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還在下, 車子上積了一層薄薄的冰。
如同當年的小雪。
……
好多年前, 霍歷忽然從米國回來, 一下了飛機, 霍歷坐在機場的等候椅上給楚青發了微信。
霍歷：我在機場。
這是多年來霍歷唯一一次的額外回覆，而不是一貫的“嗯”和“加油”。
楚青幾乎是秒回。
楚青：哪裡的機場？您還在嗎？我現在過去？
霍歷：好。
片刻。
“霍先生！”
入夜後機場人潮變少了，四處空蕩蕩，但燈光依舊開著通明。
霍歷抬頭就見楚青抱著一盒吃的，穿著帽兜站在一旁微微喘著氣, 臉上也不知為什麼漲得通紅。
“霍先生！您剛下飛機餓不餓, 我給您買了吃, 吃的……”
這是自從晚會後,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 他們的再次重逢。
“楚……青。”
“霍先生怎麼了？”楚青上前站在霍歷身前, 低頭看霍歷有些欠佳的臉色。
霍歷靠著椅背, 渾身依舊帶著冰渣，但是楚青看得出來他似乎有些疲憊。
霍歷開口道：“能讓我抱抱麼？”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霍歷從小養的狗去世了，原本不是什麼大問題，但霍歷就是忽然覺得疲憊。
然後霍歷看到了微信, 那個少年風雨不改的誠摯報備，像是把他當成了什麼樹洞還是長輩。
霍歷知道楚青年幼失去雙親, 所以可能對於自己這個資助人有什麼長輩情節，而他對楚青也總是忍不住更加溫和，可能是少年看他的眼睛太純粹吧。
霍歷看著那些資訊許久, 忽然就想要見一見他。
霍歷的生活從沒有外人涉足，也從不與任何人有多餘的交往。
外人都說他狠戾、孤傲，我行我素。
楚青是頭一遭。
霍歷覺得他可能瘋了。
但是這個少年太乾淨，讓霍歷不由份地就心生眷戀。
“可，可以……”楚青頓了頓，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蹲下了身主動抱住霍歷。
但是小少年還是有些拘束和不好意思，因此只是虛虛地環著霍歷，小心翼翼地昂著頭不然自己的下巴接觸到霍歷的肩膀。
這是一個不帶任何情yu的擁抱，溫柔得像是被潮水給輕輕環住。
明明楚青身上還帶著外頭下雪的寒氣，但抱住他就像抱住了什麼溫暖的東西。
而這也是楚青第一次觸控到這個男人的柔軟菱角。
霍歷深吸一口氣，伸手加緊了這個擁抱，兩人幾乎貼在一起。
“楚青……”霍歷低聲道：“你怎麼會發光……？”
……
此刻，車子內，霍歷依舊抱著楚青。
霍歷低聲道：“青寶，我一直沒和你說，但我覺得你在發光。”
楚青一愣。
如果喜歡一個人……
“我……我……”楚青臉上還掛著亂七八糟的淚痕，抽著氣抓著霍歷的衣袖不知道該說什麼。
霍歷接著道：“我喜歡你。”
楚青身子僵硬。
霍歷垂眸道：“我喜歡你，我也怕失去你，讓我留在你身邊吧。”
原本高傲的男人此刻放下了所有的姿態。
“那……你現在，你現在喜歡我，以後就不喜歡我了……”楚青一邊擦臉一邊哽咽道：“你以後會不喜歡我的，你會煩我的。”
“那你就等著看吧，我會證明我自己的。”霍歷捏了捏楚青的耳朵道：“但是你總得給我證明的機會，對吧？”
“……”楚青張了張嘴，眼淚還嘩嘩的。
楚青不知道該怎麼應答，蜷縮在副駕駛座位裡不停地哭。
霍歷安靜地陪著他，直到楚青自己慢慢停下。
楚青原本就昏昏欲睡，這下經過了這麼一頓就更累了，靠著後座就這樣睡了過去。
“傻青寶……”
霍歷給楚青拉好外衣，扣上安全帶，再啟動引擎開車回去。
——— xxxx ———
隔日。
早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滲入房中，落在了楚青的被子上。
