奪楚青的空氣,荷爾蒙和霍歷的氣息把楚青燻得頭昏腦漲,哪還有心思想別的,只能靠著霍歷昂著頭下意識地跟隨霍歷的節奏親熱。
好不容易霍歷退開,就見楚青眼角泛紅地看著霍歷,泛著水光,被親腫了的唇微微張著。
霍歷深吸一口氣,啞聲道:“我……真想要你。”
“霍先生……!”楚青往後退了幾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霍歷。
“你……還是把門關上吧。”
霍歷也跟著後退了幾步,赤紅著眼道:“你不關就是引狼入室,有你哭的。”
引,引狼入室……?
楚青看了眼霍歷,隨後又低下了頭,臉更加紅了。
“那我,我關了……”
楚青手搭在門框上,有些猶豫地看著霍歷。
真的要關嗎……?
不敢?不願?不忍心?
楚青愣怔了好片刻。
霍歷見狀,深吸一口氣轉身大步走了。
楚青愣愣地看著霍歷的背影。
松了口氣的同時有點……失望。
不對。
失望個什麼啊?!
是得慶幸……!慶幸!
楚青被自己的想法給弄得無地自容,趕緊用力、非常用力地關上了門。
霍歷正下樓呢,聽到那麼大聲的甩門聲,虎軀一震。
duck……duck不必如此吧……
霍歷哭笑不得。
與此同時也有些無奈。
他能做的都做了,他已經把他的一顆完整的心擺放在楚青面前,徹徹底底地交了出去,楚青要扔了、要撿回去都是楚青的決定。
霍歷也不會逼迫楚青。
最多……
霍歷齜牙咧嘴,推開了洗手間的門。
……
——— xxxx ———
隔天,楚青就出院迴歸節目組了。
楚青去哪兒都坐著輪椅,
再過一天,餘未晞也回來了。不過餘未晞不是迴歸,而是來告別節目組的。畢竟餘未晞有腰傷,接著著實不能繼續當導師了,在眾人的勸說還有身體不允許的情況下,餘未晞終於答應休假,之後會推掉所有工作好好靜養一段日子。
也因此這天節目組打算給餘未晞辦個送別宴。
帳篷外的空地上擺滿了燒烤架,學生們成群成群地坐著,篝火映得人人臉上精神得很。
“晞晞來了……!”
楚青看見餘未晞在封硯的陪伴下回來,隨即迎了上去。
霍歷就站在楚青身後給他推輪椅。
“悠著點悠著點,你還坐著輪椅呢。”餘未晞扶著腰,擔心楚青腳步越來越快。
“兩位老師都悠著點吧……”陸嘉衍和其他導師上前見兩個傷患搖搖晃晃地走向對方,都哭笑不得。
“駱雨澄來了嗎?”餘未晞冷笑。
陸嘉衍嘆了口氣,搖頭道:“他怎麼敢來了。”
“那就好,不然我還吃不下了。”
“晞晞,別說不高興的事。”楚青笑道:“今天你是主角。”
“啊……”餘未晞眼珠子轉了轉,帶著壞笑地看楚青。
“怎麼了?”
“沒事,走,我們去烤肉。”
大家原本就比較照顧楚青,如今他坐在輪椅上,彎腰都不方便,因此幾乎不需要自己動手的。
霍歷沒有參合楚青和節目組的人鬧,把楚青交給他們後自己去工作人員那邊了,但和上次一樣,楚青只管吃,根本不需要動手烤。
“謝,謝謝……太多了,我吃不了。”
肉和菜一盤盤地接著來,楚青吃得又幸福又有點應接不暇。
“沒事,楚老師放著慢慢吃。”
“對!楚老師多吃點!”
“楚老師好像比起肉更喜歡蔬菜啊!盤裡的菜都吃光了,肉不常碰!難怪這麼瘦。”
“咳咳……”楚青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臉頰道:“你,你們別看我吃啊……”
四周圍著篝火的學生和導師都在看他,楚青紅著臉道:“我,我都愛吃的!不挑食。”
幾人笑成一片。
不過接著,遞過來的菜就比肉多了,什麼烤金針菇、麵筋、配菜之類的,楚青只覺得受寵若驚。
楚青低著頭有些滿足地把盤中最後一塊吃完,喝著水呢,就聽見餘未晞說了句什麼“超過零點了”,緊接著一旁便傳來了歌聲。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祝楚老師生日快樂!”
楚青愣愣地轉頭。
就見幾個學生,陸欒、王正藍他們推了一個架子過來,架子上擺放著蛋糕,而蛋糕上插著滿滿的蠟燭。
燭光在夜色下明亮通透,蛋糕是一個音符的形狀,由黑白巧克力製成,看著很是別緻。
“楚老師!!快來許願!”
“楚老師,生日快樂!”
“楚老師生日快樂,身體健康,最重要的是天天開心!!”