楚青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後，發現自己正躺在舒服的床上。
唔……
記憶有些斷片，楚青起身，隱約記起了昨天的事。
行駛的車子搖搖晃晃的，他在車裡睡得越來越舒服，回到家後也不願意醒來，因此模模糊糊中就被霍歷給抱回家放床上去了。
楚青覺得有些丟人。
他昨晚哭成那樣，現在眼睛都還有些腫，還被霍歷一路抱著回房……
這，這就跟小孩子似的。
“早安，最近你越來越早起床了。”霍歷推開房門，朝楚青笑道：“怎麼不多睡會兒？”
楚青愣愣地看霍歷。
啊，還在。
楚青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麼，就見霍歷上前坐到床邊問道：“老闆，昨天的話還作數嗎？”
“……？”
什麼？
霍歷笑道：“昨晚你可答應我了，如果金主和金絲雀這個身份讓你感到壓力，不然之後我就單純地做你的保鏢？”
“……”有嗎？
霍歷一本正經道：“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沒有任何不正當的py交易，是單純的老闆與僱主的關係。”
楚青努力解釋道：“其實我也不是糾結金主不金主的……”
真正讓楚青感到害怕的也不是這個啊，是……
然而楚青還沒解釋，霍歷隨即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不想做普通的老闆與僱主關係，想來點不正經的反正沒關係？”
“……”
“說真的。”霍歷摸了摸鼻子笑道：“青寶，給我個證明的機會吧。”
楚青一頓。
“我……我去洗漱。”楚青揉了揉眼睛，起身就往浴室跑。
站在鏡子面前，楚青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錯了。
霍先生那麼好的一個人還對他那麼好，但是他一直在逃避，一直在拒絕人，是不是不對……？
這樣對霍歷是不是不太公平？
但是楚青又害怕，他還是很怕。
霍歷一定會走的，不對……他說他不會。
楚青覺得有點疑惑，還特別地不知所措。
就像他做什麼都是錯的。
待楚青洗了把臉，刷好牙，換了衣服出來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霍歷笑道：“吃了等消化，消化了我們下樓去跑步好不好？”
“……啊？”
楚青愣愣道：“哦好。”
“怎麼了？”霍歷察覺到楚青似乎想說什麼。
“那個……對不起。”楚青不安道：“對不起啊霍先生，我給您帶來了太多麻煩。”
“沒關係，我會教你的。”
“什麼？”
霍歷勾唇笑道：“我知道你不懂，接著我會教你，就像我教你的其他一切那樣。”
自打楚青有了“愛”的觀念與意識，有了愛情的認知，霍歷就是他唯一的那個人，也是他這輩子唯一一個，是所有“愛”的實體化身。
霍歷也是楚青和世界開始學會建立聯系的存在。
楚青什麼都不懂，但是霍歷可以教他。
楚青呆呆地看著霍歷。
“相信我就好了，不要想那麼多。”霍歷給楚青倒了一杯咖啡笑道：“像你之前答應我的。我們只要好好活著過日子，做好本分的事，就很棒了，對不對？”
“是……是的。”
“那現在乖乖吃飯，之後我們去跑步。”
“嗯好。”
困擾多時的難題忽然得到了一個不像承諾的承諾，楚青握著湯匙，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松了口氣。
那就……暫時這樣吧。
就這樣，大金絲雀陪著小金主每天寫歌與運動，日子過得還挺不錯。
楚青接著都在專心寫歌，大部分時間泡在家裡的一個小錄音室裡做demo，和團隊籌備新專輯。
再過了幾天就是《全能少年偶像》的海報宣傳拍攝。
《全偶》是一檔少年選秀節目，從一大堆素人、網紅、練習生或沒什麼名氣的小明星選手中挑選出十個出道。所謂的全能，就是不僅僅唱歌跳舞和說唱這些男團基本的，還加入了演戲、品格和戶外鍛鍊等元素，說是要養成全能的愛豆，花樣一套一套的。