“祝楚老師靈感泉湧,天天開心啊!”
楚青愣愣地看著那個蛋糕,愣愣地被簇擁著祝福,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保鏢先生告訴我們,今天是楚老師的生日!所以我們特意趁著餘老師回來的時候策劃了這場驚喜!”
“對啊楚老師,你是不是被嚇到了?!”
“哈哈哈楚老師……你怎麼連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因為……往年沒有人會為自己過生日,自然也就忘了。
楚青愣愣地看著七嘴八舌的學生,手有些抖,眼眶也有些紅,趕緊撇頭不讓別人看見,不著痕跡地用衣袖擦眼睛。
“楚老師別發愣了,快來許願!”
“哦,哦好……”
楚青愣愣地被推到蛋糕前,手上還被人塞了一把塑膠蛋糕刀。
楚青依舊愣愣地握住蛋糕刀,下意識地就要切,手上就被人攔住了。
“誒誒誒!!楚老師得先許願!”
“對對對!許願,不能說出來那種,說出來就不靈了!”
“好,好的……”楚青頓了頓,道:“那我許了……”
楚青閉上眼睛安靜地許願。
楚青認認真真地許了好久好久,學生都還以為他睡著了。
許好願楚青下意識地看大家,隨後在一片喧鬧中吹了蠟燭切了蛋糕,順利完成儀式。
“接下來就是分蛋糕啦!不用擔心,這個小音符蛋糕是導師的,學生的蛋糕在後頭呢,待會兒送上來。”
“好的……”
黑白的特製音符蛋糕邊上有一個大大的,用奶油寫的笑臉。
陸嘉衍把那塊有笑臉的區域切下來遞給了楚青。
“祝福楚老師以後快快樂樂,高高興興的!”
之前自從黎湉裝抑鬱症的事爆發後,網上便一直謠傳楚青才是真正有抑鬱症那個人,很多人都說楚青不對勁,但楚青一直闢謠,也一直沒有個石錘。
但陸嘉衍等導師和幾個關係好的學生看過楚青的手,也和他日日相處,自然知道有端倪,不過也沒人特意拿出來說讓人難堪,只是多照顧照顧罷了,總歸楚青對他們也好。
“謝謝,謝謝你們。”楚青接過蛋糕,笑得合不攏嘴;“我,我很高興!”
蛋糕裡面是巧克力和奶油餡,甜膩中帶著可可的澀味,吃下口不會太甜也不會太苦,是恰到好處的美味。
要是平時吃了烤肉楚青早就撐得吃不下了,但如今大家盛情難卻,蛋糕也好吃,楚青居然吃得比平時還多了許多。
……
回到帳篷後,楚青還在傻笑。
霍歷坐在一旁,無奈地看著他道:“傻青寶,你要不要去外頭高歌一首?”
“第一次有人給我慶祝生日。”楚青紅著臉道:“我就是普通地、正常地高興一下!”
他……他也有人對他好的……
很多人!
“霍先生也沒和我先說……”楚青笑道:“嚇了我一跳。”
“都說是驚喜了。”霍歷頓了頓,忽然道:“明天……不對,現在過了零點,算是今天了。你睡醒後請假一天,和我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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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這是大家給你的生日,不是我給你的。”霍歷眨眼道:“讓我單獨和你好好慶祝吧?”
這可是霍歷回國後第一次和楚青過的生日。
“啊……?可是我要錄製……”
“請假可以嗎?”
楚青對上霍歷灼熱的眼睛,頓了頓還是下意識的點頭了。
“好。”
“乖。”霍歷坐到楚青身邊,問道:“你剛才許願許了那麼多,都許什麼了?”
“啊……說了會不靈驗的。”
“胡說。”
楚青搖頭道:“不說。”
楚青許了很多。
許願大家都好好的,學生能夠順利達成夢想。
許願餘未晞順順利利,腰傷快點好。
許願霍歷公司的事一切順利,能夠東山再起。
許願……
“說一個我聽聽?”霍歷挑眉道:“向天許願不如向我許願,也許我能幫你達成呢?”
“怎麼可能。”楚青哭笑不得。
“你要的我都能做到,天上的星星我也給你摘。”霍歷湊到楚青身邊,目光柔和道:“你信不信?”
“……”
頓了片刻,楚青點頭。
“那我就告訴你一個。”楚青伸出一根食指道:“就一個。”
“好。”
“我許願……希望霍先生能夠……”
楚青撇頭,有些說不下去。
“能什麼?”
“……”
“能什麼啊?”霍歷戳了戳楚青的臉頰道:“說話不許說一半。”
“就,能夠做我的男朋友……”
……
霍歷瞪大了眼,愣愣地看著楚青。
這次楚青沒有逃,而是坐在一旁撇頭看向別處,耳朵紅紅的。
霍歷心想……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