楚青就是裡頭的vocal老師，餘未晞則是舞蹈組老師。
據說這次餘未晞那個曖昧物件，封硯封影帝也會加入成為表演組的導師。
每個老師都會給配置一個助教，楚青的助教是近年冉冉升起的一個小歌手，叫駱雨澄，長得清秀柔弱的一個少年，連說話都是輕聲細語。
“楚老師好。”
楚青來到拍攝棚後，就見駱雨澄已經到了，趕緊地就給楚青遞上了熱可可。
“是節目組派發給大家的，我幫楚老師拿了。”駱雨澄笑起來溫柔可親。
“謝謝……”楚青伸手接過。
霍歷站在楚青身後，微微蹙眉。
這個人……
“喂！幹嘛呢！”在一旁的餘未晞見兩人說話，上前攬住楚青的肩膀對駱雨澄冷笑道：“找楚老師有什麼事嗎？”
駱雨澄見餘未晞兇巴巴的，有些驚愕。
“沒，沒有什麼事啊……就是想給我敬愛的楚老師打個招呼。”駱雨澄笑道：“希望楚老師之後錄製多多關照。”
餘未晞頓了頓，道：“嘔。”
……
“噗……”
在一旁的幾個工作人員聽見沒忍住笑。
駱雨澄被餘未晞趕跑後，餘未晞拍了拍楚青的肩膀道：“那就是個小婊砸，你還和他說話，說個瘠薄，你忘了上一季他怎麼拉踩你上位的？”
《全偶》第一季駱雨澄還是飛行嘉賓，結果一來就借楚青上位吸人氣。
“啊……”楚青點頭：“我知道了。”
上一季的事楚青不太記得了，而且別人拉踩他也很難察覺，但既然餘未晞那麼說就是了。
“你看駱雨澄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好像下一刻就要暈倒了。惹，這都什麼世紀了還演給誰看呢。”餘未晞直翻白眼。
但別的不說，駱雨澄這副與世無爭溫和有禮的模樣在螢幕前還是很吃香的，還有一大堆媽媽粉說要保護他。
“反正，你接著離他遠點。”
“好的。”
餘未晞接著去拍攝了，還沒輪到楚青，楚青便乖乖地坐在一邊等。
“青寶。”霍歷按著楚青的肩膀道：“餘未晞說得沒錯，你……對駱雨澄防著點。”
楚青轉頭對上霍歷有些嚴肅的臉和沉著的雙眼，微微一愣。
“好……？”楚青笑道：“霍先生不用擔心的，我現在比較，比較聰明……！我不會被他利用的。”
霍歷頓了頓，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
“青寶很棒。”霍歷捏了捏楚青的耳朵，取過楚青手上的熱可可道：“我再去給你拿一杯新的，你別喝他給你的。”
“哦……”
楚青看著霍歷離去的背影，眨了眨眼。
至、至於嗎……
霍先生似乎對駱雨澄敵意很大？
為什麼？
楚青呆呆地坐著無事可做，開始腦洞大開。
難不成是霍先生……喜歡駱雨澄？
嗯……不可能。
難不成就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駱雨澄以前用美色騙過霍先生？還是有過什麼感情上的糾紛嗎？
楚青想著想著就把自己逗樂了。
不怪楚青這麼發散，主要餘未晞和他說過，封硯喜歡駱雨澄，還說那些直男癌男生最喜歡這款的。
然而封硯在之前晚宴上和楚青見過並認識，兩人說起餘未晞之時，封硯咬牙切齒說餘未晞喜歡駱雨澄。
當時的楚青：？
就這樣，導致楚青之後看駱雨澄都帶著斬男濾鏡了。
這邊楚青正在胡思亂想，那邊霍歷在前往供水機的路上，面色有些不好看。
駱雨澄……他記得。
前世，駱雨澄拍到了楚青和霍遼的照片、影片，拿著錄音筆去要挾楚青，最後還公開了影片，逼得楚青自殺。
楚青尋死其實並不全是因為駱雨澄，當時候的楚青已經窮途末路。
但是……
霍歷“咔噠”一下開啟了供水機，心道，他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駱雨澄，也不會再給他傷害楚青的機會。
“嗡……”
霍歷正想回去，手機便響了。
“霍先生。”是助理。
“我們追蹤到霍遼先生回國了。”
霍歷挑眉。
說曹操，曹操就到。
之前霍歷回國後見了霍遼，就雷厲風行地接管過霍氏在本國的產業，除了霍遼緊緊抓住的輝映娛樂公司，那是以前霍老爺傳給霍遼的，股份和權利都在霍遼那邊。
但是霍遼知道以霍歷的手段，輝映不久也是他的，因此徹底慌了，到處找人幫忙保住輝映，最後他和z聯絡上了，特意去了外國去給z洗腳跪舔。
“繼續說。”
“霍遼先生下飛機後果然和布萊恩先生的人接頭了，計劃很順利，霍遼先生似乎對專案很感興趣。之後他的行蹤就消失了……我們暫時跟丟，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好。”
霍歷也不甚在意。
還能去哪兒？不是泡夜店就是去和z商量唄。
霍歷笑了笑，把水杯遞給一個工作人員讓他轉交給楚青，自己則是回車上去聯絡潘先生。
計劃可以往前推了。
……
“楚老師，餘老師和封老師兩位行程緊張，我們得先給他們拍攝，能不能勞煩楚老師先去休息室等一等呢？”
楚老師正坐著發呆呢，就有個工作人員來提醒了。
楚青頓了頓，表示理解。
這節目選手都是普通人，流量和熱度就靠那些個大咖老師了，先照顧老師是理所當然的。
“好。”
楚青回了休息室，卻是一愣。
一個身穿紅西裝的男人此刻正靠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抽菸。
楚青面色隨即有些白：“霍……遼？”
“楚青。”霍遼把煙扔進菸灰缸裡，笑道：“老子可算能見到你了，這段時間被我哥保護得不錯啊。”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霍遼快要氣炸了，之前下藥未遂，還沒找楚青算賬呢就被迫去了外國，即便他在國內也找不到什麼機會和楚青見面。
霍遼也不知道霍歷怎麼做到的，但他居然有能力完全不讓楚青有什麼和外人見面的機會。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進來的？”
楚青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原本楚青是害怕霍遼的，但是現在他不怕了，只是對他感到非常厭惡。
或者說，自從霍歷來了後，楚青越來越少害怕了，至少霍遼不會讓他害怕。
“你說呢？”霍遼冷笑。
《全偶》這個綜藝輝映是出資方之一，他要悄悄地進來還不簡單？
楚青抬頭道：“我……你要是敢亂來，我就喊人了。”
“門外是我的保鏢，你逃不出去的。”霍遼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座位道：“來，過來，趁我還沒生氣，我們聊聊。”
楚青冷眼看他。
“楚青，你是要自己坐過來，還是我動手請你坐？”霍遼抱胸涼涼道：“你最好別忘了，之前晚宴的事我還沒跟你算清。”
“……”
掙扎也沒用，楚青只得乾脆自己坐下了。
“我有事要問你。”霍遼道：“我哥，霍歷霍大總裁，是真破產還是假破產？”
楚青心底微愣。
不是……還能假破產的嗎？
楚青有些迷惑。
“看來你是不知道了。”霍遼繼續問道：“下一題，我哥和p先生、z先生是什麼關係？”
楚青想了想，心道p大約是潘先生的代號。
楚青道：“我不知道。”
霍遼挑眉：“你知道，你的表情藏不住話。”
“我真的不知道。”
“那霍歷這些日子都在幹什麼？你應該有和他在一起，他見誰去了？”
“我不知道。”楚青撇頭冷聲道：“你不要問我，沒有答案。”
“楚青。”霍遼抓住了楚青的手腕，使力按道：“這些事情你沒必要替他保守。”
霍遼現在也是狗急跳牆了。
霍歷來勢洶洶地回國，還牽扯著潘達集團，霍遼即便和z合作，z還是把他當狗，根本就不讓他知道什麼。
霍遼打不過霍歷，但霍家孩子從小就有練格鬥，楚青只覺得手腕被人用暗力按住，疼得他臉色發白。
“霍……遼。”楚青輕聲道：“所以說，你永遠比不過霍先生。”